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雷海
“我大概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了。”
蔺幽文和司空临飞速地将剩余的阵法画完，她快速地在上面浇上一些枯草，烧出一串防火隔离线，干完这些事，又急匆匆跑回秋花村。
“这里的一切都是仿照琉瑜镇弄出来的，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看到的鼎，上面冒着两种颜色的光吗。这里地下的血流代表火云，又代表琉瑜镇小鼎上那些红色的光芒，水流则代表上面蓝色的光芒，混在一起，既起到了火云放出灵力的效果，地面又整个像是一座大鼎，包裹住了尸体和骨灰。可以说是成功地将两者结合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清点了下各自储物袋里的灵石，估摸了一下份量，如果只是在村子地面铺上薄薄一层的话，还是勉强够用的。
“我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这些尸体的神识和灵力。就像是器灵，特殊锁在某种介质里面，可以和元婴化神修士的灵力神识一样牢固。”
司空临招来冰风，蔺幽文点起热火，一冷一热间，灵石自动爆开化成碎片，他们再用剑柄将碎片敲成粉末，混着米浆汁，快速地在地面上粗略抹了遍。
空地里的村民见到他们路过的身影，也会向他们打着招呼：“两位仙长？要不要帮忙？”
还未等他们回答，李金丹已经翻着眼睛，恶声恶气道：“他们不用。你们就不能好好待在这嘛。”
“神识灵力被抽出来之后，并没有消散，而是直接融合在了血水里面，漫布整座村镇。我猜沈家工艺不精，还需要在生前救将人的神识全部抽出来加工一番，而琉瑜的大巫却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觉得，这也是为什么柴家兄弟前几日《还魄》功会突然发作——肯定就是因为这儿做出了什么吸收神识的阵法功法，才会把他们两个人的神识给吸过来。”
做完这些事，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蔺幽文和司空临满意地站在出现尸体的那户人家院里，这里地上原先扎着的箭支已经在抹灵石浆时被拔起，现在的地面却依旧闪着亮光，仿若将星光打碎黏在了地上，脚走在上面也会带起一串黏糊糊的闪光。
司空临笑道：“算弄好了。”
蔺幽文抹着脸道：“总算好啦。”
司空临微笑道：“现在，是不是就到了试验师姐你说法对不对的时候了？”
蔺幽文也展颜一笑，道：“我觉得我推测的是对的。”
司空临眼神闪亮，轻声道：“我也觉得师姐你猜的是对的！”
他和蔺幽文击了一掌，笑道：“那我就去空地埋伏着啦！”
蔺幽文挥了挥手道：“有事我会放阵石告警的，放心吧。”
…………
“……噼啪！”
电流自她经脉里湍湍流过，一次爆炸就是一串火花，一串火花就是一次疼痛。她早已习惯这种感觉。
她能感受到雷电从她的指尖流出，一瞬间，好似有两股力在她的身体里牵引在一起，又仿佛是谁也看不惯谁，撞在了一处，总之相遇的两股力在她的指尖绽放出亮光，一眨眼，轻巧地窜出半空。
“噼哩噼啪”
雷电云云集结，好似一团树枝纠结在一起不断扭动，偶而还有会一根”树枝“忽地甩了出来，在半空中猛地爆白炽出亮光，炸开一声响雷！
”轰！“
霎时间，地面仿佛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雷云，游游漫漫，好似云雾一般在轻轻流动，转瞬间，又忽地炸开火花，灼烧过冰冷空气。
蔺幽文双手平置于地面之上，火花时不时飘在她的身上，让她不至与感到寒冷。她眯着眼睛，尽力体会着手下灵力浆层传来的情况。
只是几息功夫，她的雷气变已铺满了整座村庄，除了中间那处空地，其余地方已经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幸好我现在金丹了。”她喃喃自语道，忽地打了个哈欠，想到要是搞事的人今夜不来，明天她又该如何指挥那些村民。
“窸窸……”
夜风并不大，似乎传来了虫子的叫声。
她眨了眨眼睛，难得觉得有些困意，这是否是因为自己今天已忙碌了一天，就连一刻钟都没有休息过？
她又服下了一颗谢栖露做的隐身丹药，这样那个搞事的人就只能凭着肉眼来找她了。
“窸窸……窸窸……嘻。”
夜风里似乎有人在笑，是风把虫叫声扭曲了，还是真的有人在笑？
“嘻嘻！”
星空一般的地面不断闪烁，在远处越来越闪亮，仿佛有人故意在踏着这些米浆，注入灵力，让灵石发光。
蔺幽文忽地抬起头，道：“来了。”
“来了。”
夜风里的声音道。
这人已经走了过来，他当然不是真的往布满雷气的灵石浆里注入灵力来发的光，他的脚现在正穿着一双闪闪发亮的鞋子，手上鼻子上，甚至额头上都画满了眼睛。
密密麻麻的圆形眼睛在看着蔺幽文。
蔺幽文却只看向正中那双真的眼睛。
这个人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羸弱的身体薄得像是一张纸，虚虚飘在空中，确实和幽灵没有什么两样。
他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琉瑜镇的沈意。”
蔺幽文礼貌地道：“我是洛山的蔺幽文。”
沈意指了指地面道：“你可以把这些黏黏的米浆和上面的雷电弄走吗？”
蔺幽文道：“你可以把地底下的血和水弄走吗？”
沈意笑起来也像张纸，意思是笑意很浅，就像是纸的侧面，薄如无物：“不可以。你见过哪家村子里，没有井水的？井水来自哪里，还不是地下水？所以我当然不能把地底下的水弄走。”
蔺幽文撇嘴道：“那血呢？”
沈意轻声道：“当然也不行。山是不是有生命，村子本身是不是有灵魂，血液本就应该流在这里地底下，这本就是土地自己应该生出来的。”
蔺幽文冷笑道：“就像是沈珉，本就应该这么傻？”
沈意满意地道：“你很有悟性。”
“兹啦”
一串电花忽然猛地窜了上来，几乎把沈意吓了一跳！他急忙向后飘了一下，身体看起来也和一张纸没什么区别，转了一个圈才停了下来。
他哀声道：“你快把我吓死了。要是自己控制能力不强，就别干这种要求精细的活啦。”
蔺幽文并不理睬他的话，而是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死人？”
沈意手掌轻灵地翻了翻，就像是某种舞蹈动作一般，上面画着的眼睛仿佛在俏皮眨眼，他道：“你觉得我像是吗？其实我确实也死了。”
蔺幽文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
沈意还在那样笑，道：“因为这里的事就是我主持的。你应该也去过琉瑜吧，是不是听说了我的事？”
“沈曲告诉你的？”
“是的。”
“我现在是算妨碍到你在地底下流通血水了吗？”
沈意摇摇头道：“没有。”
蔺幽文道：“所以你还有时间闲心来和我废话？”
沈意的眼里忽然闪起某种异光，道：“不是，这不是在废话。我找你本就有事，我提前做好事，挤出了时间，就更该好好利用起来。所以我来找你了。”
他顿了顿，笑意逐渐尖锐起来：“你自己呢？你又是怎么想的？我拖了这么长时间，絮絮叨叨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难道不正合你的心意吗？你觉得你的计划怎么样，就算把我逼了出来，你真的觉得你打得过我吗？我死前已有元婴修为，不用顺着血水，神识自然就能留存下来，到处穿梭前行。”
蔺幽文道：“只要把你逼现身就行了，不管你是像现在这样自己出来的，还是被逼出来的，只要你出来了就行。”
沈意双手叉腰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脚下这些雷电，我可是和你说明了，根本就碰不到我一根汗毛。”
蔺幽文忽然笑了笑道：“死人也有汗毛？”
沈意眯了眯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蔺幽文冷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刚死了几天，怎么可能就这样完整地形成身体模样，地底下的血水隔着我的雷气，也完全传不到上方来。你死得很特殊。你根本没有被做成只能顺着血水而行动的神识鬼魂。”
沈意冷着脸道：“你什么意——”
蔺幽文飞快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说你已经有元婴后期修为，但是沈曲自己却只有金丹左右，我不觉得你们家中会放着你这样的修为天才去深山老林里找阵法，沈曲这种资质平庸的反而能够继承家业。这完全不合理。”
沈意冰冷地道：“你什么意思。”
蔺幽文道：“你往你背后看。”
“轰”
但见雷光映天，炽热的白光爆起闪烁，几乎直接照进了沈意的眼珠，蒸发了眼球，烫过四肢百骸，烧穿经脉肺腑，又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兹啦！”
地上的雷气一拥而上，明明灼烧出一连长串火花，忽闪忽闪的电花几乎将沈意的尸体整个吞没进去，让人难以瞧见。
蔺幽文吐出一口气，反手抽出剑，走到了他的身前，薤露”噗嗤“一声，流畅地穿进了特意留下的心脏！
“哧！”
蓝色的血流淌在薤露上，却又转瞬滴落入地，被雷气蒸发干净。
蔺幽文皱着眉道：“看起来只是让小弟来了，自己还没有来。”
她索性将剑插进地里，通过剑身，传送雷气运入地上灵石浆中，也懒得再蹲地贴手了。
雷气似乎还在灼烧着沈意，她想了想，还是挑起剑，将他的尸体弄到一边屋顶之上。
“兹啦”
电还在流动，忽而如同潮水，忽而如同水潭，由静变动，却一盏明灯，倏然爆出小小火星，让她不由粗喘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
有火花在她的体内燃烧！
“噼——咚！”
不远处的天空亮起半边光彩，那是告警阵石爆发出来的明亮白光，清楚地照过了蔺幽文的身体，逐渐消淡下去。
雷电还在不断流动，向前抑或是向后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其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震动，一下又是一下，电光便也跟着颤动起来，忽地炸起一阵光尘——那是米浆中的灵石屑散开来的光点！
“过了多久？”
蔺幽文眯了眯眼睛，估算着沈意过来后到现在经过的时间，手指快速捻动，一连掐了好几个诀，忽地握住了剑柄——
“唰！”
但见剑身一斜，流光溢彩的光瞬间被反射到了半空，仿佛同时激涌出无数电光，一连十，十连百，在空中串联拉紧，忽地炸开一点火星，地面便开始汹涌燃烧起来！
只见白的光混着红的火，潋滟的剑下是烧得发烫的灵石屑，蔺幽文的眼睛也被衬得光芒熠熠，她几乎成功地复现了自己在矿山上烧出的那把电火海！
“兹啦”
再一闪烁，她的人就已消失不见。电光已带着她向前窜进，直接到了空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