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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上山

落雁山并不高,上面的山道也并不十分难走,两边的风景秀丽迷人,奇花异草迎风招展,溪泉怪石点缀林间,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清新淡雅的草木香味,怎么看都是个适合所有人攀爬游玩的地方。

只是现在窈窕山道上,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简直冷清到了极点——直到蔺幽文两人走了上来。

蔺幽文左看看,右看看,眼里瞧着美丽的风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带着些许疑问笑了笑,道:“真就没人敢上来啊。”

自饭店里小聚后,他们便和老张老于告了别,洛行路自去干活,而谢栖露则是负责看着仍旧处在昏迷之中的夕鵩,顺便回到船上照顾俞有鸣。

所以现在也只有她和司空临两个人走在山道上,旁边树木幽深宁静,鲜艳奇异的蝴蝶在身边飞舞,偶而又传来两三只鸟鸣声。山上虽然没有其他人影,但倒也是显得活力十足,与庄家之前给人的印象感觉截然不同。

司空临高高兴兴欣赏着周遭的景色,听到蔺幽文说话,笑了笑回答道:“没人来看真是可惜了呀,我要是庄家的人,巴不得多来点人欣赏这里的风景。”

蔺幽文懒懒笑了笑道:“你看他们平时把灵力锁死在山上的抠门样子,估计是不会像师兄你这样想的。”

也不知道庄家他们究竟锁了多少灵力,之前泄出时竟能让一颗发黄的白菜瞬间恢复了绿油油的样子。就算这样,泄出的估计也只是他们使用后多余冗出的灵力,山上真正的灵力存货有多少实是难以估算。

蔺幽文眼看着一片绿叶飞下,飘飘掉落到她的脚边,她眼波流转,忽然又道:“不知道这里和我们洛山比,哪里灵力更充沛。”

司空临想了想,微笑道:“应该不太一样吧。我们门里是灵石和灵玉多,地方也大。这里是灵力集中在一起,显得更多吧。”

他们就这样稀疏平常地一边闲话,一边往山上面走去,一路上也没见什么关卡,也没有巡逻弟子看护,似乎只凭着庄家的威望,就没有人敢私自上山,庄家自然也敢自信地不设一点防备。

转过了一道弯,他们很快就又走到了一处平台之上,一时间只闻花香扑面,阵阵醉人香气迎风而来,柔弱花瓣在风里轻轻起舞,轻吹到蔺幽文脸颊,又悄然离去落地。

眼前只见一片姹紫嫣红,各色各样的花抱团在一起,连绵一直到山道远处,阳光映照于上,更显得花丛仿佛闪着光芒,增添了一分艳色。

司空临菀尔一笑道:“这里真是漂亮啊!”

蔺幽文眨了眨眼,也笑了笑,道:“实话实说,我还以为这上面会和他们船上一样,黑压压一片,只有怪石头和蜥蜴,偶而再传来两声狼叫。没想到风景竟然这么不错,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庄越裳突然道:“我也觉得这里十分好看。”

她又从哪里冒出的声音?蔺幽文却也没被吓一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来回左右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哪里有点着蜡烛,除了阳光,更是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亮光。

蔺幽文只能撇撇嘴,遗憾道:“庄道友,你好。”

庄越裳“嗯”了一声,声音又从半空传来:“你好。你们好。”

司空临笑了笑,道:“庄道友是人过来了吗?没看到这里有点蜡烛。”

庄越裳顿了顿,安安静静也听不出什么明显情绪,缓声道:“我没有过来……我人出不来的,还是远程在看着你们。”

蔺幽文道:“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庄越裳道:“是。”

话音刚落,但见花丛晃晃悠悠,突然从中间分开出一条小道来,两边的花朵却遽然枯萎,蔫巴巴颓下茎叶,花瓣枯成暗黄,无精打采地勉强挂在茎秆上。

一条小道便这样被这些枯萎花朵分了出来,在一团团鲜艳花朵之中看起来十分显眼。

“走这里,别走大道。”庄越裳声音平淡道。

她似是在用这些枯萎的花替代欢迎的红毯,黄棕的烂叶指代迎客用的鲜花,对于自己独到的审美和安排感到洋洋得意,顿了一顿,立马又接着道:“是不是更漂亮了?”

蔺幽文道:“什么更漂亮?”

庄越裳慢吞吞道:“这里啊,这些枯掉的花铺在我给你们拨出的小路上,是不是很有风格,很有特色?”

蔺幽文却吃惊地道:“这些花的开合你都能随便控制的吗?庄道友你修为还真厉害啊。”

司空临听得微微一笑,道:“确实厉害!”

庄越裳默了一下,声音虽然没什么变,却莫名听起来没什么精神,道:“也没什么厉害的,只不过是我身体接通着这里,你们见到我就明白啦。现在你们要走快点啊,不然时间赶不上了。”

蔺幽文和司空临加快脚步,穿过枯萎花杆示出的小道,疑惑道:“赶不上什么?不会是你们有什么事,我们唐突打搅了?”

庄越裳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摇头,又道:“不是的,我是说怕你们赶不上凶时,所以叫你们走快点。”

蔺幽文更加稀奇道:“赶凶时?”

庄越裳道:“是啊,赶凶时。不赶凶时,等到吉时,那就难办了。”

司空临好奇道:“是不是吉时山上会出现状况,比如灵力突然变浓之类的,我们承受不住?”

庄越裳显是有些着急,却仍旧一字一顿,仿佛嘴巴不是很灵活,只能这样慢慢说话:“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吉时当然是好的,而且灵力肯定是越多越好,不会有人承受不住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蔺幽文惊讶于庄越裳的表达能力,吃惊地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庄越裳急得似乎结巴了起来,道:“那……那是……是……”

“说话这么磕磕绊绊,就少说点话不行吗?”

蔺幽文和司空临蓦然停住脚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这又是哪来的说话声?

只听这凭空出现的说话声又继续道:“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会改!”

这声音尖尖利利,听起来好似故意掐着嗓子,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庄越裳却似乎十分惊讶,语无伦次道:“完了,凶时结束了。我就是想说嘛!”

她这两句话应该是分别说给两拨人的,果然那声音十分了解她,自然而然接过说给她的后半截话头,道:“说就说了,那也要让人听明白你的重点在哪。”

场面似乎有些诡异,完全不见庄越裳两人身影,却又能清晰听到半空中她们传来的声音。

蔺幽文指了指司空临的玉佩,后者冲她摇了摇头,道:“前辈他躲了起来,不肯说话。”

那神秘声音却遽然突到他们脸前,高声炸起,道:“谁不肯说话,若是有人能教让人变哑巴的功法,我愿意出高价给我孙女练!”

庄越裳果断抓住话语尾巴,同时大喊道:“凶时结束,我祖母就要结束躲藏,出来晃荡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无论她是什么意思,现在都已来不及了,神秘声音的主人已经重重踩踏着枯花,拔开眼前的乱草,鞋子尖端带过泥土,向前就往蔺幽文小腿上狠狠一踹,整个身体好似一个球一样滚到了她面前!

“干什么啊?”

蔺幽文被唬了一下,手连忙往司空临肩膀上一撑,身子轻轻向后跳去,灵巧避过声音主人踹来的飞脚。她定睛一瞧,只见看到一个大脑袋摇晃在她的身前,遽然停下脚步,露出满头的金晃晃的首饰,似是要抬头看她——

只见这神秘声音主人长着一对婴孩般天真圆圆的大眼,少女模样的柔软粉红的嘴唇,成熟风韵而带有故事的细纹皮肤,充满智慧而年老干瘪的鼻子,组合成了一个哪个都不太靠边的狰拧模样,现在正恐怖而惊悚地盯着她笑。

蔺幽文简直快被吓了一大跳!她惊讶道:“你是庄道友祖母?”

幸而这四不像的怪人笑容总算还带着些慈祥,掩盖过了奇异的面孔五官,配合着满身闪光的首饰,倒有点像那么回事,她慢吞吞,忽然不再掐嗓子,模仿着老人的语气,低声道:“是我。”

司空临好奇地看着庄越裳的祖母,倒是不怎么吃惊的样子,礼貌地笑了笑,道:“老人家你好。”

庄越裳祖母道:“你好你好。还是乖仔你好,知道给老人家我打招呼。”

司空临含笑道:“这自然是晚辈应做的礼数,但是老人家你无故踢我师姐,这可不是长辈该有的样子啊。”

庄越裳祖母嘻嘻笑了笑,道:“我只看到两个没礼貌的后生随便进入了我的后花园,没使出劲打你们已经算好了。“

她挥了挥手,站直身子,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佯攻蔺幽文了,挺着张四不像的怪脸,说话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却有磁性,又道:“你们都是越裳邀请过来的?”

蔺幽文狐疑地看着她,道:“是。”

庄越裳祖母笑道:“既然是受邀而来,自然要请你们走正路。我这孙女不懂事,你们不要责怪她。老人家身子骨虽然已经比不得当年,已是蹒跚破败,但是领路的力气还是有些的,两位跟老人家走吧。”

她拍了拍手,周边花海顿时迸出一股股浓艳沉滞到刺鼻的香味,旁边枯萎的花朵也慢慢重新开放,叶片重新焕绿,花朵重现生机,一点一点从花苞开放了出来。

庄越裳“啊”地叫了一声,再没有声音了。

庄越裳祖母笑道:“越裳弄出的小路实在上不得台面,两位还请大路走。”

她指了指中间那条长长山道,不由分说就走在了最前,显然平日在庄家都是说一不二的派头,嘴上虽然客气,可却一点也没有询问蔺幽文或者庄越裳意见的意思。

蔺幽文皱了皱鼻子,很不适应这突然冒出的浓重花香,说话都带着些鼻音:“老前辈是正巧到这里来的吗?”

庄越裳祖母低低笑了笑,道:“差不多吧。”

蔺幽文又道:“庄道友没和家里说我们要过来吗?”

庄越裳祖母双手摆在身后,趾高气昂微笑道:“没有。今日家中正好有事,怎会安排人在此时上山来玩。”

司空临也笑了笑:“那正是不好意思啦。”

庄越裳祖母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的这个孙女自小没什么玩伴,也没什么朋友,现在她能主动邀请人过来玩,我很高兴。不必在意。”

她忽然顿了一下,大大的眼珠在蔺幽文身上滴溜溜转了转,笑嘻嘻道:“二位又是从哪里来的啊。”

蔺幽文拍了拍司空临肩膀,自己靠后又皱了皱鼻子。司空临立时会意,微微一笑回答问题道:“我们是从洛山来的。”

庄越裳祖母笑道:“原来是洛山来的。我瞧你们气度非凡,长相也都人模人样的,想来也是从水秀山清的地方来的。果然是从洛山来的。”

司空临微笑道:“老前辈过奖啦。”

庄越裳祖母又嘿嘿笑了笑,眼珠不住转动,皮笑肉不笑道:“好久没见洛山的人啦。你们掌门还好吗?”

司空临照旧微笑道:“托福,他老人家还好。”

庄越裳祖母也照旧慈祥地笑了笑,黑圆的眼睛里却流过一丝冷意,一时场面冷清,没有人再说话。

三人便这样莫名尴尬地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花海已到尽头,前方高树森森,草木修剪饰立一旁,地上已见雕琢精致的石台阶,似乎快到走到了终点,应该就快到庄家平日里住着的地方了。

庄越裳祖母的笑容也愈发阴森起来,两边看着有些松弛的皮肤牵拉着柔嫩的嘴唇,整张脸几乎就写上了坏人两个字。

蔺幽文勉强压着打喷嚏的冲动,嗓子沙哑道:“老前辈你在笑什么?”

庄越裳祖母声音低低,从喉咙里笑了几声,道:“我没笑什么。”

蔺幽文道:“你现在笑得就像只狸猫。”

庄越裳祖母佯白了她一眼,又低沉笑了笑,道:“好后生,会不会说话。”

她指了指前方,道:“你们自己看。”

但见前方树木丛里之间,幽幽石阶之边,有人影隐隐绰绰匿藏于内,厚重的黑纱铺在草石之上,看起来乌压压一片。

其中一个人仿佛忽然动了动,翻了一个身,面朝向了蔺幽文司空临。

“你的脸呢?”蔺幽文惊诧道。

只见红黄混沌,白花花一片片耷拉落地,这人转头间将罩脸黑纱甩下,露出一张半融化,肌肉纹理毕现的血淋淋大脸。

庄越裳祖母“嘿嘿”笑道:“家里奴仆搞些活动,两位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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