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朽之母
见到祁老师问我,我也是有求于人,无法隐瞒,便道出了实情。原来前不久,我们正在小范总的办公室里说此事,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来了一个女人,穿着打扮的很职业,也很有档次,带着几个手下,自称是一家叫作“紫色深海”国际艺术品投资交易公司的职业经理人。
我当时就上网查了,这家公司确实很有名,海外背景,号称在亚洲市场从事艺术品交易长达六十余年,上海、东京、新加坡都有他们的驻点分部。她一开口,就要买那只挖出来的箱子,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让我尽管报价,我自然不答应。
拒绝之后,这个女人让我再考虑考虑,并且很认真的告诫我,这个东西留在我手里只会害人害己,不如趁早卖给他们,她也是有备而来,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让我想清楚了再联系。
我从包里拿出这个文件夹,对着眼前的祁老师说:“这个女人给我的档案上显示,曾经在1981年的时候,地质队伍在川藏线的第三次修复测绘中,雅砻江以西,沙鲁里山以北的数千米地底深渊中,发现了一处无法断代的古文明遗迹,于是国家为此抽调了国内十五名专家、学者以及部分工兵部队,组成了编号为‘1122’的考古专项组。这批成员于1981年底前,在遗迹附近的山区中集结完毕,搭建了一个代号为‘319’的前哨站,为深入地脉科考做准备……”
“文件上这批成员的具体信息都被遮掩涂抹了,我看不清楚。”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只知道您之前是学生,并没有任何从事勘探、考古的工作经验,怎么会选中您?”
“你刚才说你姓赵,你们家一直都是苏州人吗?”祁老师忽然问出这么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弄的我有些莫名,我看看小范总,又看看祁老师,只好如实回答:“我家祖上父辈来说好像是北方人,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祖籍天津卫,后来军阀混战,京津翼地区不太平,所以南迁,入赘了苏州这边的女方家定居至今。”我疑惑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家是不是有人精通易学?”
我和小范总都楞了一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哪里敢说精通,但传下一些残本,不过好像也没啥什么用,怎么?祁老师,您认识我们家的人?”
没想到祁老师的话锋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上,她的思路真的天上地下,答非所问,哪里是我请教她,分明是她拽着我,考虑到她的病情,我也不好发作,只好顺着她来。
祁老师情绪不大好,有气无力的说:“你刚才问,为什么会征召我,一是因为我是四川本地人;二是因为……”说到这里,祁老师忽然把头转过来看着小范总,难得笑了一下,“这个队伍的领队,是我论文导师,也是我男朋友,他希望我借此机会,毕业后能留在北\/京工作结婚。”
“师生恋啊。”小范总嘿嘿笑了起来,一说这个就来劲,“真刺激。”
祁老师苦笑了一下:“别误会,他比我仅仅是大几岁而已,那时候教师资源匮乏,不像现在。”
“我们的队伍人员构成很复杂。”祁老师说,“第一次深入地脉之后,发现了一块来历不明的青铜板浮雕……”
我惊讶的打断她:“你们也发现了青铜板?难道有两块?”
祁老师看看我,很不满我打断她:“我们发现的这块浮雕,有一米多长,你的呢?”
“不足半米。”我悻悻回答。
祁老师说:“浮雕造型诡异,上面文字难辨,我们队伍里有古文字学者,还有一名从法国留学归来的专家,在解析过程中,发现了大量的数字符号,无法辨析,所以需要一名数学专业的人员,我的未婚夫借此机会推荐了我,我是跟随军用飞机回来中途加入的,具体位置我也不大清楚。”
祁老师声音低沉了几分,手指甲不由自主的扣了扣椅子扶手,说:“我去工作了没多久,就得知了一个惊人消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这种颤抖的感觉太熟悉了,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感,小范总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们也是?”
祁老师点点头,痛苦的回答:“从我们破解的文字来看,古代遗迹中的先民好像称呼它为什么‘不朽的万物之母’,并非是鬼魂迷信之说,我们考古队称它为‘鬼母’,因为它总会带来疯狂和灾难。自那骇人的青铜浮雕面世起,前哨站中就接二连三有人发疯,都在不停说有怪物、有鬼什么的,情况愈演愈烈,人们开始自杀残杀,直到最后,我的身上也有了鬼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电引燃了燃料库,一场大火,将全都烧为灰烬。”
“那您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异口同声的问。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失明?”祁老师颤颤巍巍的用手摘下了墨镜,我和小范总都吓了一跳,她的眼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黑洞,两只眼眶的伤疤由内而外,宛若蜘蛛网一样的伤口,祁老师说:“那个夜晚,我自己也疯了,我是自己剜掉的,只有这样我才能看不见她,我被另一个老师傅在危难之际把我关进发电站的塔楼中,剩下的事情我就记不住了……”
“别啊……”小范总急了,以为祁老师是故意不说。
祁老师扶着桌子,冷汗森森,嘱咐小范总:“我当时的神智是疯癫的,我真的什么都记不住了,但是我可以告诫你们,根据当时队医记录,鬼母从附体到发作一般在十五天左右,如果有一天你的皮肤上开始出现紫色透亮的皮疹,那么鬼母就快……快出来了……”
我们闻言大惊,小范总赶紧挽起袖口看看自己的胳膊,至今已经过去五天了,那就意味着生命正在倒计时。小范总咽了一口吐沫,足足十多秒没说话,看着我,故作坚强的挤出一缕讷笑:“看来下个月的618活动,你要给我买一副墨镜了,先说好,我要暴龙的。”
“你们又以为我为什么要写这些?”祁老师指着墙壁上那些诡异的文字反问,捂着胸口起伏,喘息声有些粗。
“练习书法?”小范总摊摊手。他也是人怂嘴却硬,我知道他明明已经被生命倒计时吓傻了还要嘴嗨,只有我还算冷静,给祁老师拍拍后背顺顺气。
祁老师趴在桌边,用手无力的捶打桌子,带着哭腔痛苦哀嚎:“是因为这些年里,这些文字还是会从我脑子里自己蹦出来啊!我挡不住!我挡不住啊!我亲手杀了我的未婚夫啊……”
祁老师那空洞多年的眼眶中居然渗出了鲜血,顺颊而淌,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大口喘息和咳嗽,我见她情绪已然失控,赶紧扶住祁老师对小范总大喊:“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小范总夺门而出在走廊上大喊医生,祁老师在屋里拉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在我耳边呢喃:“在他身上还好,事情还有余地……你记住,千万不要让鬼母回到你的身上。我还有个亲弟弟,还在成都老家赡养父母,去找他,我当年逃出来的时候,曾经带出来很多旧档案没有上交,悄悄的交给他封存。”
我赶紧说:“祁老师,你先躺下,我看你身体不好……”
“听我说!”祁老师抓住我衣领,用空荡荡的眼眶盯着我说:“我怕我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我现在的脑子给鬼母搞坏了,记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但是……你们要找的前哨站资料都在里面,你要小心,鬼母并非是鬼,它极度危险,不朽的……并非只有死者,只有在暴风雨中,才能窥视它的真面目木。”
“你们怎么搞的?让你们不要刺激她!她可是有哮喘的!”小胡子院长带着几个医生急忙冲进来救助祁老师,把我们挡在病房外面,在一片慌乱中,我和小范总结束了此行。
我和小范总又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回苏州市区,一路都在聊这个事,车前方,在公路的尽头,黑压压的云层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祁老师最后的话让我一直记在脑子里,什么叫还有余地?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讯息,我一时半会参透不了。她情绪不稳定,而且记忆出现了空白,根本说不清楚,必须得到她逃离前哨站时的旧档案才能看到事情的全貌。
回到小范总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他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科罗娜啤酒一饮而尽,对我说:“怎么办?我们只有去成都了。”
“马上走。”我也喝了几口,“时间不多了,我们要与死神赛跑,拿了旧档案得到位置,就顺道去西蜀那个遗迹。”
“不错。”小范总松开衬衫,又有了信心,指着我说,“祁老师能在那里摆脱鬼母,那我也能,一定要把这个什么‘蹲爹鬼母’给解决掉。”
此时忽然有下属推门进来报告:“范总,有人要见你。”
“不见!”小范总暴躁的应了一句,此刻的他还有什么心情处理公事。
“是上次那个艺术品投资公司的女人。”下属小心翼翼的回答。
“嗯?”我和小范总都很诧异的互相对望一眼,她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