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蜀山求援
大战结束，将士们忙着清点战场，统计伤亡。
洛洛瘫坐在指挥营中的靠椅上，看着面前李暃和迪迦互相瞪着对方。
“洛洛，这个人是谁，一身邪气，看着就不像好人。”李暃瞪着迪迦，充满防备。
“本君可是刚救了你们，这么不识好歹。”迪迦怀抱睥睨剑，不屑的看着李暃，那眼神仿佛在说着愚蠢的人类。
洛洛扣扣耳朵，他俩这对峙半天了，不累吗？
“行了，你俩都老老实实坐下，瞪着眼睛不酸吗？”洛洛终于打断二人，“现在聚妖幡在我手上，估计海妖不会再来了，海寇也元气大伤，这镇海关算是能太平一阵子了，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大家都累了。”
李暃哼了一声，坐回主位，这里曾经都是他父王坐的位置，他父王一直在这里对抗海寇，保卫这一方海域和平宁静，谁想到，他第一次来镇海关竟然就是坐上了这个位子，代替他父王守卫这片土地这片海域，也许他做的还不够好，死伤了那么多人，连六叔七叔都不在了……
他摸着座椅的扶手，突然安静了，只见这个年轻的世子，本来一个纨绔荒唐娘里娘气的京城贵公子，如今竟也是一脸的疲惫沧桑，带着经过战场之人才有的肃杀，他低垂双目，不辨表情，却能明显的看到他的喉结都在颤抖，他在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滴下。
洛洛突然站起来，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你保住了镇海关，让百姓免受荼毒。”
长大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好像前一天，洛洛明明还在向师父撒娇，还和师父在京城看烟花，还在肆无忌惮的花光师父的钱买吃的，还在向师父索要着生日的愿望，还有师父送的生日礼物，她攥紧手中的发簪，师父说十六岁就是大人了，却原来，这就是长大。
师父是她面前的一座高山，替她遮风挡雨，她的肆无忌惮，她的天不怕地不怕，她的任性胡闹，她的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师父给的，是因为有师父在，她才可以活的如此轻松而快乐。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哎，我说你们，是没人把本君当回事吗？”迪迦挑眉看着这悲悲切切的二人。
洛洛收回心绪，直接一把剑抵在了迪迦的脖子上，“你为何会来此？”
迪迦不闪也不躲，只是偏头对洛洛笑道：“丫头，本君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多不合适。”
洛洛哼了一声，收剑回鞘，冷声道：“说吧，你为何会来此，有何目的？破魔杖和镇魂石都被琼华派抢走了，你要神器找他们去。”
“本君要那些干嘛，要的话早在蜀中都动手了，还用千里迢迢跑到这大海边上来。”迪迦不在意的吹了吹头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琼华派顾怜花联手上蜀山妄图夺取圣战衣，今天顾怜花来此，而你又恰好出现在此，怕是别有目的吧。”洛洛道，“你可别说你是来看海的。”
“嘿，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是来看海的。”迪迦乐乐呵呵的，倒像是来热闹的。
“……”洛洛冷冷瞪他。
“那我问你，你怎知我这把剑叫朝夕剑？”洛洛问他，明明自己这剑也是机缘巧合才铸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迪迦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剑上有朝夕二字。
“真的是叫朝夕剑？我随口说的而已。”迪迦打着哈哈。
“那你怎么知道是顾怜花在使用聚妖幡生事？”
“本君看到的啊，聚妖幡本是魔界之物，是魔尊统帅妖族的信物，本来这数万年来都搁那也没人用，却突然出现在一个琼华派弟子手中，本君觉得奇怪，才跟过来瞅瞅。”
“你那日去蜀山锁妖塔，是为了偷圣战衣？”洛洛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别说偷，多不好听。”迪迦眼睛细咪咪的，一眯眼睛就像是在笑，他接着说道：“说起来去蜀山还多亏了那个女人帮忙，她告诉我圣战衣可能在蜀山，而如果在蜀山肯定就在锁妖塔内，所以我才去的蜀山。对了，还多亏她帮忙，我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蜀山，但还是功亏一篑。”迪迦摊了摊手，一脸惋惜。
“那女人为什么会帮你？”洛洛眼神冷峻。
“我哪知道，本君到处找圣战衣的线索，有人送上门来，总得试一试。”真是艺高人胆大，毫不在意这会不会是陷阱。
“你要圣战衣做什么？”洛洛接着问，很明显，迪迦对于救魔尊这件事毫不在意，对其他几件神器也是并不关心，那么，他要圣战衣做什么。
“救人。”短短两个字，迪迦没有多说，也没有隐瞒，只是眼中的戏谑不见了，表情凝重而认真。
洛洛看着他的目光，半晌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她是有所怀疑的，但是现在，她一下子就懂了这个眼神，如果告诉她夺神器可以救师父，恐怕她也会一样不顾一切。
“丫头，你在关心本君。”迪迦脸上又换回了戏谑毫不在意的神情，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虚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马啸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有点笨拙的下马，急急忙忙跑进来。
“二叔？怎么是你？”李暃看到来人，慌忙走过去迎接，来的正是京城王府的管家李二。
“世子飞鸽传书，让我快马加鞭地把您屋子顶上的珠子扣下来拿到镇海关，我不敢耽搁，又怕下人们误事，再加我担心王爷和世子，就自己赶着送过来。”李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交给李暃，又紧接着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李暃将盒子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洛洛，才扶着李二坐下，道：“二叔挂心了，您身体不好，这一路颠簸，还是赶紧回府休息，我父王他毒解了，只是还没醒，三叔在照顾他。”
李二一听，哪里还坐得下，赶紧起身拱手道：“那世子，我先回府上看王爷。”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得不见了。
“我这个二叔，从小就跟在我父王身边，几乎与我父王一同长大，感情最好。”李暃看着李二风一般的身影，感慨道。“想他们当年兄弟七人，表面虽说是我爹的死侍，其实却是我爹的兄弟，我爹待他们真的比自己的亲兄弟还好，他们待我爹也好，如今，七人却只剩下四人了。”
洛洛看着手中的盒子，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几天前李暃还在与他们嬉笑玩闹，饮酒对诗，如今不仅要独面大军、还要直面生死，李暃脸上那娇嫩的皮肤就这么几天都被海风磨砺的粗糙了。原来，就这么几天时间，她和李暃都长大了。
原来，长大的代价，就是责任、担当、勇敢和面对。
洛洛拿出盒子中的珠子，真的挺普通的，发着月色般的荧光，确实很像是一颗夜明珠，在世子那镶满了东海东珠、南海鲛珠、各色夜明珠、琉璃珠的屋子里，这颗珠子真的算是平平无奇，好不显眼。难怪那俩姐妹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原来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你把它当宝贝、珍着藏着，在人家眼里，这不过就是一颗小孩玩的普通弹珠。洛洛哭笑不得。
“净天珠！”迪迦倒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不是琼华密宝？”
洛洛赶紧将珠子一把揣进怀里，警惕地瞪着迪迦道：“你想干嘛？”
迪迦收拾好表情，再撇来轻蔑一笑，道：“我对你的俩神器都没兴趣，这珠子我更没兴趣，只是好奇琼华密宝怎么在这里？”说罢，他竟大笑起来，“我懂了，原来那个顾什么花来着费那么大力气攻打这里就是为抢这个珠子，那她直接来偷不是更省事，现在倒好，还搭进去一只手。”
洛洛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却想着，偷怕是偷过无数回了，可她没想到找遍了镇海关府衙也没找到任何踪迹，估计下毒威胁的事也没少干，最后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大军攻城的吧。
这颗珠子当时织月交给李暃的时候啥也没说，这小子小时候当着弹珠玩了多少年，估计家里任何人都没当宝贝。
但是洛洛什么也没说，甚至表情都没带什么变化，只是冷冷地道：“这和你没关系，我不知道你来这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我告诉你，我要去琼华派救我师父，你若是阻我，我不管你是魔君还是神君，我都会杀你。还有，你们的聚妖幡在琼华派手上，而且，不妨告诉你，你们的捆仙索应该也在那个女人手上，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去看看，别老巢被人搬空了还在替人家数钱。”
洛洛心里自嘲地笑笑，她以前总被师父说没城府，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什么话都是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而现在，她变了，似乎一夜之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总需要被保护的洛洛了。
果然，听到这里，迪迦的眼神一变，有一种危险的信号，“捆仙索？阿瞬……”随即便转身离去，连招呼都没打，只是人在出门时，悠悠飘过来一句：“本君有事，不奉陪了，告辞。”
嗯，还是打了招呼的。
净天珠到手了，海妖之患也解决了，镇海关也安全了，老王爷也慢慢苏醒了，终于，可以去救师父了。
洛洛盘算着，虽然自己功力大涨，但是凭她一个人单挑琼华，更何况琼华还有那么多高手，自己实在没有胜算。看来还是得上一趟蜀山，希望徐海掌门还能念在往日交情，出手相助。
告别了李暃，洛洛就踏上了去蜀山之路。临走时，李暃说他可以带兵助她，但是她拒绝了，毕竟他们各门派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牵扯普通人，更何况，李暃这一战伤亡惨重，所有的将士都需要休息。这件事，毕竟是她一个人的事，这条路，也必须是她一个人走的路。
上回来蜀山，她陪着师父爬山，爬的气喘吁吁，让她几乎发誓再也不爬山了。这回来，她直接御剑上山，效率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但是在她心里，却是最怀念和师父一起爬山的时候。
蜀山门口，她递完拜帖就在门口等候，等了半晌，一个蜀山弟子才跑出来回复道：“掌门正在闭关，不见客。”
“那长老们呢？”怎么闭关了？洛洛头一回自己上山就又吃了闭门羹。
“四位长老在闭关修塔，不见客。”
“那其他人？”这个弟子怎么问一句才答一句，急死人了。
“其他长老出行未归，客人请回。”弟子回了个礼，转身就关门进去了。
“哎，你——”洛洛真的差点一脚直接踹门上。
“你是何人？在这干嘛？”
洛洛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不算年轻也不算老，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倒是眉目中有一种清冷孤傲的劲头，衬得整个人气质不凡，竟令人不敢直视。这不正是蜀山七圣唯一的女性瑶光上仙。
“瑶光长老好，我是洛洛，蓬莱梅怀恩的弟子，前段时间我来过蜀山，咱们见过。”洛洛赶紧表明身份，她记得瑶光是七圣中最为嫉恶如仇的，那么说不定可以请到他来帮忙。
“嗯，我记得你，挺有灵性，进来说吧。”说罢，瑶光挥手，大门洞开，两边弟子见到纷纷行礼道“瑶光上仙好。”
洛洛心里又开始翻白眼，你们刚刚对我才一直都是拿鼻孔看，看见你们家长老回来，眼睛都只敢看脚指头尖。
瑶光带洛洛来到会客室，洛洛也不废话，直接说明原委和来意。
“你说什么？开阳和玉衡两位师兄被琼华派抓了？还受了重伤？”瑶光完全不敢置信。
“瑶光上仙，是真的，我也是九死一生才从琼华逃出来，而如今，我师父也被困琼华，我必须要救他，还请上仙施以援手。”洛洛几乎带着哭腔。
“这还是说不通，且不说琼华为什么要与魔族勾结，单是开阳和玉衡两位师兄的修为之高，她一个年纪轻轻的琼华掌门怎么可能是我两位师兄的对手，你可知道我两位师兄，不，我们七人的修为都是神仙境。”瑶光说道。
“我知道的，蜀山七圣是当今世上少有的神仙境，寿数千万载，堪比天人，故七圣又有上仙之称。”洛洛着急道，“可是，我说的句句属实，在琼华地牢之中，我确实见了开阳和玉衡两位上仙。”
看着瑶光似乎还有疑虑，洛洛赶忙接着说：“那两位上仙下山之时是否是由于收到了琼华派的请柬，然后下山至今未归，而且，和瑶光上仙你是同时下山的吧。并且，当时你们刚一下山，魔族圣君迪迦就攻击锁妖塔，妄图盗取圣战衣，这事，徐海掌门知道，四大长老也知道，天璇长老还受了伤，你去问下他们就知道我没说谎。你想想，你们前脚下山，迪迦后脚攻山，这是不是未免太巧了。”
瑶光思考了一会，道：“开阳和玉衡师兄确实是收到琼华派请柬而后下山，但是我是因为一点私事，他们怎么会算的这么巧，连我的私事也能算到？”
估计他们觉得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无所谓，洛洛心里嘀咕，但是嘴上不敢说的，只是着急的道：“上仙，我知道您顾虑什么，如果此事不实，那蜀山必与琼华交恶，蜀山还会背上一个滥杀好斗不顾友邦的名号；但是琼华派若确实与魔界勾结，那蜀山此举，便是为武林除害、为仙界除害，为黎民百姓、无辜生灵除害，还请上仙三思。”说罢，洛洛径直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瑶光并没有回复，而是让她在这里先住一日，她会自行去与四圣商量，明日再与答复。
总算是比直接吃闭门羹要好，洛洛还是有些心里安慰的。
深夜，洛洛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待着等别人通知的人，她决定去里面看看。以她现在的修为，基本上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地溜进蜀山内院，不一会功夫，她就避开了所有的巡逻守卫，找到徐海住的院子，却看到里面灯火通明，似乎还有人说话。
不是说在闭关吗？
洛洛好奇，便隐藏气息偷摸的溜了过去。
果然，徐海正在屋里，而且和他说话的也并不是别人，正是瑶光。瑶光是徐海的师父，看来徐海应该是不会拒绝瑶光的，洛洛暗自想，却不敢走太近，毕竟两人的修为都在她之上，如果她离得太近必然会被发现。
突然，屋里两人的声音忽然变大了，连在远处藏着的洛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怎么想的？如果开阳玉衡师兄真被琼华困住，那我们就真能放任不管？”
“师父，咱们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毕竟咱们和琼华千百年来都是友邦同盟，一直共同进退，如果蜀山公然出兵琼华，恐怕两派就要撕破脸了。”
“可你要知道，若是琼华扣押了开阳、玉衡，那就是我们蜀山的奇耻大辱，还谈什么友邦同盟！”
“师父，不瞒您说，我前几日才收到了开阳师伯的来信，说他们已经在返回蜀山的途中，路上想要再去游历一番，所以要晚一些再回来，师父你看，难道这笔记不是开阳师伯的吗？”
“……”
“倒真是开阳师兄的笔迹。但是，那丫头说的不像有假。”
“洛洛姑娘毕竟也是蓬莱弟子，蓬莱琼华咱们都不能开罪，无论偏听偏向哪一边，咱们都很难在五大派中立足，毕竟咱们蜀山现在是五大派之首，我既然担了这蜀山掌门之职，就得为蜀山长久计。让蜀山站稳五派之首，才是我考虑的事情，师父你也莫要再说了。蓬莱和琼华有嫌隙，且让他们自行处理，咱们蜀山是绝对不能公然出面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吧，你先休息。”
随着话音落，就看见瑶光推门而出，洛洛也赶紧溜走，不再多逗留。
光大门派，五派之首？需要各派的尊重和推崇？就因为这样就罔顾真相吗？洛洛不解。可是为什么会有开阳长老的来信，那日在琼华地牢之中，他明明还像洛洛求救来着，也明明是他让洛洛向蜀山带话来着，为什么当时不要一个信物，洛洛暗自生气，现在她是一点有力的说服证据都没有了。
回到房间，洛洛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洛洛想着告别瑶光，自己去琼华，总之无论如何，哪怕一个人硬闯琼华，哪怕将要面临的是阿鼻地狱，也要闯一闯，也要救师父。
可没想到瑶光先一步来见洛洛，每回洛洛见到瑶光，虽然这位上仙长老长的非常清冷，看着还有那么点刻薄，让人看着就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但是洛洛却总觉着她看着亲切，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洛洛姑娘，蜀山确实不合适参与此事，很抱歉。”
“嗯，好。”洛洛点头，也不想在争取什么了。
“但是，我以个人身份愿意陪你走一趟，此事纯属我自己闲的，你记住，与蜀山无关。”瑶光说的认真。
洛洛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点都不平易近人的女子，骤然心中升起感动。
“谢谢……”洛洛的声音有点哽咽。
“那走吧。”瑶光扯出一抹微笑，她一定是不经常笑，这个笑容看着还有那么点不自然。
两人御剑在飞往琼华的路上，洛洛还是问了一句：“瑶光上仙，您为什么会帮我？您信我吗？”
“不知道，但是我愿意信你。”瑶光的背影看着愈发的亲切，有一种长辈的温暖。
自己的娘亲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吗？洛洛心里在胡思乱想。
两人御剑向琼华峰飞去，就如同两颗流星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