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卑劣之人

以波鲁和西图为首的战斗兵一到达集市就散开到集市里跑的没影了，“肉！肉！！肉！！！我来了！！！”波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集市。

作为新兵，他们是军营里最活泼的一群人，虽然他们已经接受了战争的洗礼，可以算是个老兵了。接受长官的命令，武德充沛以至于快速麻利的把敌人干出脑花来。但是他们的这种状态属于一种危及自身性命为了自保而爆发出的病态，而病态是不能长期持久的。军队需要他们发挥出一个稳定的战斗水平，而不是上下限差异极大的不稳定状态。

作为教官的独眼龙显然也是很清楚这件事的，穿着不合身的盔甲和威廉一番大战打到浑身酸痛，也就顺势让他们放放风，调整调整心态。

虽然这一大批人中以辅助兵居多，但是成群结队的人群还是会给人一种压迫感。服务员们唯恐把这一大波客流放走，大声的招揽着生意。

波鲁和西图他们就在集市的入口处就被路边摊吸引了过去，一波把自己吃撑。波鲁在大口大口的吃着各式各样的美食，西图在计算怎么样点单才能以最优惠的价钱买到最多的东西，在和老板讨价还价。在监狱天天吃的比畜生好不了多少，刚出了监狱就集体拉到了急训营，急训营中虽然吃的好多了，但是缺肉少蛋的日子实在是让他们厌烦。

西提斯、莫里和蓝淼他们难得的保持着冷静，则是全程跟着往集市深处探寻的伙伴们。他们和贝拉保持着一个十米左右的距离，既不会让人觉得厌烦，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作为在大要塞监狱里经历了一把绞刑的他们，他们很清楚，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就会快速的冲上去，保护住其中的关键人物。

作为其他人来说，他们第一次来到大要塞，这里的集市规模远远比他们的家乡要繁华，而贝拉则有些闷闷不乐，她印象中的好几家店铺纷纷关门。他们又去了哪里赚钱去了呢，贝拉悄悄的想着，街道两旁的店铺点上了灯火，距离大要塞的宵禁令只有一个时辰了。

这时，她被一家饭店的打骂声吸引了注意力。店小二挥舞着抹布，推搡着两个小孩子，“滚出去！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男孩举起了手中的东西，想要换一些吃的，被店小二一脚踹了出去。其他商店的经营者们纷纷别开了视线。

贝拉神色黯然，她作为一个贵族，在辅助兵群体中是有一定的领导地位的。她悄悄招呼着其他的辅助兵，走到一旁的店铺，放在了桌面上两枚铜币。

“客人，您在小店想要买点什么？”

“我想要打听点消息，那两个小孩子是乞丐么？”独眼龙教官的努力刺痛了贝拉，他的努力并不被其他人看好，事情的真相很多时候并不像是表象一样。在军事训练之外，贝拉的心理也在进步。在头脑一热冲出去之前，她需要打听一些信息。

店老板闻言，叹了一口气，悄悄的指着那个小男孩说道，“那个小男孩一直以来都是向客人售卖手工艺品为生的。说是手工艺品，其实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各种颜色的小石头，通过简单的打孔穿成的手链。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是他不知道在哪里认的妹妹。这些天他们两个人在集市中兜兜转转，好像一个手链都没有卖掉。”

“那他们的父母呢？”

“小男孩从小就是个孤儿。而那个小姑娘，听说她的父母作为辅助兵参与了战争，到现在音讯全无，听说是战死了。”

和贝拉住在同一个帐篷的小姑娘安娜掏出来了一些硬币，就要站起来。店主人抓住了安娜的胳膊，“小姑娘，你还是把你的钱收起来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这样视若无睹？”

店主人把贝拉放在桌面上的两枚铜币收了起来，“看在这两枚铜币的份上，我告诉你，小麦、面粉的价格越来越贵，很快面包的价格会飞到天上去。你的这些钱救不了他们，先救救你自己吧。”

贝拉又掏出来了两枚铜币放在了柜台上，“愿闻其详。”

店主人把一枚铜币拨到自己手中，“我听说的消息是，所有的贵族都在铸币。”

“那要塞的公爵大人呢？他难道就没有什么举措么？”

店老板哼了一声，“现在铸币铸的最狠的，就是西王国的几个公爵家族。”

贝拉看着眼前的一切，低下了头，“为什么？”

她仿佛理解了现在的市场情况，现在人们手上都没有多余的爱心或者多余的钱，银币铜币的贬值让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抛弃一些不那么必要的东西。一股沉沉的消沉之气，郁积在集市中，积聚在人们的心里。

“诶呦喂，军爷，住手啊，军爷！”贝拉抬头看去，蓝淼把店小二推到了桌子边上，把店小二的胳膊抵在了他后背上。店小二的眼泪都出来了。

蓝淼把几枚铜钱放在了店小二手里，“这是铜钱，握住了，给我几条面包。”然后松开了店小二。

店小二很快就跑进了店里，手中拿着一个长条面包，递给了蓝淼。

“怎么就一个？”

“军爷，现在面粉价格涨上去了，还是看在军爷您的面子上多给您了一些，否则应该切掉一些的。”

蓝淼把长条面包递给了小男孩，拎起来店小二的衣服领子，举起了拳头就要打。“我给你的钱在一个多月前，足够买四个长条面包！”

商店的店老板手里拎着擀面杖跑了出来，“军爷，他说的是实话，我们是小本买卖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要不您再问问左邻右舍，您放心，我在这里开店几十年了，还是从我父亲那一代继承来的，如有半句虚言，您只管回来揍我，我不会跑的。”

莫里走到了蓝淼身边，拽着蓝淼的拳头往下放。这时远远的传来了波鲁的声音，“蓝淼好哥们啊，西提斯教官啊，借我点钱啊，我没钱了。”波鲁惨兮兮的顶着一头包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怒气冲冲的店小二。

西提斯惊讶的问道，“啥，你吃了什么东西，把你的军饷吃完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照着我以前在家乡的饭量吃，谁知道肉价涨了十几倍啊！”

安娜看着波鲁的样子，把兜里的铜币都掏了出来连忙跑过去交涉。

店小二们拿到了饭钱，就离开了。

波鲁一脸抱歉的跟安娜道歉，“对不起啊，等我发了饷就还给你。”

...

蓝淼手拿着一块面包，坐到了西提斯的身边，“长官，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西提斯点了点头。

“长官，我现在觉得很迷惘。如果是黑色近卫，我们可以通过集中我们的智慧，最终打败他们。而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物价，我们可以通过强行命令让一家商店两家商店维持在一个合理的物价上，而这些商店很快就会因为承担不起高昂的成本而破产关门。”

西提斯摇了摇头，“别说了，继续说下去，对于大家都没有好处。”

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个男孩子走到了蓝淼身边，把手中的装饰品放在了蓝淼的桌子上，各种颜色的小矿石经过初步打磨穿成的手链。“大哥哥，谢谢你给我的面包，这个给你。”

蓝淼笑了笑，“没事，我不需要，那个面包算是我请你们的。”

男孩子憋红了脸，“大哥哥，我不是乞丐。请你一定要收下。”

看着他坚持的样子，蓝淼点了点头，把手链举到眼前，“好吧，我就收下了。”

男孩子看到蓝淼收下了手链，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他的妹妹在不远的角落对着蓝淼露出了微笑。

西提斯看着这个小孩子离开了，拍着蓝淼的肩膀对蓝淼说道，“蓝淼，想开一点吧。没办法的，西王国的国土上，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成为了孤儿的孩子？我们的那点饷银，喂饱我们自己都很难。”

“我知道的，教官。我们输了一场战争，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国家会因此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蓝淼抚摸着桌面上的手链，打磨的工艺很粗糙，打孔的技术也很生疏，颜色的搭配也乱糟糟的。

颜色？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其中一块石头染上了黑色，蓝淼的脸色越来越奇怪，“西提斯教官，您看看这块石头。”他把手链放在了西提斯的面前，指着其中一块黑色石头，“这是什么？”

西提斯看着蓝淼指着的石头，把莫里拉了过来，“莫里，你看这块石头，是不是有点眼熟？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

作为要塞守护者家族的族长，莱昂很惬意的批改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就着红酒和烤肉，一边批改文件。听到大门处传来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女儿一脸愤怒的样子，“贝拉，你怎么来了？”

“公爵大人，请您赶快把物价平复到正常的水平，如果再不平复物价，大要塞很快就会迎来一场饥荒。”

“贝拉，我无能为力。”

贝拉看着父亲的满头白发，抹去了眼泪，她的心中越发的坚定，“公爵大人，这样下去，要塞里面会饿死很多人的！”

“贝拉，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我...”

“父亲！您是西王国最强大的大公爵，您在我的心目中，是仅次于圣剑之王第二伟大的人！为什么您会说出无能为力这种话？您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拯救那些陷入无助的人啊！”

“好的，贝拉，我这就告诉你，我无能为力的原因。”莱昂拿起身边的长鞭，走到了地图边上。“首先说王都好了，王都聚集了大量的贵族、地方贵族。除了我们守护者家族外，八大家族在这一次大战中，损失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富，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开始并不看好莫德雷王，所以他们面对新王的要求，无力拒绝。不但损失了效忠于他们的私人部队，更是不得不贡献出大量的财富给莫德雷王。”

贝拉看着地图上王都的位置，捂住了胸口，胸口隐隐作痛，“那又和物价有什么关系？”

“莫德雷坐上了王位，他必须要给曾经跟随他的地方贵族们足够的回报。在战争时期，为了军资，莫德雷容许他们私自铸币，现在战争结束了，地方贵族的铸币权却没有收回。而那些把家产献给莫德雷，以便让莫德雷放他们一马的八大家族贵族们以下，他们为了快速收回财产上的损失，和那些有铸币权的贵族同流合污。”

莱昂手中的长鞭指向的方向从王都离开，指向了西王国的其他国土。

“现在西王国所有的贵族都在铸币，农民、工人的工作时长没有变化，收入没有变化，而因为钱币贬值物价暴涨，这是各大贵族针对平民的一场大掠夺。我可以说是西王国贵族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可我又怎么能够跟除了我以外所有的贵族搞对抗？每一个贵族的铸币厂都在减少银币里的贵金属，减少铜币的铸造成本。我们要塞守护者家族，只能跟着他们一起。”

贝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此时并不像一位将军，反而是像一个充满着铜臭味的商人。

“在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其他所有贵族都这样做，我们家族如果不跟着，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回收了从我们这里出去的贵金属含量高的钱币，他们就能把这些钱币融化，提取出其中的贵重金属，铸成更多含量低的钱币来跟我们一遍遍交易。如果继续坚持高价值的货币，我们很快就会在和西王国其他地区的市场交易中，一步步的降低贵重金属的拥有量，我们很快就会连军队都无法维持了。东部大要塞，会因此不战而自败。”

贝拉看着她的父亲，眼中的希望慢慢消逝，她不甘心，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父亲，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莱昂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春季和夏季，我可以让城市里那些穷人去那些无主的荒地上进行耕种，他们以劳动力来换取食物。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季节，距离可供耕种的季节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不光是耕种也好，工地也好，我们给这些人食物的价值，远远超出他们能够反馈给我们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