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幻境
决斗快要到临,号角将要吹响!
场下的观众朋友们已经摩拳擦掌,探头挺身,只等待着二位当事人走到场中,开始落雁山中这第一次争斗对决!
左边来的翩翩少年正是司空临,只见他撩起红绳,走到空地正中,还有闲暇冲着冲蔺幽文挥了挥手,笑容得意灿烂,似是十分有把握。甚至连弓都没带上,只是徒手进了去。
右边来的?右边的大堂哥呢,原来他还犹自缩在手下奴仆中间,黑压压一片稠缎,实在是叫人分辨不出他的身形!
嗯?他似乎还在自顾自说着什么,看起来尚未准备就绪。
“我是不是不该和他决斗?”
“这样做是不是不吉利?”
“决斗到底算是什么啊,活动?该怎么解读黄历上的凶吉?”
看起来我们的一个观众有些性急,已经忍不住质疑起来了,是,就是这位穿着红衣裙的观众:“你怎么还没好?你在山下面抢劫的时候也是这样犹犹豫豫吗,怎么不怕抢劫败坏你的运气?”
哦?看起来大堂哥被说得有些生气了,他可真是容易着急,裹着全身的黑衣服是不是就是用来替代他黑成锅底的脸的:“那些狗杂种就是生来被我抢的,怎么可能我败坏的运势!”
这下他是真的被激起斗志啦!我们看到他也拎起了红绳,长长的衣角整个拖在地上,像个拖巴一样,总算走到了圈里!
“你现在讨饶也来不及了!“
大堂哥竟然放起了狠话!对决似乎既将开始——
…………
大堂哥深深呼吸,凝神贯注,目光似是能透过晃在眼前的黑纱,看到司空临的一举一动。
轻风一卷,吹拂起黑纱角落,只见司空临身影一闪,仿佛这阵清风在托着他的身子一般,转瞬间黑纱下落,再一看时,司空临已经到了大堂哥身前,手就已经拉向他的帏帽!
原来司空临的手早在进场时就已经背在身后,悄悄掐起了诀,身边已然刮起了微微细风,将大堂哥衣袖牵引飞向前方,就要落到他的手里。
大堂哥大惊失色道:“你耍阴的是不是,为什么要打我帽子衣服的主意?”
他却也已经使起了术法,脚步一晃,便已急速退到了红绳圈边缘,两只手从上往后强行拗过,探向了拥挤在圈外好似一堆黑花的奴仆群。
司空临笑道:“堂哥,你怎么请帮手呀?”
大堂哥冷冷笑道:“这不是请帮手,他们都是我修习功法的一部分,平日里都是我强行将灵力灌到他们身体里去的,现在凭什么不让我用?”
他竟是将人当作灵石来用!只见那几个奴仆微微屈身,身上的黑纱无风自扬,漫漫飞舞,却隐隐形成规律,状似开花,向着大堂哥方向引去。
大堂哥的身子也随着一点点涨起,黑色纱袍里似鼓了风一般,衣袖飘飘仿佛诡异花瓣,不断回旋扩大,一直逼到司空临身前,反客为主就要把他给反吸进来。
夕阳斜下,黄昏配着黑色乱舞的袖袍,在司空临眼前压下黑漆漆压抑一片。他好奇地看着大堂哥张牙舞爪,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直接用灵石呢?”
大堂哥的声音现在听起来都仿佛有些不一样,显得雄厚又飘渺:“那当然是因为这样做有好处,关你什么事。”
司空临淡淡一笑,脚下捻转,突然向后跳去,黑纱刚堪堪擦过他的衣角,大堂哥手已经伸长向前,在他的玉佩上“呼”地虚虚滑过——
“哗!”
司空临回身收回玉绳,却觉腰上玉佩忽然间开始发热起来,猛地迸出一丝细微亮光,让他肺腑发痒,内脏发沉,身体里莫名奇妙感觉到一股的烫烧之感。
他叹了一声气,道:“前辈果然开始犯病啦,还好我没带弓。”
“唰啦!”
只见闪光一现,银色光芒迸开碎裂,在地上投出长条亮线,旋转交错打进膨起的黑袍里面,仿佛带着更强力的吸力,要将周围一切都向光芒聚来。
大堂哥整个人仿佛楞了一下,身后奴仆处本来源源不断传来的灵力突然被打断,让他不由自主停顿楞下,顺着长袍牵引向下跌去,突然并身投入仿佛水一般阴冷流动着的黑色衣绸间。
他的心肝脾肺,他仿佛不能呼吸——
“扑通……”
大堂哥猛然吸气,回神立身,一只鸡傻站在他的面前,两只眼睛瞪着他,似乎对他很不满的样子?
他在哪里?这只鸡又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那个司空什么的呢,滚哪里去了?”
大堂哥满头雾水,却见公鸡仰头长鸣,猛地就冲着他的脚就俯冲啄来。
“堂哥,听说你命里犯鸡,所以打小就不吃一口鸡肉,甚至就连拍衣服的掸子也只用鸭毛的。这只鸡是我放出来的幻觉,希望能够冒犯到你。”
司空临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边传来。
大堂哥猛地回过头,却发现司空临就站在他的身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能发现。只听“噢”的一声响,他顿觉脚尖一痛,再低头一看,那只公鸡已经啄上了他的脚趾,鸡掾闪亮坚硬,挥舞着翅膀气势十足。
“晦气东西!”大堂哥一脚将鸡踢开,伸手拍了拍自己皱巴起来的长袍,却又看到司空临似乎对着他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是哪里?本来在干什么?你搞什么呢?”
司空临笑了笑道:“你再看看。”
大堂哥再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就在脚下,头破眼肿,鼻子都在流着血,看起来十分狼狈不堪。
司空临含笑道:“这是令尊大人,像你这么迷信的人,自然应该知道自己犯了’鸡‘讳,所以难免发生些不幸的事,比如这此你就不当心当了大孝子,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唉!你别生气,气运本就是这么奇妙的事,你难道不知道?”
大堂哥怒目相向,转身朝里走去,却忽觉脚下一顿,一股股威压猛烈狂飞,吹压到自己身子之上。他想抬起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无论怎么样都动不了身子。
司空临的声音又幽幽响来:“大堂哥,你抬头看看啊。”
大堂哥咬着牙道:“难道你没感觉到吗,场上被人做了手脚,我的手指都动不了了!”
司空临叹了一声气,道:“当然感觉到了啊。因为手脚就是我做的。”
“你!”大堂哥憋红了脸,勉强俯身拱起屁股,这才保持住平衡,他一点点挪动着抬起头,却见眼前乌压压一片旋乱,似乎是四周突然刮起了狂风。
一个苍老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传来:“下去吧。”
大堂哥惊喜道:“祖母!老祖母你来了!”
他趁着“帮手”赶到,赶紧手指掐诀,身周灵力乱转,每一寸肌肉纤维似乎都被灵力拉扯开来,不断胀大,几乎快要变得有两人多长,还差临门一脚就完完全全施完了术法。
身后却突然又传来了“咚”的一声响,司空临不知从哪一脚踢到了他膝盖后的软骨,让他身子一凛,整个人泄了气,术法在最以后一刻被打断失效,人又缩了回去。
这样的临门一脚?
“你干什么!”大堂哥恶心欲呕道,“老祖母,祖母,这人欺负孙儿,你要替孙儿报仇啊。”
老祖母却道:“嗯。”
大堂哥总算接着进度将术法施完,听着老祖母声音,匆匆忙忙抬起头,却见老祖母高坐在巨大椅子之上,四周围的旋风乱舞,为她遮住外来的视线,身子和脸完全隐藏在暗处。
“老祖母?”
大堂哥忽然感到一丝惊慌,声音都开始打起了结。
“你为什么还不下去?”老祖母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却似乎没有听见大堂哥说话似的,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这句话,让人感到不明所以。
“老祖母,你怎么不看看孙儿啊?”大堂哥心中慌乱,跌跌冲冲向前跑去,一阵风却打着卷,将他变得巨大的身子轻轻向上一托,便带到了三丈之外。
他却也趁着被吹到半空中的机会,伸长脖子拼命向前看去,只见一片灰暗风动之中,老祖母似乎别转过了脸,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脸上五官灵动,看起来美丽动人,正与先前被他悄悄杀死的行人老婆一模一样。
“啊?”
大堂哥张大嘴巴猛然灌进一大口风,源源汇入空空躯壳,扫荡过四肢百骸,让他猛地受过刺激,一下子又回复到了原身大小,重重落到了地上。
“咚”
“唉,“司空临叹气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乱杀过人。你要知道命理因果也是迷信的重要一环,之前你悄悄杀了一个人,自然是会在之后的生活中付出代价。我听说有的人宣称这些含冤的人会一直在暗处不断对你下绊子,让你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他们的愿望,就好像祖宗一样侍奉着他们。“
大堂哥连滚带爬,身子瘫在黑袍底下,恨恨道:”是你,都是你搞出来的事!“
司空临苦笑道:”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我弄出来的啊。“
大堂哥终于眼前发黑,胸腔发甜,他的心肝脾肺又开始了,他又不能呼吸了!他只觉得身体不断上升起伏,不由自主就呕出了一口鲜血——
“呕……”
面前却又似乎有什么挡在那里,似是一只靴子,又似是一堵墙,直接将鲜血反向冲碎,重新溅了回来,落了他满脸血珠子。
司空临叹气道:“不是我挡在你面前。”
大堂哥被烦得浑身发抖,突然大声发难道:“用不着你乱说话!”
他终于使出了最后手段,手猛地伸进黑纱纱袍之中,反复搅动似乎是在掏着什么,黑纱便也宛如泡沫一般,越搅越大,稀稀疏疏向半空散开。
“呼~”
身后却突然又传来一阵风声,这一次大堂哥早有防备,小腿拼命绷紧,脚趾顺势顶向地面,突然重重一踏,平地里笔直起身,手往前猛地伸出,半边黑袍向外吹开,吞噬般狂舞压下,似是要将周遭东西全部侵吞下肚!
旁边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人呢!”
大堂哥嘶声吼道。
司空临笑了笑道:“我这此不在你旁边啊。”
“呼~”
半边袖袍猛地下落,空空瘪下摊到了地上。那阵风却倏然从头顶再次而来,搂住尚未完全落下的另一边袖袍,猛地反砸到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将他的脸重重甩到了一边。
他忽然又被打得能看见东西,睁开眼顺着方向一看,只见一堆人静静站在那边,眼睛无神僵硬,浑身散发着诡谲阴森的气息,面无表情地好似在瞅着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堂哥又是一惊,虽然整个身子无力疼痛,几乎不能动弹,但还是凭借着先前打架的经验,颤动着手指重新掐起诀来!
那些人却突然抖了抖僵直地脚,颤了颤臃肿的脖子,两手摆动,就要向他走来。
大堂哥犹豫踌躇,手俯着地,脚轻轻向后,似是想要往后退去,却又觉厉风划来,让他脚跟一痛,后退路径一滞,那些人趁机猛地就扑了过来!
“这些人是谁!?”
“他们本是你杀的几个行人,他们的灵魂都化为厉鬼,附身在你身上。现在见到你失势,全都跟过来找你索命啦!”
“我他妈只杀过三个人!你看这里像只有三个人的样子吗?”
“万一他们带着全家都来报仇了呢?”
“他们看起来是一家人?”
大堂哥不知从哪里迸出一股狠力,猛地一拍地面,错过那些人抢来的手,突然站了起来!
“轰咚!”
“我知道了,他们都是被你害惨的奴仆,现在你做了坏事,自然要被他们惩罚啦。”
“我的手下仆人,你看有长这么完整的吗?!”
大堂哥只觉身后风声猎猎,轰鸣不断,似乎那些人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重重砸出一个大坑,让无数灰屑漫飞飘散,他的眼前也是灰蒙蒙一片。
大堂哥只有咬着牙继续跑着,一边努力掐着诀,企图重新将刚才的术法弄起,一边仔细放开神识寻找着司空临,却由于大多数灵力都用在施法了,所以什么东西都没观察到。
“那只有是被你抢劫过的人,看到你在这里犯傻,所以跟了进来!”
“被抢的那些都只是些炼气修为的人,最多不过筑基,哪里有这种本事?!”
大堂哥连续几下被那些人横出来的手封锁路径,打断行动,又是慌张又是喘气,眼前却突然又闪来一道黑影,连忙脚下轻巧一晃,脚腕勉强调转小角度,向后跑去。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鬼?!?!”
“这些人就是你这些乱七八糟,东拜拜,西求求,胡乱请来的鬼神,现在你不继续祭拜,当然要找你来算钱啦!”
大堂哥怒目圆睁,大声叱喝道:“你放屁!根本就没有什么捞什子鬼神!”
司空临微微一笑道:“是啊。那你一直在求些什么呢,你成天在堂弟堂妹面前炫耀的沾血娃娃又是怎么回事?你每晚对着这些器物拜的又是谁?难道是想要那些死去的修士残魂,附在你身上娃娃器物里吗?”
“啊——”
大堂哥眼珠几乎就要瞪了出来,不知何时他的帽子已经跌落不见,让他的脸露了出来,若不是脸颊宽度还有些区别,不然还真以为他是庄白雪的嫡亲兄弟。
“你为什么要这样弄我!”
司空临又慢悠悠道:“堂哥,不是我搞你的呀。”
“不是你,那是谁在搞我?难道我们不是在决斗吗!?”
司空临笑道:“你都说了是决斗,那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要搞你。”
大堂哥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那当然是你不遵守规则,没有公平对决啊。”
司空临又笑道:“难道堂哥你很遵守规则吗?不过我们决斗的规则是什么,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轰隆”
死去的修士白着脸,围着他,绕成一个圈,莫名奇妙停下手上动作,呆楞地看着他。
他们的大口张开,从喉咙伸出又显出一个小小人头,里面又张开着小嘴,再里面似乎又是一个更小的人头,层层叠叠,永无止尽。
明明是在身后,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身前?明明是在往远里跑,为何却又像是自己在靠近?
难道自己真的触了霉头?
大堂哥只听到自己牙关打颤发出“咯咯”声,听到自己骨头僵直“嗡嗡”声,听到自己血液飞溅“咚咚”声——
他的心,他的肺,他的肝脾!他忽然感觉口鼻被捂住,身子被揉起,他被挤成了一团,又忽然被推开变成薄薄一层,他又不能呼吸了!
他躺在地上,似乎只能仰视,那些人的原本麻木的眼睛都显得有些上挑,呆楞张开套着一圈又一圈小人的嘴巴似乎都在笑。
“你们究竟是谁?”
他喉咙一紧,窒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