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切割
柴相顾愣愣地躺在地上，抬起头，墙纸剥落的天花板似乎就要落到他的脸上，别过身，满面苍白的大哥昏睡于床上，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却连说一句话也不行。
地板很硬，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通铺也是一股酸臭味，这里哪里都不好，睡得不好，吃得不好，更不好的是大哥仿佛就此沉沉睡去，只有他一个人能和自己说话……
脑袋还是很晕，到现在还没有好。
他瞪大着眼睛，喃喃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幸好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动静，打住了他自怨自艾的哀思，也阻止了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柴道友——”
五个人拥挤在狭窄过道，破陋的地板吱吱作响，柴相顾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流下，模糊的视线却逐渐转变清晰——
他果断沉下脸，高高抬起头扫了一眼人群，惶恐不安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怒火。
这五个人里有蔺幽文，有司空临，有洛山剩下那两个人，甚至有宋厌秽，却果然没有蓝坛主！
他“啊”了一声，道：“蔺道友怎么又来了，今天不是已经给大哥看过脉了吗？”
蔺幽文悠悠道：“我们又发现了一些事，说不定与你大哥有关——你先让我们进去吧？对了，你说话声音怎么那么怪，待了几天口音就被同化了？”
逼仄的房间根本挤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只有宋厌秽、谢栖露跟着蔺幽文进到了室内，她们三个翻看着柴相助的眼皮，看着他的手，搭着他的经脉，似乎还往他身体里输送了些灵力。
柴相顾皱着眉，完全摸不着情况道：“蔺道友，你们发现了什么？”
“等会再问，现在还在看！”
又是这样，没有人与他说话，没有人说明情况，他呆呆地待在墙壁夹角，看着蛛网在自己头上轻轻飘动。
还是有哪里不太对，房间里虽然多了许多人气，但是总觉得还是很冷清……
“小柴，小柴——”
有声音震起了蛛网如丝一般的边缘，似乎有人在窗户底下喊他。
柴相顾楞了楞，皱着眉想要走到窗边，那声音却又从门前响起。
“柴道友，柴道友！”
“有人在叫你，”蔺幽文一手拿着柴相助手腕，一边向外瞥了一眼道，“应该是蓝坛主。”
“就是他吧，”谢栖露眯着眼睛研究着柴相助头上的包，“他是不是找到补偿柴道友的方案了？”
“他……”
宋厌秽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柴相顾的脸。
“蓝坛主脑子有大问题，如果有冒犯，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
“吱呀”
门又开了，蓝坛主踌躇满志地站在门口，脸上的兴奋并不随着柴相顾脸上的迷茫而退散。
“柴道友，我想到一个绝妙的补偿方法，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我是觉得相当不错啊！”
声音源源不断从他嘴里涤荡而出，洋洋洒洒冲进了柴相顾的耳朵里——
“我不想听这些。”
柴相顾忽然冷冷地道。
蓝坛主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继续情绪高涨道：”我现在制定了一个计划，每个月先还你一点灵石，下个月再还多一点，这样多一点加起来，不就能多还你一些了吗？！“
“我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其实这个方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但是我实在觉得有些天才，我可以不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灵石，你也可以得到补偿……”
“他都说不想听了，蓝坛主停一下吧？”
谢栖露突地放下柴相助的手腕，走到了房间当中，满脸威严道。
“三……面……山……？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柴相顾却忽然变了脸色，好似带着的面具突然破裂，他喃喃自语，双眼空虚，挥舞着双手双脚，”让他继续，继续说下去！“
他突然大喊一声，两只脚掌扭在一起，”咚“摔到地上，放声大嚎：
“继续，你们都继续说，我脑海里本该这么热闹，我识海里本该就有这么多人在说话！你们在说什么，三面山，那是在哪里？谁？！”
蛛网又震了一下，墙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看着他双腿抽搐，胸口发癫，双眼空虚无神，呆呆地望着上空，忽然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
蓝坛主楞楞地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柴相助，脸上不由留下了冷汗，惊慌道：“不是我，不是我弄的。”
蔺幽文奇怪地看着他，道：“我们知道啊，肯定不是你弄的，你慌什么？”
宋厌秽低声道：“蓝坛主现在就是这种性格了。”
蔺幽文“哦”了一声，对蓝坛主道：“既然不是你做的鬼，那么就来帮忙把柴相顾搬到桌子……算了桌子好像承受不住他，就先让他睡在地上吧。”
柴相顾双目红肿充血，扒开他的眼皮，里面盛着一泡黄脓泪水，黏黏糊糊流不出来，嘴巴鼻子里又冒着粘稠涎涕水，好像突然间呆傻了一样。
蔺幽文皱眉道：“阿露，你看出来犯的是什么病了吗？”
谢栖露紧绷下巴，道：“嗯……师姐你来看看吧，我觉着说不出来。”
蔺幽文接过柴相顾手腕，输入灵力向前，但觉所行之处畅通无阻，经脉活动坚韧有力，哪里有生病的样子，只是刚想再进一步，却又感到一股冲力从上而至，猛地扑来，似是要将她吞灭。
她诧异道：“和他大哥情况好像啊。”
谢栖露点点头道：“没错！大柴道友身上还有妖气污染，但是这位小柴道友身上看着就很明显了，这股冲过来的奇异气息，很像是他自身的灵力，发生了什么转变。”
蔺幽文点点头：“还别说，真的很像是别人的神识探过来的感觉。神识岂不就是灵力的特殊转变。”
说正说着，门口走道的地板又”吱呀吱呀“叫了起来，司空临和俞有鸣故意踏着重重的脚步，飞快迅速走了过来。
司空临看着屋内乱景，不由得笑了笑道：“师姐，这是怎么啦？”
蔺幽文指了指柴相顾道：“和他哥哥一起发病啦。”
“人好好的，怎么病倒下去的？”
司空临眼中异光闪动，菀尔一笑，走到了柴相顾的跟前。
“看起来，有些事确实由不得人犟。他不想说千魄门那关于神识的独家功法具体是干什么的，现在确实也不用纠结啦。就是不知道，他们一起晕过去，究竟是旧时暗病，还是真的有恶人过来搞事呢？”
蔺幽文无所谓道：“随便啦，总之先治他哥吧。他刚倒下，再晕一会应该没事。”
…………
蔺幽文想出了一个新奇方法来消去柴相助头上的包。
她列了五点注意事项，便有几个人在旁边帮着她，一起操行这此大胆又精细的肿包割除。
俞有鸣深吸了一口气，灵力幽行过新生的经脉，走过重生的身体，他在慢慢恢复，眼睛警备地看着四周，防止任何靠近房间的来使——他首先先将蓝坛主请了出去。
”第五，需要一个人在旁边看着，以防意外发生，中断操作。”
四根手指搭在柴相助粗壮手腕，宋厌秽眼帘低垂，看着自己泛蓝修长的手指，一团青焰正从指尖悠悠而出，一点一点挤进柴相助的经脉，她闭上眼，仿佛自己也与这团青焰一起，仔细地向前行进，一股冲力果然迅猛而下，好似巨虎落地拍爪，汹涌而猛烈。她却不由感觉到一丝熟悉之感，这奇异气息果然是神识！
“第四，灵力只要探入经脉内部，似乎就会遭到柴相助神识袭击，必须有人能够及时消抹掉这抹神识，并且水平得当，不会抹除过多，也不会毫无效果。”
谢栖露静静看着宋厌秽的表情，见其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她点了点头，便知事情已成。
她将一只手指继续搭在柴相助手腕上，另一只手摊开附在其心房，眼中闪过一丝灵光，身上忽然便也跟着盈盈亮起！那是她戴着的手镯戒指，一齐跟着灵光闪动，又源源不断顺着她的掌心指尖，冲刷向柴相助的身体血肉，互成一个圆，轻巧地形成了一个保护球！
“第三，肿包割除时，由于经脉相连，所以可能牵连到身体其他部位，需要有人稳住其心脉，保持经脉通畅。”
司空临对着光芒微微一笑，他依言探出神识灵力，一路畅通无阻，忽然会有青芒擦过，替他抹除柴相助进攻而来的神识，他迅疾顺着柴相助经脉，闯入了脑海之处。
黑漆漆的病灶裹着黄黑色的混肉，一团团萎缩的血管附在其上，抽搐一般吸着血液，偶而又会喷出一两口紫黑烟团，粘稠附在脑海附近，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肿包位置于额头正中，想必连着脑子，根连颇深，需得对灵力掌控高者操行割除。”
“师姐，里面有妖气混着。”
“好的。”
蔺幽文睁开眼，闪烁的电光一瞬到底，稀疏的妖气眨眼剧变，她轻轻传入一丝灵力进到柴相助经脉里，却又霎时间举起手，收起了电光！
“噼啪……”
一串电花自她手指间飞下，冰刀一样的灵力已经割开了肉瘤肿块，莹莹闪动的灵球已经裹住心肺，粘密低灼的青焰已经轻轻烧去了部分神识，悄然附在经脉壁上，阻止柴相助身体继续排异！
”第一，肿包颜色发黑，结合当时场景，必是和妖气有关。“
蔺幽文另一只手已经挥起了匕首！
“扑哧”
黑黄色的血从柴相助额头留下，肉球黏糊掉落在地，干瘪皱成一团灰屑。
“怎么这么恶心？”
她厌恶地看着匕身上的黑色血管段块，另一只手又运起细小电花，将这些污浊灼烧干净，又帮着匆忙松开手的谢栖露，将柴相助额头上剩余的黄黑血块血管仔细割除。
“成了没？”
“应该成了吧。”
“我烧的神识并不多，他应该不会像蓝坛主那样性情大变。”
“他应该很快就能醒吧。”
“啊……”
柴相助无神地睁开半边眼皮，有光映了进来，却又立即被几个身影遮住。
“柴道友你醒啦。”
“哪里有不舒服吗，身体经脉通畅吗，若是哪里有阻滞之感，请立即说给我听。”
“啊你们术法已经使完啦，需要要我多护法一段时间吗？这样保险一点。”
“……你还好吗？”
“怎么没点反应？”
柴相助愣愣地看着蔺幽文的脸，空空的瞳孔涣散没有聚焦，忽然间蓄满了泪水，顺着眼尾轻轻下流——
他忽然储满力气，大喊了起来：“没有声音！没有声音！没有声音！”
蔺幽文吓了一跳，皱眉道：“什么没有声音？”
柴相助抱着头，躺在床上打着滚，将周边的人唬得都跳后一步散了开来。
他语无伦次地叫喊道：“别走，别走，再多说说话！再多说一点吧！现在这样不对，哪里都不对，太轻了！我脑海里不应该没声音！”
蔺幽文瞠目结舌道：“他这是傻了？”
宋厌秽抿着嘴道：“我的青焰绝没有问题，神识这方便我十分了解。他肯定是旧病发了，不是我们切除肿块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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