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古遗岩画（四）

石台周围雕刻的第三幅岩画中，我推测出来的意思让我自己都大吃一惊，怀疑这是个葬礼，而且是为了望帝杜宇举办的活人殉葬典礼。我以两个论据来论证我的观点，一是和前作不同，杜鹃鸟不在画面中了；二是这些人跪着的姿势十分奇怪，明明跪在地上还背着手摆出老干部的范儿，过于反常。

小范总听了啧啧称奇，哭笑不得说：“你刚才还说国家大典为什么皇帝本人不参加，谁说没参加？这不是在盒子里正参加着吗？这回真的是重在参与了，这场典礼没人比他还重要。”

顿了顿，又指着那些跪着的人感叹：“真的拿活人殉葬啊，我以为只是传说故事，没想到古人真的这么残忍。”

“这倒是不奇怪。”我摆摆手给小范总简要的说了一些活人殉葬这种古代陋习的来历。活人殉葬之风大盛于奴隶时代，也就是商汤时期，周武王和杜宇他们牧野八国联军，推翻的就是商汤统治，那时候活人殉葬的恶俗十分普遍；到春秋战国时期开始衰落；汉朝以后就用的少了,属于可选项，殉葬者本人可以有选择的余地，这样一来没什么傻子会自愿这么做，除非有某些特殊原因。

后来到了元明清三朝，这种邪恶制度又死灰复燃，元人行事风格素来野蛮残暴，所以大肆鼓励民间活人殉葬；到了明朝，朱元璋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权利疯子在死前下圣旨，强行让身边嫔妃等人殉葬，导致了他的后后代明皇都有效仿；清朝早期也是这样，一直到康熙年间，国家才正式行文，颁布法令，废除活人殉葬，但同时，对于自愿殉葬的“忠心”之人，又给予名誉表彰。

“那么，用这种残忍的葬礼方式又有什么意义呢？”喻团长在旁边都听傻了，忍不住在旁边提问。

“愚昧啊。”我回答的倒也干脆，“这种愚昧又野蛮的行为背后意义，就是古之权贵对于当时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一种畸形表达，尤其是历史上那些底层出身、白手起家的帝王，对于手中权利更是有一种病态的饥渴感和占有欲，容不得他人染指，妄图死后继续享有这种权利，就会把阳间的种种事物试图一同带入地下。这种野蛮的行为不光出现在我国历史上，其实在全世界的历史上屡见不鲜，比如埃及的法老、印\/度的帝王，都多有殉葬事件发生，但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历史进程的演变，人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文明了，才会逐步明白这种丑陋行为的错误，进而淘汰掉。”

值得一提的是印\/度直到近现代1987年才明令禁止这种行为。更讽刺的是，这种进步要感谢的居然是曾经的英国殖民者，早在19世纪中叶，英国人成功殖民印\/度以后，就发现了印\/度当地这一令人发指的恶习，

西方世界经过工业革\/命的洗礼，所以进入近代化文明脚步较早，在殖民印\/度后，英国佬对于这种行为深感厌恶，试图禁止，但是当地人被宗教把脑子洗坏了，甚至很多妇女居然抗议，要求主动为丈夫殉葬，并声称这是他们的习俗和权利，这种行为在今天看来简直堪称奇葩。没办法，英国佬只得放出狠话：“既然你们有烧死妻子为丈夫殉葬的习俗，那好，我们也有我们的习俗，在我们国家，烧死女人要上绞刑架。”以现代文明的法律来废除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

我话题扯的远了，赶紧言归正传，用手电光照着岩画上的殉葬者说：“其实活人殉葬分为人殉和人祭两种，容易被混淆概念。”

“有什么区别呢？”小范总也被吊起胃口来了。

“人殉一般是用爱妾或者近臣与死者一同下葬，而人祭，则是以奴隶、战俘为主的祭祀，那范围就广了，除了葬礼，还适用于什么祭天、祭地、祭神灵，应用场合很多，杀人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砍头叫作‘伐祭’，烧死叫作‘燎祭’，还有什么七窍灌水银的、剁成碎块的、活埋的，那方法多了去了。总之，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顿了顿，我看着画面中那些跪在地上反绑着双手的人像说：“不过也有一点，我深感疑惑，望帝杜宇在历史上总体评价颇高，是个明君，按理来说是不会举行这么残忍的葬礼或者祭典的，怎么会这样？”

“也许不是他决定的呢？”小范总说，“你看，假如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他当时都已经死了，其他活着的人怎么决定葬礼那也不是杜宇本人能决定的，他就算再怎么贤明，难不成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制止他们说‘这很残忍，寡人不许你们这么做’？你看雕像下面站着的这几个方脑袋，明显是这几位在作妖。”

“这几位……”我横看竖看，揣测说，“应该是神巫祭祀一类的，历史上传说古蜀国就是一个神巫色彩特别浓重的国家，深在群山之中，不通中原，闭塞的很，所以这些神巫祭祀一直以来都很受古蜀国历代君王的重用。”

“那就对了。”小范总鄙夷的说，“你看这几个人，还长着方脑袋，在我们四川话中，方脑壳是骂人的话，应景啊，骂的就是他们这帮妖言惑众，搞乱国家的神棍。”

我们继续往后看，绕到了石台的最后一面，也就是第四幅岩画，没想到画风突变，很费猜疑。这幅岩画描绘是一群愤怒的人持刀弄棒在攻击雕像，推倒石碑，周围还有很多盒子，我数了数，正好十一具，与之前考古队资料中说的发现了十一具空棺椁完全降服。

和前一幅岩画不同之处在于，这幅画中，雕像下面画了许多盘根错节的裂纹，之前祁老师日记中也记载了考古队在石台下方，也就是我们脚下，发现了一颗地下巨树的残骸包裹着这些空棺，看来正是此事。不过令我奇怪的是，岩画中，树木和雕像是连为一体的，二者之间并没有这个石台。

小范总又来了，把脑袋歪着看，用手电光来回扫，惊疑不定的问我：“是不是我错觉？我怎么感觉这颗大树长反了？是根部朝上，树干朝下？”

“是吗？”我也被他带掉沟里了，歪着脑袋看半天，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这颗巨树怎么长反了？这天底下哪有树木是往土里钻的？我揉着脖子难受的说：“我二十年的颈椎病都被这群神巫治好了。”

我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两幅画面中都没有眼前这个石台，雕像是被直接放在地上的，难道……我忽然有了一种惊为天人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想象力过于大胆了，我惊诧的说：“难道这不是树？这是……这是根？”

“有什么区别吗？”小范总莫名其妙的问。

“当然有。”我语气极为古怪，连自己都很不自信的说了一句，“这是雕像的根，这尊青铜雕像难道……它……它……”

“它什么？”小范总急了，“有话快说。”

“它是……活的？”喻团长在一旁都听明白了，把我的话接了下去。

我咽了口唾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小范总也愣住了，语气变得和我一样古怪，问：“雕像是……活的？大哥，它可是青铜铸的，它活了？”、

别说小范总了，连我自己都为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感到震惊，但从画面上来看确实如此，我知道它害人，但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尊雕像放在地上为什么会日积月累长出了根须？

从岩画中来看，这些古蜀国的人持刀弄棒把雕像推到，将石碑击碎，隔着画面我都能感到他们几千年前的怒火，我不由得去想他们是怎么了？怎么回事？之前雕像是被他们抬回来的，葬礼祭祀也是他们举行的，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反戈一击？

小范总恨得牙根都痒痒，感同身受的说：“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这些古蜀国的人时间长了，渐渐感觉不对劲，发现这雕像有毒，而且是他娘的有剧毒，这些神婆巫师自食其果，所以一怒之下就开始反攻倒算了。”

小范总这个说法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能全盘否定，但是这又会引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空棺椁的来历，我纳闷摸着下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的说：“之前我根据画中所绘，推断是望帝杜宇下葬于此，但现在看到第四幅岩画，这满地都是棺椁，而且结合后来1981年这次考古队发掘的结果来看，为什么会有十一具棺椁之多？这些都是属于什么人的？而且为什么又都是空的？跑到地下深处，埋葬这么多空棺有什么意义？”

小范总怀疑的说：“是不是那个什么疑冢？听说都是空的，我小时候看电视上播放的老版《三国演义》，曹老板死的时候命人修建疑冢七十二座，故意迷惑世人眼光，不让别人盗挖他的墓，这个古蜀国是不是也要玩这个套路？”

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对他说：“魏武帝曹操那是亏心事做多了，他年轻起家的时候，为了贴补军饷，就设立了摸金发丘的官职，让部队大肆盗挖古墓取财，大军所到之处千疮百孔，那真是应了人们常说的汉墓十室九空。官渡之战前夕，袁绍手下陈琳，就是建安七子之一的文学家陈琳，撰写的讨伐曹老板的檄文中也提及此事，现在不还有很多小说和影视剧以这段历史为题材去创作嘛。”

顿了顿，又说：“所以曹老板到了晚年，知道天命将近，不想也落得个被后来人盗坟鞭尸的下场，毕竟这是他当年带起的歪风，所以提前布置，在发丧出\/殡那天，邺城四门全开，大军抬着七十二口棺木从四面八方的城门同时出发，就为了起迷惑作用，让世人不知道他具体葬于何处。”

我指着岩画说：“古蜀国的时间年代远在曹老板之前，有没有这个想法还未可知。而且说到底，杜宇他们也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土皇帝，国力有限，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建造帝陵疑冢，这折腾一下得多废多少人力、物力，更何况就算要建疑冢，那也得把十一具棺木分开埋，埋在古蜀国境内四面八方才对，才能迷惑别人，没说过全部埋在一起的，那还埋个什么劲？好家伙，贼人跑来一挖，这一铁锹抡下去，都没想到能挖出这么多棺木，简直就是开盖有惊喜，何不在棺盖上写上一句‘再来一锹’岂不是更好？”

我和小范总对着这四幅岩画讨论的你来我往，情绪异常热烈，仿佛周围的黑暗都没那么可怕了，倒是忘记了旁边的喻团长，等我们想起来的时候，一回头，诧异的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身在迷雾里，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藏身于黑暗之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古朴而又苍老的巨大石碑下……（求收藏、推荐和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