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宝甲猼訑赠巾帼
靠着用脸生挨拳头的代价,刘琦换来了孔明胸襟开阔、明主之资的置评,并顺利将其收入麾下。
既已拜主,孔明自要为刘琦出谋划策,遂提出如要干净利落铲除襄阳诸蔡,首先当设法收服蔡瑁手下重臣:洞庭水军统领邓义,并指出其有三点必投之处,应善加利用,加以招揽。
刘琦听罢,深以为然,拍案赞叹,正待再与孔明细说之时,有从人来报,称使君已起身洗漱完,召琦公子前去相见。刘琦遂与孔明拜别,约定稍后再会。
进得堂中,刘表已然正冠着履,端然在座。
刘琦揖拜行礼,礼毕,被唤到座前,仔细打量一番后,刘表用力拍了拍其明显强壮了许多的臂膀,方才满脸堆笑道:“数月不见,琦儿颇有长进啊,不仅精壮了许多,人也成熟了许多,总算有个大人样了!”
刘表在打量儿子刘琦的同时,刘琦也在端详着父亲,但见刘表神情恍惚,眼波迷离,丝毫不见记忆里的温厚伟壮和风度翩翩。
他本欲先禀报江陵河工之事,然话尚未说出口,便已忍不住改口问道:“琦儿见父亲神色倦怠,似乎昨夜未能安睡,不知是何缘故?”
刘表闻刘琦关切之语,心中颇感欣慰,然此乃闺房秘事,不便与儿子详说,只能搪塞笑道:“为父夜里怀念往事,难以入睡,人老了,就有这么个爱回忆的坏毛病,琦儿不用担心。”
有从人递上浓茶,刘表接过一饮而尽后,方清醒许多。
刘琦不便再问,遂转而从修堰挖渠之策开始,细细讲述江陵治水开荒之事,刘表略听数语,便神情大变,命左右闲杂人等尽数退去,方让刘琦继续道来。
待细细听罢,刘表大赞不止,郑重谓道:“此乃兴我荆州根本之策也,不知乃何方高贤所献?”
刘琦如实谓道:“乃义阳人马钧马德衡是也,其好友宜城马良马季常亦曾相助共谋此策。”
刘表再问道:“此二人现在何处,身居何职?”
刘琦答道:“儿臣已命马德衡为都水丞,统领修堰河工诸事,马季常为匠作丞,负责器械用具,从旁协助。”
刘表颌首赞许,揽髯谓道:“倒也算得是人尽其用,只是此等贤才,且记莫要冷落吝啬,不仅金银之物当需厚赏,也该赐以高位名望。待江陵河工事了,可将马德衡擢升为都水监,马季常擢升为匠作监,统领荆州七郡有关事宜。”
监与丞虽只一字之差,但品秩上已连升了数级,算得上州治大员了。
刘琦闻言大喜,揖拜谓道:“儿臣在此,先行替二马谢父亲隆恩!”
刘表颌首称许,又问道:“大溪堰固然巧夺天工,漳蛮渠亦乃神来之笔,却不知此渠何时动工,所费几何,钱粮又如何筹措?”
刘琦笑道:“好叫父亲得知,昨日儿臣曾与蒯太乐相会,并论及此事,其已答应供给修建漳蛮渠的钱粮人工,待夏汛后大溪堰完工,二马赶去宜城,漳蛮渠便可开工,入冬之前定能修通!”
刘表却并未如刘琦想象那般欣喜,而是皱眉问道:“虽说修通此渠对宜城、南漳好处均大到难以估计,但最大的好处还是壮我荆州之根本。蒯子柔向来精明算计,为何行此等大善而不向我表功,反而是从你口中得知?”
刘琦倒是没想到这层,踌躇解释道:“方才还未说完,我与蒯太乐约好,待漳蛮渠修好后以十年为期,船舶过船闸收费三七分成,蒯家得三,入公为七,得此巨款,怕是太乐不居功之原因。”
刘表沉吟少顷后,方展眉笑道:“为父心已了然矣,蒯子柔并非不表功,只不过他已无需再对我表功。”
刘琦不解问道:“父亲此话怎讲?”
刘表以目视刘琦,淡然谓道:“只因在蒯子柔心中,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琦儿必将是荆州之主,为父则已是垂垂朽木一截,又何须再来和我表功呢?”
刘琦大惊,忙跪拜在膝下,慌恐谓道:“父亲春秋正盛,又何出此言,让琦儿心头好生惶恐不安!琦儿只愿永承欢于阿爹膝下,绝无僭越之想!”
却见刘表朗声笑谓道:“你我父子均是汉室之臣,有何僭越可言,老夫自知天命,如今阳寿已无多,非人力所能阻违。原本尚忧心荆州后继无人,但如今琦儿终于开窍,总算打消了我最后的顾虑,当可放纵形骸,了此余生也!”
刘琦闻言,涕泣不成声,刘表伸手摸着刘琦的脑门,满眼慈爱谓道:“为父如今已垂垂老矣,欲告病还田,由琦儿你来接掌荆州印绶,汝看何如?”
刘琦含泪谦道:“好叫父亲得知,儿臣尚且年幼,且懵懂不知,如何肩负得起如此重任,且如今北地袁、曹战局绵延多时,诡谲多变,荆州风雨飘摇,人心思动,危难之际,只有父亲您的声望才可以震慑宵小,安境抚民!”
刘表以目视刘琦,沉吟少时后,颌首谓道:“琦儿言之有理,现在将荆州托付给你确实太仓促了些,一来你在江陵立下的基业尚未稳固,还需花些功夫;二来荆南已有作乱之迹,恐需兴兵平叛;这第三嘛......”
刘表令刘琦附耳过来,方诡声谓道:“诸蔡未除,荆州不安,为父死不瞑目矣!”
刘琦心中震动,遂不再犹豫,悄声将庞统一石数鸟之策告知刘表,请其共谋之,刘表听罢,亦觉大妙,遂议定于明日升大堂之时如此如此,以请君入瓮。
此时已近午时,刘表遂令从人送来酒菜,与刘琦在堂内共饮,席间刘琦又唤来黄玉儿参拜刘表,称其为江陵第一巾帼女将,有万夫莫当之勇。
刘表见玉儿落落大方,人才出众,亦甚是喜爱,遂赐予酒食。又见玉儿革甲薄陋,不堪征伐,即命从人去内库取来战甲一套相送。
此战甲本为皇家宝物,十常侍之乱时流出大内,辗转落入刘表手中。其名猼訑,意指无畏,以鲨鱼皮为底衬,上绘赤红花纹,要害处暗缀鱼鳞,通体精巧坚韧,透气轻薄,即可内衬,又可外穿,兼具美观与防护。
玉儿接过猼訑宝甲,大为欢喜,当下跪拜谢恩。
刘表揽然畅笑道:“常闻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今日老夫以宝甲赠巾帼,既是物尽其用,以免蒙尘,又可留下一桩美谈,何其快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