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非人的他物

下午，一些小册子秘密流出了急训营，被很多人抄写和传播。能够认字和抄写的人还是不少的，抄写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本子不会给他们带来一个子的收入，但是他们依然狂热的抄写着本子，就仿佛这是来自王者的命令，抄写一遍就能够获得非凡的勇气和智慧。

其实和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太一样，有些人是失败者，并不是指他们没有赖以生存的工作技能。只是以往靠着基本的工作技能就可以温饱的他们，在这个历史时期，市场的剧烈通货膨胀中，除了和粮食直接相关的从业者借其职权便利免于饥饿，其他所有行业仿佛都被市场淘汰了。

他们劳动技能创造出来的劳动价值，在创造之初就被粮价贬到不值一提！他们现在的劳动技能并不足以换取维持生存所需的最低标准。无论有没有一技之长，辛辛苦苦几十天的劳动所得甚至不能换来一顿饱饭，交易规则和秩序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酷的挑战。

而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又有什么鼓励比得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更让人热泪盈眶的呢？“烂泥”的口感当然称不上好，但对于挣扎于生存的人们来说，他们宁可接受这种口感不好的东西，更不用说还可以省下烧饭的木材开支。不得不说，提供“烂泥”的人真的是一个好人。

市场管理员在市场上巡查，他发现了有点奇怪的事情，一个小孩在雪地上奔跑着，他的手上举着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难道是...

他从背后抓住了小孩子，这个孩子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一只小鸡仔一样，被他拎到了一条小巷里。甚至这个小孩子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凶巴巴的成年人在抢夺他手中的东西。

“给我，给我。我知道你家在哪，我认识你家里的大人。”一把抢过了小册子，看着小孩似乎还不老实，他把孩子一脚踢倒，然后就翻看起了小册子。字里行间的“大要塞官方”似乎在拙劣的暗示活动的举办方的官方背景。

粗劣的纸张、普普通通的书法，很像是他认识的某个抄书员的笔迹，依然掩盖不住册子里处处透露着荒唐。

这本册子上有着大量的要求，从难到易，又从易到难的排列方式，不符合一般的行文用法，就像是行文者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这么多繁杂的要求和注意事项，却没有提及劳动的报酬。

“这是什么？贵族闲暇娱乐的游戏规则书么？”市场管理员摇了摇头，他偶然见过那些贵妇们玩的桌面游戏，就连说明书都用的是顶级的纸张，优美的花体，艺术品般的装订。

没有人回答他，他回头一看，那个孩子已经跑掉了。他摇了摇头，一开始他以为是其他地区势力在暗中传递的情报，就把本子抢了过来，他也没想到是如此儿戏一般的东西。

“...向您问好，市场管理员先生。”一个被浑身包裹在破烂衣物的矮胖人形物体站在他的面前，这么一副尊容突然出现在人面前，真能吓出点什么毛病的。

“你是什么人？”市场管理员退后了两步。

“我不是什么可疑人士，好吧，独眼龙先生让我向您问好。”说罢，就扔了一包烟过去。这种嗜好品在现在的市面上简直有价无市，懂的都懂，是打通人脉关系的必备良品。

中年人连忙接过了烟拆开包装，如饥似渴的闻着里面的烟草香味，“独眼龙？那是谁？”

西图用右手指了指右眼，“训练营地，戴着眼罩的奥罗，我们私底下都叫他独眼龙。我们知道您想维护区域的治安，而我们有一条很可靠的情报来源。”

管理员不置可否，扬了扬手中的烟。“你是想做交易，是么？如果有这种程度的嗜好品的话，无论想要什么都能够轻易获得吧？”

“我们想从您这获得的，不光是想要在交易中得到什么，更重要的是您的默许。这对于我们双方都是有益的。”

“你们想要得到什么？”

“我们需要食物。还有，嫌疑人现场发现的食物也是我们的。”声音很沉稳，不容对方反驳。

市场管理员摇了摇头，“现在的食物价格可不低啊。”

“您想打击一下在市场上炒作食物价格的家伙们么？我们可以帮您。”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家伙，明明知道到底是哪些人把粮食价格炒上去了却无所作为，这就是他自己也是利益链条上一环最明显的证据。

“不不不，我不想，我不想。”管理员连忙拒绝这个建议，这对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提议。

想想也是，区区市场管理员怎么敢去打击那些高价售卖粮食的人？那些人身后的贵族势力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破获嫌疑人的功绩是您的，现场发现的其他财物也是您的，您要是还觉得不满意，我们就只能去找别人谈了。”至于和别人具体谈到什么程度，就任由他自己想象了。

这个肮脏的满身破布的人形物体，慢慢的靠近了他，市场管理员想要继续向后移动，他的后背顶到了墙壁上，已经无法继续后退了。面前人形物体穿着多层破洞的衣物，遮挡脖子部位的衣物相比较其他部位有着更大的疏漏，似乎有着什么？

他的大脑一瞬间理解了那是什么，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冬日的寒风吹拂下遍体生寒。他无法确认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别过来，不要过来，我听您的，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办。”

“不需要您做多余的事情，把粮食送到这个地方，然后就等待着收获属于您的功绩就好。”看到目的达成了，西图把一张纸条递到他的手里，然后便离开了。

西图走出了小巷向另外一个地方走去，他虽然看到了地面上的小册子，但是他却不能取回。如果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取回小册子，那就是在当面告诉他，小册子和他们自身有着深刻的联系。那个小巷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牵绊住他的脚步，把自身的信息降低到极点，切断外物和他自己之间的信息联系，这样才是自保的最好方法。

兴奋感充斥着西图的全身，他们终于走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他一定会因为瞻前顾后丧失了前进和进步的勇气，正因为他自己被蓝淼和波鲁架起来一起走，他才发现，即便是那些大人物，也并不全是思虑周全之人。

那个男人看到了什么，然后就突然丧失了对抗的勇气，手指触摸到了脖颈上的痕迹，那是监狱留给他们的礼物——环绕脖子的绞索勒痕。

原来是这样，真的是无力啊。他刚刚还以为自己的说服能力很有效果，但是现在看来，真正解决问题的是，对方把自己想象成了“非人”的东西。自己还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啊。

西图笑出了声，那种无耻的大人，竟然还会有恐惧的事物？这也是宝贵的经验，希望其他人也能有所收获，脚步越发的轻快。

...

而实际上这座要塞城市里和这个官员有着类似遭遇的人，不止他一个。同样都是破烂衣物包裹的臃肿身材，用劳务、情报换取粮食，交易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脖子的部位有着深刻的绞索勒痕。

市场管理员踉跄的离开了小巷，风吹开了地面上的书页。其中的一页上书写着这么两条：抄写100份同样内容的册子、把册子推广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和那些有些许风险的条目相比，这些条目没有风险提示也没有官方奖励的提示。

如果那个官员翻到了这么一页，可能会改变些许什么，但是一切都没有改变。小册子上的信息在以各种形式传播着，要求、注意事项、官方奖励在口口相传着。

人们传扬的信息中，多了一条册子上没有记录的事项，无论完成哪一项劳务，就可以在那个地方多换半碗食物。

今天依然还是平凡却又有些许不一样的一天，一切都在暗自生长着，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

会议室的大门敲响了敲门声，一个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威廉求见。”

“看来，我交给他办的事情完成了。”莱昂拍了一下手，“进来。”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威廉”在三位花枝招展的女士簇拥中走了进来，轻浮的跟莱昂打了一个招呼，“莱昂公，您好啊。”在他们四个人身后，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威廉”？他向着早先就在会议室里的四人挤眉弄眼。

莱昂的笑脸凝固在了脸上，老魔法师咳嗦了一声，“威廉”直接迎向了老魔法师，他的周身荡起一层涟漪。“威廉”的身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妇人。年轻女士们脚步轻快的躲到了一边，向着老魔法师怒目而视。

威廉一开始就和她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一看到这三位过分热情的年轻女士早就有了答案：果然，她们都是魔女。

无形魔女叹了一口气，“唉，真是的，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哼，你最好不要开这种低劣的玩笑。”老魔法师从轮椅后抽出魔杖双手握持，这根魔杖和他的轮椅一样高，就像是干枯的古树树根一般，魔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颜色暗沉的魔石。中年剑客站在莱昂公身前，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威廉，你的剑呢？”

威廉挠了挠头歪头指向大门的方向，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来一次没收一次，来一次没收一次。门外那两个哥们啥脾气你不知道？

莱昂公按在了老魔法师的肩膀上，“等一下，我请所有人来这里是为了讨论合作的事情的。可不是让你们现在干一架。”

眼看着气氛略有缓和，无形魔女说道，“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收藏魔剑，哎呀，这么说好像不对，应该是魔剑的碎片或者失败品。莱昂公您真是的，尊贵的公爵大人竟然有收藏破烂的爱好。”

莱昂面色平静，“只要使用的时机、角度、力量合适，一片凡铁亦可以刺破巨龙的防御。”莱昂公虽然确实有借助魔剑来增强军事势力的想法，但魔女们却没那么容易想让，更不用说那些传说中的魔剑，虽然威力巨大，但与之相对的是，使用者几乎无一例外收到了命运的诅咒。要是有能够靠手中掌握的物资、军力就能够取得胜利方法，谁想和那些被诅咒的玩意搭上关系？

“我已经和你们大魔女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你们要帮助大要塞军队增强军力，相对应的，帮助你们收集流落在民间的魔剑。”

无形魔女看向三个魔女的方向，一个魔女走了出来，“是的，按照大魔女和西王国剑圣的协议，你们为我们收集散落在西王国各地的魔剑，我们会为你们改进武器。”

剑圣？贝拉惊讶的看向了父亲，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剑圣水流风的消息了。而莱昂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而莱昂的这种表现让无形魔女有点不高兴，即便是出于自保的考虑住进监狱，毕竟是让她蹲了几十年监狱的人，想要一点火气都没有显然不现实。

“那么，关于扩充军力这件事，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么？”增强大要塞的军力这件事对于魔女的隐居地有利有弊，如果无限制的增强要塞军力，总体上来说是弊大于利。

莱昂坐回了椅子上想了想，“不光是简单的增强武器装备这件事，我要的是把要塞军的影响力扩散出去，我要彻底的控制西王国东部区域。”

贝拉有点吃惊父亲的要求，他是想要做什么？她看向了其他人，中年剑客和老魔法师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威廉耸了耸肩膀，就连魔女们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而父亲的眼睛放射着光芒，他的目光仿佛跨越了崇山峻岭，看到了未来。

...

而在遥远的圣血国腹地，有一只车队停了下来。

卡拉摇晃着贪睡的苏西，“喂，苏西，别睡了，该准备进城了，进城了你再继续睡。”

两个魔女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走出了车厢，水流风在其他伙伴的帮助下穿上紫水晶贵族的制服。卡拉走上前去，摆弄着衣物上的装饰品。苏西不情不愿的也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一座吸血鬼控制的城市就在车队前方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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