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青妍
范小斯一走,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异常奇怪。
慕瑾诗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看着傅参参向门走去,他的目光暗淡下来。
傅参参蹲下身,去捡那茶杯的碎片。
慕瑾诗看清她的意图,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自己捡起了碎片。
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傅参参笑出了声。
还真是个别扭性子。
“我不强人所难,所以这交易你还做不做?”傅参参坐回椅子上,仰头看他。
他不言不语,从怀里掏出那瓶未能送出去的药甩给她。
“多谢。”傅参参没矫情,稳稳地接住,将药粉轻撒在手指上。
“好歹也是习武者,你就这样处理伤口?”
许是嫌她处理的太过粗糙,他语气颇有些无奈。
“嗯?我身上没有......”绷带。
傅参参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就蹲了下来,扯过她的手,自然地用帕子包扎起来。
指尖泛起阵阵热意,顺着手臂淌进了心里。
从她的位置,能看见他的半束起发髻和左侧的脸颊。
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
傅参参忙抽回手,“只是小伤,不用......”
“别动!”慕瑾诗抬头看她,漆黑的瞳孔带着不满。
傅参参退回的手一顿。
他抓着她的手又包扎起来,呢喃道:“刚要包好......”
轻咳一声,傅参参斟酌着问:“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怀疑她?”慕瑾诗抬眸看她,慢条斯理地系好最后一个结,“倒也合情合理。”
“为什么?”傅参参问。
慕瑾诗的眼眸透着暗光,不紧不慢的开口:“因为她非是安阳国人,而是淮陵国的公主。”
“先帝夏侯卓在位时,安阳曾与淮陵产生过激烈的斗争,还是你父亲带兵平定战乱,淮陵惨败后,割地求饶,送来公主和亲。”
傅参参正处于头脑风暴中。
“坏就坏在先帝指明要的是淮陵最受宠的兰雅公主,可淮陵的王不愿就此葬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所以他在母族中找了个与之相像的,顶替兰雅公主出嫁。”
“先帝发现了吗?”她问。
慕瑾诗嘴角噙笑,“没有,整个安阳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她伪装的很好,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复仇。”
傅参参沉思片刻后,凝重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
慕瑾诗回想起了那一晚,年幼的他躲在膳房的草垛里。
膳房的门被“啪”地一声踹开,两个太监拖着一个婢女进来。
那宫女头发凌乱,双脚都被绳索绑上,嘴里塞着帕布,害怕的直流眼泪。
一个太监在后面抵住她,另一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娘娘见你可怜,赏你一口饭吃,你就这么回报娘娘!”
那太监一个巴掌挥了过去,直接将那婢女打得嘴角出血。
“还敢去皇后那里通风报信?!”
“怎么?想从皇后那里讨到好处,飞上枝头变凤凰吗?!今日我就替娘娘好好教训你!打醒你这梦!”
说着,又一个巴掌挥了过去,婢女倒在地上。
“好了,都出去吧......”慵懒的女声从外传出。
他们口中的娘娘缓缓走进来。
她俯视着地上的宫女,静待着所有的人都出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宫女浑身发抖,她双手攀爬着想往外走。
兰雅眼眸一暗,抬起脚狠狠的踩上了那宫女向前攀的手,用力碾压。
“唔......”
慕瑾诗听到她痛苦的呜咽。
良久,兰雅抬起脚,蹲下身,温柔的用手抚起她的脸。
“青妍,别怕。”她慢慢的整理婢女耳侧凌乱的发丝。
角落里的慕瑾诗一动不动,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宫女眼珠瞪得老大,直摇头。
“青妍,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吗?”兰雅笑着摘掉塞在她口中的手帕。
“娘娘,奴婢......奴婢从来没有想背叛你...”她语无伦次,紧张极了。
“本宫知道。”她紧紧的盯着她。
“奴婢只是......只是怕娘娘会后悔,那可是您亲生的孩子啊!您和皇后关系那么好,奴婢只是想让皇后劝劝您,留下龙嗣......”
兰雅的脸色由晴转阴,“龙嗣?那是本宫一辈子的耻辱!”
婢女从未见过她疯癫的样子,呼吸微滞。
“青——妍,知道为什么本宫给你取名为青妍吗?”慵懒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婢女小心地摇摇头。
兰雅将左手放在她脑后,缓缓地靠近她的右耳启唇道:“——你不是青妍,我才是青妍。”
兰雅稍稍退后,看着婢女瞪大的眼睛,轻轻勾唇。
“我的姑父不忍心兰雅远嫁他国,就抓我来顶替她,嫁给安阳的老皇帝。”
“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说的吗?”她开始发怔,像是在回想。
“他说,‘青妍,能嫁给皇帝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姐妹几个,数你最懂礼数知进退,如今怎么变得如此不识大体?’”
“我挣扎过,反抗过,难道就因为我懂事,就要牺牲我吗?后来我拼命地求他,企图唤起他对我的那么一丝同情。”
“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红轿子抬起的那一刻,我听见他们喊‘恭送兰雅公主出嫁安阳’......”
她的眼睛猩红一片,“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在顶替兰雅,他早就想牺牲我了!”
她的眼眸迸发出极大的仇恨,扭曲又绝望,“青妍,你可知我心里有多么委屈?!”
“我恨他!恨兰雅!恨夏侯卓!恨每一个伤害我的人!!!”
她站起身,抬手抚摸着小腹,这里孕育着一个生命。
“你说,我们俩多像啊,可你终究不是我。”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知道娘娘......”
宫女用鲜血淋淋的手扯着她的衣衫下摆。
兰雅叹了口气,“阿生,这膳房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那时的你,多狼狈啊。”
“你对我说,你是被父亲所逼,不得以才入的宫,是吗?”她直视着婢女的眼睛。
宫女眼神闪躲,脸色发白,“是......”
“不是的,事实是你们姐妹两个都想进宫,你却把她卖入青楼,我说的对吗?”
她面色平静,不再理会宫女的求饶和哭泣,从衣袖里取出一把匕首,扔到她面前。
“我们主仆一场,你自行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