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看病
俞有鸣的三个弟弟妹妹一字排开,乖巧地站在他的床前。
他们长着差不多的脸蛋,几乎同样的个子,穿着没有区别的淡蓝色衣服,头上都别着一根精致清爽的玉簪。
如果不是他们的母亲方蓝兰特意说过,任谁也看不出来,其实他们并不是三胞胎。如果方蓝蓝不曾郑重介绍过,任谁也瞧不出,他们其实最大的已经二十岁,最小也已有了十五岁。
其实,他们就连名字也差不多,所以蔺幽文更加懒得记下来,只是在心中称呼他们为大弟、二弟,小妹。
他们的身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相同的年龄停止了生长,术法修为一点也没有,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只见他们扑闪闪眨着大眼睛,满怀希冀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俞有鸣,双手摆在身前,就连神态动作也都和天真的孩童一模一样!
蔺幽文只看见大弟的眼珠咕噜噜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就刻意放声大喊道:“哥哥,哥哥,我们来啦!”
二弟面部紧绷,似乎有点紧张,慌慌道:“哥,你没事吧,我们听说你在、你在洛山学仙法,心里很是羡慕。你怎么搞得这副样子回来呀。”
小妹咬着嘴唇,眼里滚满了泪珠,脸颊整个皱起,稍显用力过猛,这是不是因为她最年轻,火候还没到的关系?只听她哽咽道:“大哥,你千万别有事啊,你说过要给我扎风筝、捏泥人的,你快醒醒啊。”
蔺幽文不冷不热道:“俞师兄已经醒啦。”
可怜的俞师兄,在三个弟弟妹妹的尖声话语之下,就连转转眼珠表达自己不满的本事也没有,只能躺在床上呆呆地看向前方。蔺幽文只能凭感觉觉得他内心应该十分不高兴,很想教育这三弟妹一顿。
谢栖露板着脸,似是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拍了拍手臂,道:“你们别吵俞师兄啦。他刚刚才醒来,你们这样一长串一长串说话,对他脑子恢复不好。”
“什么!?”大弟突然猛抽一口凉气,吃惊地道,“哥哥脑子有问题了!”
二弟摇晃了下身体,满脸难以置信,勉强道:“不至于吧。说实话我刚刚进来都差点没认出大哥来,他的五官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啦,他是不是真的被夺舍了?”
小妹一转眼珠,闻言果断“哇”一声大哭起来,两手胡乱抹着脸,抽着身体,大声嚎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要不好了!我要告诉妈,我要妈来救哥!”
“哥\/大哥\/哥哥!!”
现在,任谁也看得出来他们三个其实并非过来探病,对俞有鸣更是没有什么感情,过来就好像是在趁机报仇似的。好像拿定了主意,非要趁他伤病不能动弹的时候,故意过来恶心恶心他。
司空临幽幽叹着气道:“再这样哭下去,俞师兄只怕要被你们哭死啦。”
三个弟弟妹妹立时往俞有鸣的脸看去,储满了泪水的眼睛视线却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俞有鸣无神的眼睛似乎都像是在瞪着他们,其身体更加僵硬了起来——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俞有鸣已经被他们气着了。
大弟偷偷地笑了一下,道:“哥哥怎么了?我们进门时好像还没这个样子,是见到我们伤感了吗?”
二弟张了张嘴,刚想要接过话头说下去,没想到蔺幽文却突然抢先开口,打断了他们这一套花里胡哨的说话接龙流程:“俞师兄见到你们伤感不伤感不知道,我见到你们却很伤感。”
二弟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按照顺序由他第二个开口,道:“你伤感,呃,你为什么伤感?”
司空临微笑道:“那当然是因为你们太吵啦。”
小妹愤怒地喘了喘气,一拍袖子,不满道:“我们是哪里吵了,我们难道就连过来看哥哥也不行吗,谁规定的——”
谢栖露只觉半边脑袋像是被铁锤砸了一样疼痛,突然再也忍不下去,猛地拉开门扉,向外一指道:“你们三个别再这里呱噪了!再这样我找你们母亲了!”
大弟尖笑一声,也学着小妹,似拍打翅膀一样挥着袖子,高声道:“你知道我们几岁了吗,母亲管得着我们吗,还去着母亲,说出来可不可笑?”
“是……呃……是……”
小妹一只眼睛兀自流着刚才挤出来的多余泪水,一只眼睛怒视蹬向谢栖露,尖声道:“二哥三哥可比你们年龄大,你们为什么不尊重他们,是不是因为就是我们身体长得小,看不起我们?”
蔺幽文撇着嘴看着他们,道:“你们真的不走?”
大弟冷笑着道:“当然不走!这里是我家里,我来看我大哥,天经地义!你想告诉母亲就去,看她会帮谁说话!”
“哎哟喂……二哥……冷静一……”
蔺幽文也冷笑道:“好好好。”
话音未落,就见她突然从背后伸出手来,手腕斜转向下,猛地挥动匕首,仿佛要将空气搅剐成风一般,往大弟头上削去。
小妹尖叫道:“你在干嘛?!”
大弟只觉头顶一凉,在弟弟妹妹的惊呼声下,赶忙往后退去。站在门口的两个侍从立时抢将上前,左右向内一靠,仿佛关门一样严密将大弟护在了身后。
“唰“
几缕黑色断发飘飘乎乎荡在半空之中,在众人眼前打过一个旋子,这才慢悠悠地往下落去。
大弟气得满脸通红,身体发抖,手指着蔺幽文,怒恨道:”你!你干什么呢!“
蔺幽文冷冷笑道:”你自己看看你的头发里有什么,再来问我干什么。“
“完了二哥……”
谢栖露转过视角看去,只见大弟远远藏在那个男侍从身后,头上的玉簪已经被蔺幽文匕首砸碎,散下一肩膀的长发。
一只小蛇却正吐着鲜红的信子,在他的发梢间来回爬行,时不时隐藏到肩膀阴影里。
谢栖露沉着脸,看着那两个侍从,质问道:“是方夫人和俞家主,嫌弃俞师兄怪病,所以派几位道友过来灭口的吗?”
蔺幽文轻蔑道:“这手段也太搞笑了一点,能不能弄一点修士玩的过来杀人?”
司空临灿烂一笑,果断接着道:“就连外面的普通没修为的小孩,也不会搞这么蠢的小把戏了呀。你们怎么回事?”
“别说了啊!!”
小妹“啊”地大叫一声,也不知道是受不了事情败露,还是忍受不了蔺幽文他们学着他们的语气说话,突然拉着大弟和二弟,在铁墙一般的侍从二人掩护下,飞也似地逃蹿出了大开门扉外。
“砰!”
门被重重砸着关上,两个侍从楞楞呆站在原地,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这一场莫名奇妙的闹剧就这样随着第一缕晨光落下而开始,又随着太阳完全升起而结束。
蔺幽文眼波流动,打量着两个侍从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尽职。”
男侍从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样子,平淡道:“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吩咐,小小姐和小少爷天生异病,性情古怪,所以我们只能多陪他们一会。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会陪。”
女侍从目露怜色,不再强行挤着眼角压出皱纹。阢捏了一会,终于还是断断续续道:
“他们也是可怜人。还望几位洛山道友多多包涵。那小蛇其实并没有毒,所以我才敢放心让他们藏在身上,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蔺幽文冷冷道:“是吗,那他们为什么要搞得像阴谋败露一样逃走,他们知道这蛇没有毒吗?”
女侍从犹豫了一会,似是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咬着唇,道:“这……这都怨我吧,是我的错。我等会会去着夫人领罪的。”
她现在这副温情流露的样子,实在是与昨天在客堂中公事公办的高傲样子十分不同,看起来这三个弟妹平日里就是由她所管,所以感情十分不同。似是怕蔺幽文几人报复俞有鸣弟弟妹妹,又絮絮叨叨道:
“大少爷天生体质好,是块修真的好苗子,夫人和老爷将他送往洛山,就是对他寄予厚望。所以二少爷三少爷小小姐难免对他有些微词。”
司空临笑咪咪道:”是呀。难为他们能压着嫉妒心,不在这里唱歌跳舞庆祝,实在是难为他们三个啦!“
忽然。
一丝“歌声”却突然沿过花木,穿过窗扉,幽幽传到了屋子里。
“——!”
大弟和二弟小妹确实没有在屋子里唱歌,只不过改到了院子里放声高唱。
“啊——”
他们一齐拉开嗓子,在院子中间唱了起来,只不过实在是十分难听,既没有昨日在客堂时和父母一唱一和的韵律感,也没有正经唱歌的动听。听起来就像是掐着嗓子,强行从喉咙憋出来的一样,简直一点小孩声音的生脆感也没有。
“啊啊,就——”
他们似乎只在此时才显得像自己的年龄一些,声音听起来就是三个半大少年少女,歌声在院子里不断回响!
“啊————救命——”
其实,他们并非在正常唱歌,只不过是受到惊吓,慌张地嚎叫了起来。
“救命,阿雨,救救我们——”
“砰!”
门再此被狠狠推开,两个人影迅疾闪到院子当中,朝着他们的方向而去。
“啊!!”
尖叫回荡半空,却并没有让二位侍从感到一丝困惑迷茫。只见他们专业迅速,快捷靠谱,顺着声音来向,跳到了院子当中的花坛里,“噗”一声掐出法诀,猛地就炸开了花坛里盛开明媚的鲜花。
“阿雨快来救救我们!我们藏在花坛里,本来还想吓吓那两个人洛山人的,没想到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带着个面具,对我们说了句你好,就把二哥腿给拧断了!”
蔺幽文和司空临走到花坛时,只见花瓣碎裂撕开,泥土尘灰向外掀翻,满地的污垢脏水混着些微血滴,拖在原来是花坛地方。
二弟正被两个侍从托在怀里,神情痛苦地捂着自己从中间扭断向前的小腿,满脸都是泪珠。
小妹看着他们几个到来,尖叫道:“你们,别再过来了!说不定都是你们害得!是哥从洛山带来的敌人!”
他们总算不再按照顺序说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