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神巫的亡魂歌(二)
我被老吴推得踉踉跄跄摔倒在石台上,从上往下看,那是一览无余,看到下面一根根石柱上小范总他们都被捆的瑟瑟发抖,脑袋上顶着一团诡异的火苗,周围雾气中都弥漫着这股妖异的紫色光芒,心中不免也有些惴惴,回头怒斥老吴:“你闹够了没有?把这群人全部点了天灯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于这种点天灯的习俗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这种酷刑由来已久,历史上历朝历代都有过记载,其中比较出名的“玩法”有两种,一种多见于太平天国时期,把犯人浸在灯油里泡上个几天,然后捞出来头冲下,脚冲上,用麻袋捆在柱子上,点火慢慢烧,这种天灯又俗称叫作“倒吊灯”,常用于公开处刑,用于震慑旁人。
还有一种正着点的,就和小范总他们这样,叫作“正跪灯”。是解放前湘西土匪发明的,他们效仿古墓中鲛人捧灯的雕塑造型,让人跪着,在脑袋上凿个小洞,灌入灯油,直至脑浆,然后用火点燃,把人活活折磨而死,是当时湘西匪患常用来折磨人的酷刑。
老吴这种玩法我倒是头一次见,脑袋上顶着青铜环,好似一盏油灯,这么烧又烧不着人,而且这股罪孽妖异的紫色火光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心生厌恶,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如果要我来形容这种闻所未闻的点灯法,愿称之为“点妖灯”。我回头问老吴:“然后呢?然后怎么办?你把人就这么烧到油尽灯枯?”
“然后就等。”老吴回答的毫无感情,站在我旁边一动不动,但他的眼神却不在我身上,反而是一直警惕的在扫视着被点了妖灯的众人。
我看见老吴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便低头看看石台上那两本考古队笔记本的内容,祁老师那本不用看,毕竟原本就是我的,里面的一纸一字都我亲手修补的;旁边还有一本,上面熟悉的字迹不是老赵师傅又是何人?只有他本人的一手赵体的硬笔书法才能写出纵横宽整的笔法,气韵深厚。
我的双手被反绑着,无法自动翻页,只能看页面上的内容,这一页上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尊骇人的雕像,到底是不是就是古蜀国遗迹里被挖出来的这一尊还很难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敢胡乱判断,毕竟之前在地下工事里看过老赵师傅写的,原来在历史上各地都曾经发现过。
看照片的内容,雕像下面有很多尸骨,这些尸骨也不尽是白骨,有很多皆已风干,和杂草泥土长合在一起了,个个死状狰狞恐怖,一个个都在用手去扒雕像,对于这种行为,老赵师傅推测应该这些应该都是祭祀的人骨,我心中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要知道就照目前发展的势态来看,小范总他们被捆着只要不饿死,那烧到明年也没事,大不了就当表演马戏了。但照片里这些人的尸骨却不是这样,就说明这个祭祀仪式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照片旁边的文字,老赵师傅写了很多对于鬼母文字的破解,我看到的这一页就是关于犬齿青铜环的使用,刚才老吴不还比对了半天吗,甚至还有简易的图画事例,只不过这绘画的功底实在不敢恭维,也就能表达个大概,实在不比古蜀国那些原始岩画水平强到哪里去。
一开始我是纳闷的,为什么这位老师傅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解读鬼母文字,他要真有这么大本事,首先在业内肯定很出名,成就足以上新闻联播;其次,考古队若能如此简单窥视文中奥秘,又岂会在1981年的那个冬天遭受如此大难?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不过我也很纳闷,老赵师傅的手札笔记是怎么落到他吴昌发手里的,难道老赵师傅是他爹?想到这里我差点笑了出来,莫不是事发前老赵师傅也学祁老师和贝雷帽,把重要的资料给邮寄出来了吧。
我低头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帮助我脱困的东西,脚下那两瓶老柴油可乐还静静的躺在那,我和小范总的背包在旁边被扯开,此外还有一包他自己的东西。我低着脑袋,微微抬起头看他一眼,悄悄观察他一番,发现他还在密切的注视着那些祭品。
一时间在这罪腻的紫色迷雾中,有一群祭品跪在那里头顶妖灯,而他脸戴诡异的面具,一副神怒之脸的表情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真好似个三千年的邪神降世,我都不由得隐隐有些佩服古蜀国那些神巫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创造出这些近可乱真的神鬼仪式的。
不过这情景再怎么罕见,我也没办法多加欣赏,只能暗中窥视他而已,真不明白他把一群活人点了天灯,还在企盼些什么。我忽然想起,他复刻的这个古老仪式是根据老赵师傅的手记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答案也肯定在这本子里写了。于是我立刻回头,由于手被绑着无法翻页,他又站在我身边,为了避免吸引他的注意,我只能尝试着小声用嘴去吹气,希望能吹翻到下一页,看看这个仪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噗——”吹了一下,页面没反应,我瞥了一眼老吴,继续吹“噗——”,还是没反应,刚要再吹,忽然发现有灰尘落下来飘在我鼻子前面,我不耐烦的把灰尘吹开了,继续去尝试吹纸张,却不料接二连三有灰尘落了下来,洒到本子上,还有我的脸上。
我整个人都怔住了,这灰尘和曾相识,梦中见到鬼母那一次不也是灰尘漫天吗?到处都是这种洒尽的黑灰从空中落下,我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又是做梦啊,我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定又是到鬼母的梦境中来了,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马上站起来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句:“哈哈,原来是梦啊。”
老吴一扭脸,那张面无人色的渗人面具看着我,我却满不在乎,得意的嘲问:“少来了你,这不过是在我梦里,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没想到他抬手“啪”的就是一耳光,打的我原地一个趔趄,脸颊火辣辣的疼,我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做梦,是真的。
老吴站那鄙夷的问:“现在梦醒了吗?”
我一头恼火,不甘示弱的站起来回骂他:“你不会好好说话?好家伙,这才多长时间,都挨你两个耳光了!”
“我是怕你把脑子憋坏了。”他淡淡的问,“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说做梦?”
“你没眼睛吗?整天戴个面具,都没发现到处都是灰烬吗?”说到这里我戛然而止,四周打量起来,老吴被我说的也仰头四望,这迷蒙的紫色雾气中,到处都是飘飞的黑絮,难道古蜀国那些神巫当年也是这样吗?
我忽然停止说话是因为此刻想起来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如果这不是做梦,那么这漫天飘飞的灰烬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那就是……鬼母来了。
我整个人脸色都大变,开始连连往后退,我忽然明白了这个仪式的目的,瞪着面具中老吴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斥骂:“混蛋!你干了什么?你知道你干了什么?”
老吴眼中流露出一股“终于有效果了”的眼神,低头看我一眼,发现我再往后退,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我拽过来,摁在石台上,鬼母铜板就在我脸旁边,我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大吼:“你这个老蠢货!她来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吗?我们会死的!会死的!马上停止这个仪式!马上停!”
奈何他的力气奇大根本挣脱不开,我看着眼前的青铜板,心中更觉悲哀,暗中埋怨赵小梨啊赵小梨,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情,哪弄来这么个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你当年入赘到苏州城来就不会老老实实的吃祖奶奶家的软饭吗?你坑死你的后人了你知道吗?
刚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手腕一松,我一愣,发现原来老吴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古老、怪异的青铜匕首,用寒光闪闪的刀尖挑开了我的手腕上的绳子,竟然恢复了我的自由?我激动的说:“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啊!”
结果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袖口一把摞起来,露出绑着绷带的胳膊,我意识到不对劲,想往回缩,无奈他拽的太紧。我现在恢复了自由立刻拼命挣扎,不想“砰”的一声,眼前一花,脸上又挨了一拳,揍的我是眼冒金星,脑中嗡嗡的回响,我捂着脸心中暗想原来这就是挨揍的感觉,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打过架,当初连喻团长都没对我下这么狠的手,这老东西是真混啊。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没缓过来,感觉胳膊上一凉,一回头发现他居然挑开了绷带,看到我胳膊上三道往外渗血的抓痕,他满意的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戏谑的问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你被标记了你知道吗?”
“标记?标什么记?”我一手捂着脸,另一手被他扯着展示我的伤口,听他这么说,莫名其妙的反问。
他冷笑一声,用手里怪异的青铜匕首比划了一下我胳膊上的伤口,“你胳膊上的抓痕是不是很久都没愈合?”
“是……”他这话说到了我的痛处,我立刻想起了贝雷帽,于是冷静了下来,认真的问,“你都知道些什么?”(求收藏、推荐和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