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入道
《坤德卷》是一套修习内功的法门,上卷讲的是如何从大地吸收灵气,下卷则是讲的灵气入体之后,如何修习转化为真气。
牢房地上铺的都是青砖,触不到土地,即使能接触到土地,谁又敢在牢房里掘个大坑,埋身入土?鹿淮见无法入土吸气,便依照《坤德卷》下卷所载,把体内的大地灵气修炼转化为自身的真气。
重阳节那日,他在八荒台汲取了大量大地灵气,一直未得调息,在身体里胡乱游走,此时才得以依照法门细细梳理。
他体内的大地灵气积蓄甚多,平日里潜藏经脉之内,没有起伏。此时运转功法,把这些灵气提取出来,周天行驶,有如在平静的湖泊里扔个炸雷,瞬间激起万丈涟漪,波涛汹涌,狂风怒号,有如浪潮海啸一般。鹿淮体内的大地灵气,一经起出,登时在体内迅猛流转,血行加速,心跳急快,登时浑身如若充满气的皮球,几欲炸裂。
将灵气调动出来之后,鹿淮立马依照《坤德卷》中的功法,进行梳理流转。
功夫修习到极致之时,鹿淮已然无法感知身周万物,心境渐渐进入一片空明,久而久之,眼前竟出现了一番幻象。
此时的他,正在奔腾的大江大河之中,驾着一叶扁舟,顺水航行。波涛汹涌,在水里掀起万丈巨浪,鹿淮驾着扁舟,随着翻涌的波浪上下起伏。
倏而一个浪头涌来,扁舟被抛到空中,鹿淮手持竹篙,紧紧贴在舟上。那扁舟下落,摔进水里,激起一圈浪花,但鹿淮却如如不动,牢牢钉在扁舟之上。
又航行得一阵,只见前方风起云涌,水面有一个巨大的漩涡,飞速旋转,好像要把天地万物都吸进水里一般。鹿淮的扁舟进入了漩涡,顺着漩涡打着圈子,一圈一圈,眼见就要被吸入水底。
就在这时,鹿淮举起竹篙,在扁舟上一撑,身形如若飞燕,就在漩涡吞噬扁舟的那一刻,他跃了出来,双足踏浪,向前方奔去。奔得一阵,只觉得波澜渐止,水浪渐平,再奔得一阵,水面已经平缓如镜,眼前日光柔和,春风化雨,一派爽朗自得气息,令人十分舒服受用。
倏然之间,眼前的幻象消失,鹿淮睁开眼一瞧,只见一束阳光顺着天窗照射进来,原来他修习了一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翌日清晨。
他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只觉周身百骸,无处不舒服,精神极为爽朗。一转头,就见虞晴儿缩在牢房一角,双手抱膝,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鹿淮见状,心里奇怪,问道:“小鱼,你怎么了?”虞晴儿道:“鹿哥哥,我才要问你,你……你怎么了?”鹿淮一愣,说道:“我?我挺好的呀,有什么不对么?”
虞晴儿站起来,走上前道:“昨晚你坐在那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汗流得跟下雨一样,我叫你你也不应,伸手想给你擦汗,谁知你身上好像有刺一样,一下子把我的手弹开了,我以为你是生病,在这儿守了你一夜。”说罢她一脸忧怀,担心道:“鹿哥哥,你没生病吧?”
见虞晴儿一脸关心神色,鹿淮心下一暖,说道:“我没事,只是在修练内功而已。”他练功之时,心境空灵,不知身边发生的事,自然也就感知不到虞晴儿做了什么。
人在修习内功的时候,周身都布满了真气,虞晴儿伸手给他擦汗,自然会被真气弹开。她见鹿淮那般古怪,还以为他是生了什么急病,这时听说只是练功,便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狱卒送早饭过来,因为鹿淮使了钱,是以早饭不再是粗糙牢饭,而是卧了鸡蛋的汤面。吃罢了面,鹿淮寻思,虽然使钱贿赂了狱卒,但他们终归不能放自己离开,要想出狱,还是得另想办法。
琢磨半天,想起了以前在茶楼听书之时,说书先生讲的江湖豪客劫狱的故事,心想还是只能用武力,方可逃狱。他虽修习了一身内劲,但外家武学却从没练过,根本无法和人动手过招,左思右想,忽而想起那日景千重传给自己的一套“八荒斩”功夫。
景千重临终之时,传了鹿淮《坤德卷》后,还传了一套“八荒斩”,只可惜尚未说完,便溘然长逝,是以这套功夫只传了一半下来。八荒斩乃景千重晚年所创,是一套极厉害的手刃掌法,练成之后,一掌辟地,可裂八荒。
景千重死得突然,后面那些变化繁复的法门虽然没来得及说,但前面最基本的招式还是传给了鹿淮,当下鹿淮暗自回忆那些修习法门,自顾自练了起来。
鹿淮初学乍练,没有名师在旁指点,又只有半部残缺功法,是以进度甚是缓慢。好在他汲取大地灵气,内力修为十分深厚,练得一上午,已经掌握了八荒斩的基本法门。
虞晴儿见他发奋练功,不敢打扰,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他修习。
吃过了午饭之后,鹿淮歇了个晌,醒来后继续练功。两个时辰之后,鹿淮觉得差不多了,对着牢房石墙,举掌成刃,一掌劈出。只听得“喀喇喇”一响,石屑纷飞,墙上多了一条长印,有如斧凿劈出来的一般。
虞晴儿一见,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鹿淮万没想到,刚练一天就能掌劈石墙,当下心里狂喜,向虞晴儿笑道:“小鱼,我练成了!我练成了!”
八荒斩修成之后,一掌便能把石墙劈破,现在不过划出了一条印痕,哪里说得上“练成了”?虞晴儿也不明白,见鹿淮那样高兴,心里也自欢喜,二人双手紧握,开怀大笑。
这时只听得门响,一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正是看守监牢的狱卒。鹿淮见狱卒进来,暗自一惊,连忙身形一闪,遮住墙上那道印痕。
那狱卒见他们握手大笑,不禁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乐成这样?”
虞晴儿心里慌乱,只低下头来,不敢说话。鹿淮脑子转得快,忙道:“我们俩说笑话逗着玩呢。”那狱卒受了他的好处,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当下笑道:“我在这牢里也待了二十来年,没见过你们这样的,都坐牢了,还有这闲心,竟乐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