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免费食物？

四个人远远地眺望着远处，晨雾中若隐若现的一片深黑色、深灰色的建筑群，正是西王国东部大要塞。除去在西王国内战中折损的兵力，粗略估计还有将近十万人马。要塞守护者依然是西王国贵族势力中的强者。

大道旁边繁茂的林木中的伫立着一幢小楼，小楼外面的旗杆上挂着大要塞守军的旗号。

一人在马上行了一礼，“冒险者们，到了这里就能安全了，你们可以返回了。”

为首的冒险者连忙回礼，骑在马上的他穿着一套西王国旧制式盔甲，盔甲上还有不少修修补补的痕迹。不修边幅的他胡子拉碴，一脸讨好。“信使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么？万一前面还有山贼和土匪呢？”

“不用了，在东部要塞的地界上当土匪？多少个脑袋瓜子都不够砍的。”信使把一个钱袋子扔给了冒险者，为首冒险者接过了钱袋子掂量了一下。但是这样他觉得还不够，于是他随手把钱袋子抛给了身后的伙伴，那个冒险者接过钱袋子飞身下马蹲在地上打开钱袋子，开始分辨里面每一枚钱币的成色和分量。

信使哼了一声，果然，冒险者的眼中只有钱。老爷我是讲信誉的，能用最烂的钱币糊弄你么？比最差的劣币高个一两等就差不多得了。

各个贵族超发货币种类之多，品类之丰富，劣币里含有的贵金属以及铸造工艺让这些货币之间的价值也有了高下之别。这就造成了同样是劣币，有价值高一些的所有人都追捧的劣币，自然也有低到没什么商人愿意收下很难用出去的劣币。

而这种用不出去的劣币也是有它自己的现实价值的，倘若路上遇到几个山贼、土匪，把装有这种劣币的钱袋子扔的远远的。趁他们眼睛发光冲过去抢钱袋子的时候，被抢劫的人就双腿夹紧马肚子一鞭子打在马后腿上溜了溜了。

这种类似的招数，他们就用了不止一次两次。你让我们给钱，我们给了啊，至于能不能花掉，那是你们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抽刀子开片，冒险者的话说的很隐晦，现在不比以前，山贼土匪就像道边的野草一样多。

砍不过来，真的太乱了。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当中有的人身上还穿着旧制式的盔甲。

在这个钱币信用体系崩溃的现在，什么样的人最恐惧？

是那些有一些钱，虽然称不上穷但也称不上富的身处中间的人们。

那些手上握有大量财富的贵族老爷们貌似是超发劣币的受害者。他们的交易金额大，损失貌似也会是最大的。但是实则不然，因为他们手上持有的资产会源源不断的给他们创造出新的财富。

即便他们一开始被超发劣币的贵族同僚们骗了一笔大的，但他们很快就能摸索出了超发劣币的新玩法。你超发，我也超发，大家劣币对劣币，通过这种手段就能恢复了贸易的平衡。老爷们有什么错？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的家产保值而已嘛。

自然，贵族们的这种保值心思下的举动，是有代价的，只不过这个代价很难由贵族来承担。对应这些保值的，就会有被爆杀的。一方的疯狂赚钱，对应受害的一方就是被疯狂收割。

而那些不上不下身处于中间的人们，他们比起那些穷人们来说，能够填饱肚子。但他们对每一笔交易的态度都与之前不同了。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他们最怕的不是收不回钱，而是收到一笔价值远远小于付出的劣币。

他们现在已经在悬崖边上，不能做错每一个选择，收回一笔最烂的劣币，足以打破他们辛苦维持的平衡，跌落深渊。

说起来真是奇怪，那些穷打工的索性也不要钱了，直接要饭。钱币总能在超发钱币的贵族手上创出新下限。辛苦劳作，加上运气好老板心善给了一点看上去比较好的钱币，还要小心辨别钱币的价值，归根结底还是要在食品摊位那里被摊贩们宰一刀的。

一天辛苦劳作能够换食物就已经很好了，有食物就能活下去。

负责清点钱币的冒险者总算是分辨完了，他把钱币重新包好，解开了盔甲，把钱包塞了进去。“清点完毕，没有问题。”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放下心来。为了鉴别钱币的价值，不得不花掉大量的时间，交易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鉴定货币上了。对于双方都很是折磨。

“在分别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个委托想要交给你们。”

冒险者满脸堆笑，“信使先生，您说。”

“你们回到出发的地方，向我的主人汇报，我已经到达了东部大要塞地区。”

“就这些？没了？”

“没了。”

为首的冒险者摸了摸下巴，“我们哥几个愿意陪您多走一会儿，然后您返程的时候，我们再安全的把您送回去。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给您打个小折扣。”送人的委托总比送信息的委托要花更多的钱，送一条平安抵达的信息回去，最多就只是能让他们赚个跑腿钱。

“这是我家主人的吩咐，我家主人揣测不清要塞家族的想法。所以派出了我来送信。”

信使在心中嘀咕了两声，有钱赚就老老实实的听话就是了。他没必要跟一群受雇佣的冒险者解释。他的工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安全。

信使不光是活着才有价值，除了信息的传递需要一个有头脑会表达的人。一个聪明的信使还能在现场感受到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即便是死了的信使也有其价值。

信使万一死了，死在了哪里？这是一件很考较寄出信息和收取信息双方的事情。信使死在了到达大要塞地界之前的地方，那双方还需要进一步的揣测和判断。信使安全到达了大要塞的地界，但是却没有回去。这是死在了路上？还是被扣押了？就很能说明一些事情了，包括但不限于要塞家族的态度，要塞内部的矛盾冲突等等等。

别说三个护卫了，就算他带上三十个护卫也不过是要塞主人喝口水的功夫。没有人会为了赚几个钱，搭上自己的命。

“罗伯特先生，只要您把这个消息带回去，这条消息会让你们赚到更多的钱。”

信使牵着马慢慢走到小楼附近，只听小楼里面传来了一声暴喝，“什么人？”

门被推开了，三个穿着半身甲的士兵走了出来，树林中走出了两个穿着半身甲的士兵堵住了他的后路。信使在这些士兵中没有找到老熟人，眼瞅着他们都穿着相同制式的半身甲。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是西王国塞维利亚伯爵派来的信使，我家主人让我来跟要塞守护者联系。”

...

也不知道教官们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太阳还没升起他们就被集合的铃声叫了起来，然后急训营的上午就被各种军事培训项目填满了。独眼龙教官变着花样的折磨人，威廉更是把他们折磨的要死要活。

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折磨，军事素养到战场局势判断，一句话说的不对就现场来一场拳击赛醒醒大脑。美其名曰爱的深沉，他们气的想吐血。

完成了上午的培训项目后，几乎所有人都累到只想吃午饭，唯有波鲁这个体力超乎寻常的家伙还活蹦乱跳。

仓库保管员把两大包食物原材料交给了波鲁，“这些东西快过期了，本来也快要处理掉了。”

波鲁乐滋滋的把这两大包接了过来，然后看向了一旁，“我们还要去哪里？”

蓝淼和西图互相搀扶着喘着粗气跪在地上。

“诶，等等等等，不至于不至于，大恩大德你们别想用一个跪拜糊弄过去。”

西图气的开骂，“谁跪你了，可恶，太可恶了。区区波鲁，凭什么？体力怎么这么强？”

蓝淼趴在地上，“我们还要去厨房，快点把午饭吃了，然后把剩饭剩菜收集一下。”

当所有的材料都收集齐全后，看着剩下的面包和盐巴，还有两大袋子食物原材料。三人又犯了愁，他们三人只会做最简单的面包，面前这么多东西该怎么做，那是一点谱都没有。

“要不然，我们还是叫外援吧。”西图指了指索菲亚大婶和姑娘们，“最起码指点我们一下简单的做法。”

...

训练营军营外，一个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把一个沉重的巨大铁锅放在了桌面上。木头桌子还晃了一晃。另外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把一个牌子放在了桌面上：每人限量一碗，不可多吃多占。

和他那副一看就给人带来沉重心理压力的外在形象比，他现在的心情更加的沉重。锅中熬制的粘稠物只能勉强归类到食物那类中去。客观情况下已经不是在乎厨艺的时候了，把所有的原材料挑拣一番，去皮切块，扔进大锅里熬煮出一锅黑暗料理。

大概，吃不死人的，应该吧。

蒙面的波鲁看向了一旁，好歹还有三个人也全身包裹着陪着他一起。

好兄弟，要死一起死。

四个人站稳了姿态，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巴，就要喊出来。

只有小小的柔弱的，安娜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免费食物，现场派发。”

波鲁看了看两个没担当的铁哥们，抄起大勺喊了出来，“免费食物，现场派发。”

随着波鲁的声音越传越远，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道边的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训练营首先震动了。

一大群人从训练营里跑了出来，每天都在吃相同的烤面包，总算有点新花样为军营生活添姿添彩了，“快点，给我来一碗。”

波鲁还是很厚道的，不能把这锅黑暗料理喂给同僚。“这位兄台，你确定么？你看看这锅烂泥，你还想吃么？”

几个士兵看了一眼锅里的那一摊烂泥，连忙摇了摇头，顺利被这锅食物的卖相给吓了回去。

有的人被食物的卖相吓回去了，可有的人就是不信邪，“别啰嗦了，就算是锅泥，我也要尝尝咸淡。”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在军营的大门口，谅你们也不敢给我们吃有问题的食物！”

安娜被吓得手足无措。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那些被超发劣币摧毁了家庭经济的穷人们，提供免费的食物。结果最应该接济的穷人们没来，反而把军营里那些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天天想给自己的肠胃添加一些食物多样性的同僚们，都给撩拨出来了。

远处一阵阵烟尘，又有一大波人正在接近中，蓝淼下定了决心。不就是想给肠胃添加一点多样性么？

满足他们，让他们快点吃快点让开位置，他与其相信他们吃不出什么毛病，不如相信索菲亚大婶的经验判断，最起码吃不死人。

他们看着一个面相挺熟悉的把烂泥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五官扭曲在一起，似乎是想给这个泥巴的味道下一个定义。都在战场上大风大浪挣扎过来的，啥黑暗料理没见过？

这锅黑暗料理的味道，明明品尝出来了里面加进去了很多种食物原料和调味料，怎么说呢，这锅东西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味道。眼瞅着其他几个人都一脸纠结着想给手里的这碗东西的味道下一个定义，本来是想给自己的肠胃找点食物多样性的。结果吃下了这锅难以形容，既不是好，也不是坏，纯粹的味觉混沌，让他们不由得怀疑，莫非是味觉器官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他们身后已经站了茫茫多的人端着各种容器一脸期待的看着那锅东西，要不是现场有军人在，他们说不定早就一拥而上开始争抢了。

蓝淼拉住了其中的一个士兵，“那个，能不能请你们维护一下现场的秩序，我们毕竟是在军营的门口，要是闹出了乱子，对于军营的影响也不太好。”

“你们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么？好吧，既然你们给我吃了，我总不好意思拒绝。”

那个士兵拉住了另外几个同样吃过食物的人，说服了他们。

蓝淼看着队伍中两个小小的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影，点了点头。

“大家，不要争抢，之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派发食物。要求有两个。”

“第一，不能在现场争抢。每个人一人一碗。”

“第二，从明天开始，我们会提出特殊要求，满足我们要求的人，可以再多添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