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觅迹
蔺幽文环顾四周，雨滴仿佛仙露一般挂在枝头，四周围晶莹闪烁，看起来美丽又漂亮，甚至就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清新鲜活的味道：“为什么这里一点大妖邪教的气息也没有，还不如我们之前来的那次呢。那次至少火光还挺诡谲的。”
篝火正在他们面前熊熊燃烧，正像在每个野外点起的火堆一样散发出令人舒适安心的气息。在篝火边上，则是一长条曲折拖痕，显然有人把那些晕过去的人用绳子绑成了一条线，拖到了这里。
司空临挑了挑眉道：“会不会其实师姐你上次重创了好罗宗后，他们濒临解散，被纪徵他们一打就溃败了，所以现在这里一点人影痕迹也没有。”
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沈家修士尸体里并没有纪徵的身形，他大概率还没有出事。
蔺幽文撇嘴道：“那纪徵人呢？”
司空临笑道：“带着好罗宗俘虏和晕过去的人回去了呗。”
蔺幽文有气无力道：“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司空临微笑道：“也不能这样想嘛。”
蔺幽文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篝火冒出来的火星，刺痛飞快传来，却根本还没有她自己练功打坐时一半难受。
她甩了甩手掌，一些电花碎雪般的从半空飞下，没入了焦黑的草屑里——这里凝结的妖气已经散走了，她一点没能赶到上次过来时雷气磅礴待发的感觉。
她闷闷不乐道：“这下我还怎么验证那些想法。”
司空临道：“再往前看看吧，我们还没参观过那些新建起的木屋呢。”
蔺幽文眼中异光闪动：“实在不行就再烧一次吧。”
木屋看着显眼，却并不大，新刷的白漆反射阳光，看起来洁净无瑕。
他们打开木门，屋子里面却也是一片白色，纯白的木椅，纯白的床，仿佛连成了一片白纸，让人有种眩晕的错感。
里面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司空临纳罕道：“他们既然有重建木屋篝火的实力，为什么这里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蔺幽文冷笑道：“只需要一个历害些的修士，就能造起这些屋子，他们并不需要很多人。”
司空临笑道：“也许他们总算觉得之前招的那些饭桶实在没用，所以改变招人策略，宁缺毋滥了。”
一杯水还放在木桌子上，杯子当然也是白色的，里面的水还有大半杯，显然这栋屋子里住的人离开得很匆忙，时间也不长，水也没蒸发掉多少。
关上门，走出木屋，天空碧净如洗，偶而还有两朵云彩飘过，让这里看起来祥和又安宁。
“实在是没意思。”蔺幽文抱怨着道。
司空临无奈地笑了笑：“我们现在怎么办，师姐。”
蔺幽文百般聊赖道：“敲锣打鼓引诱卯四使出来，或者把地炸了，看看底下埋着什么。”
一阵风将树叶上的雨珠吹落到地上，蔺幽文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茂密的叶丛里，似乎闪过一抹幽幽白光。
“师兄，你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啊。”
“就在这片树里面，我看到有东西。”
“白光”再次闪动，这一次在蔺幽文眼中停留了更长时间，可是雨滴在叶片上稍稍向前滚了一点，这抹白光就又再次消失了。
她没有乱动，手背在身后掐起诀，轻轻地向那里走去。
司空临小声地道：“我也感觉到了，好像是……”
“啪唰”
树叶再次轻摇，雨珠像滚石一样倾泄滑落到地上，蔺幽文手臂摇前拉出剑，电光就已随着剑身向前劈去，在叶丛中直接炸出一个缺口来！
“轰！”
但听一声怪叫响起，叶片被烧成焦屑，混在了同样被烧干涸的泥坑里。一只羊四蹄冒血，躺在坑里不断挣扎，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羊用鲜红的眼睛看着他们，原本白色的毛也变成了脏棕色，一张口，又从嘴里吐出了黄褐色的粘稠涎水！
蔺幽文惊讶道：“卯四使？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更多的羊从树林里走来，它们身上各个捆着锁链，艰难地用蹄子走在泥泞潮湿的地上，黑色的羊角上似乎隐隐有波纹闪现，可是没过一会，又道黯然熄灭不见。
司空临惊奇地笑了笑：“这些羊都是卯四使同事变的吗，还是有些是由人变成的？”
蔺幽文干脆直接抓住卯四使的羊角，将它翻过身提了起来。这只羊眼神仇恨，鼻子里喷着气，对他们的态度一看就和后面的羊群不一样，所以她才觉得它就是卯四使。
司空临问道：“它这是打回原形了吗，之前还是之前看着那么可怕，放出来的威压最起码有元婴修士强度，现在看起来简直比普通的羊还弱一些。”
蔺幽文拔出匕首，随便剃下一些羊毛，看起来卯四使的皮肤是棕褐色的，和它嘴里吐出来的口水颜色差不多。
她笑了笑道：“它之前身上没有妖气，能修练到那种程度实在是历害，对它来说也不亏了。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没有妖气，它的内丹是怎么结的，这实在不合常理。现在它变回这副普通羊妖的样子，才更合常理啊。”
司空临叹气道：“看起来这里真的被沈家的修士‘祸害’光了，连这么的妖兽都变成了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蔺幽文放开卯四使，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良久，却又俯下身子，缩着脑袋，和同伴会合在一起，拖成长长的锁链，走向树林深处。
司空临道：“再往前走走吧。那个树洞要去看看吗？就是师姐你和金道友去的那个。”
蔺幽文点点头道：“好。”
…………
他们又从篝火出发，缓缓找寻通往树洞的道路。一路上血腥味却逐渐浓厚起来，蔺幽文突然停下，折身走到了一棵树旁。
一个新埋的土包立在树下，血的味道在这里越来越重，蔺幽文对司空临比了个手势，在地上画上一个阵法，将土包炸了开来。
“轰”
一声轻响，土屑碎裂，一撮白毛最先漂浮到空中，混着黄色的沙土，却又被落下的雨滴粘湿，落到地上变成一摊。
司空临好奇地道：“这里面埋着什么，是不是白狼？”
蔺幽文看了他一眼道：“还真是，师兄你猜得还挺对。”
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狼蜷缩在小小土坑里，毛发虽然沾着一些泥石，看上去却仍旧油光锃亮，柔软顺滑。
它的眼睛还徒捞地睁大着，瞳孔却已涣散空虚，嘴巴里流出一些黑血，将那周边的一小圈毛发结在了一起。
司空临幽幽道：“我一直很好奇这些狼是哪里来的。”
蔺幽文道：“看起来和俞师兄家里那些还挺像。”
…………
盘根虬结的树根近乎石头，中间却已被削开一个洞，黑黝黝的洞口向外吐着棕黄色的泡沫，一些水溢上了地面，从树根石头缝隙间弯曲流向蔺幽文的靴子边。
司空临无奈道：“这里看起来也被毁了。”
一片叶子不幸飘到了黄水之上，立时被腐蚀烧出了几个洞。
蔺幽文静静地看着树洞向外“唰啦”喷溅着黄水，她也叹了声气——这里已经不能下去了。
司空临抱着手，左看右看，好似十分不满意似地：“他们究竟比我们早来多少时间啊，怎么就没一处好地了呢。”他指的当然是沈家修士。
蔺幽文撇撇嘴道：“这里的地本来也没多好。”
她烦躁地将一块石头丢进树洞，只听“扑咚”一声闷响，水声从下面回荡传来，看起来整座树洞都已被水蔓延盖住，那条藤蔓编织而成的路不知道在下面还能不能维持固定住。
司空临拧着眉毛，忽然却笑了一下道：“师姐，你的神识探得到这洞里面吗？”
蔺幽文道：“感觉得到，全是这种黄水，我们下不去。”
司空临小声地道：“这些黄水有没有办法烧掉呢，比如招雷过来，烧蒸发掉？”
“你觉得这么多水，就两个人，你们抽得干净吗？”
濯言的声音忽然自树根影子里响起。
蔺幽文也没有惊讶，直接回答道：“不能。但是你可以。”
濯言满意地道：“是的，我确实可以。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纪徵已经把这里所有能够有价值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树洞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蔺幽文撇撇嘴道：“那你还看着我们到处乱逛？”
濯言故意叹气道：“我也需要时间来探查这里发生了什么嘛。跟你说点别的吧，你知道这里底下那个大妖为什么没有彻底死去吗？”
蔺幽文和司空临朝着小路向回走去，道：“不知道。”
濯言“哦”了一声，意兴阑珊道：“那你知道这里底下的黄水是什么吗？”
蔺幽文道：“不是好罗宗的人尸体化成的吗？”
濯言嘿嘿冷笑，并不作言。蔺幽文却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即道：“哦，原来是这样，它把自己身体和眠烛整块地化在了一起吧。”
濯言哼哼道：“聪明。不过细节上还是有些差别，不是它身体和眠烛化在一起，是它的身体倒塌在地上，与原来的地面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眠烛！你们看到的那四个洞，本来就是它身体里脏器化成的。血醴和黄水，也都是好罗宗的人为了模仿它身体里的血液和其他东西，让它更能恢复元气而做出来的。”
蔺幽文恹恹道：“还挺讲究。”
濯言笑道：“是挺讲究啊。其实它被道祖追杀时，确实已经快死了，只是灵机一动，死皮赖脸将身体和大地连接到了一起，才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你没看到它这么多年，妖气只凝结了那么一小撮吗？”
司空临笑道：“就是篝火边上追着我的那团紫气？”
濯言道：“差不多吧，还有些直接挥发在半空，根本聚不起来啦。它能控制的也就那么一小点，还直接被小蔺吞了，可惜可惜。”
蔺幽文眼光闪动道：“为什么我能直接吞妖气？”
濯言楞了一下，轻咳道：“这个还是你——”
“扑簌”
太阳摇摇挂在半空，似乎就要朝西落下，篝火在不远处飞腾燃烧，一串奇怪的声响却蓦地从草地里钻出，迅疾朝前方空地冲去！
蔺幽文几人才返回空地，只见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拱起一长串鼓包，好似有箭在地上游行，“哧”一声响，就已扎入火堆之中，爆出紫黑色的火花。
“那是什么？”
“陷阱吧。”
“什么陷阱？”
“还能是谁的，当然是纪徵留下来阴我的，哈哈。”
“什么，那又是怎么触发的？”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能让它成功触发了不成？”
“嗖！”
火光冲得更加高，好似一双黑色的手，立马就能碰到太阳。地面也被照得一片诡暗。
“这陷阱触发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把那老妖给彻底弄醒了呗，它现在什么都没了，苦心经营那么多年，换来一场空，只怕要发疯自爆呢。”
“哦，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逃？”
“逃什么呀。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这是你的职责，你要把这老妖打死、劈死、烧死！招来雷电，唤来电光，让它化为废墟，魂飞魄散，你就是它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