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凌风清风
洛洛起身，围着凌风转了一圈，接着道：“你对我留手，是因为发现对付我必须尽全力，而尽全力就必须暴露你的真实水平，所以，第一次和第二次你都选择故意留手，后来干脆就不跟我打了，而且我去找你让你带我去地牢，你那么畅快的就答应了，应该是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地牢里，正好利用我。对了，你不止去过一次了吧，应该你们掌门一闭关你又趁机去了转了一圈。”
凌风一言不发，表情木讷，一动不动。
洛洛挑眉，继续道：“你来到琼华是另有所图吧，你处心积虑的混到四级弟子，但是又处处不拔尖，事事藏于人后，是因为在琼华你只有成为了高级弟子，你才能离你想要找的东西更近，但是，你又不能惹人注意，所以，你到底在找什么？”
“……”凌风继续沉默，不再多说一句。
“行吧，你不说也无所谓。”洛洛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又冷冷地对着凌风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凌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也可以找人来抓我们，但是你都没有，而是又跑回来看我们，所以，你心里也是想与我们做这个交易的。”洛洛看凌风刚要开口，立马抢先打断他，接着道，“别急着否认，你肯定也知道凭你自己你很难再从顾惜月那里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恰恰是可以帮你的人，至于你为什么断定我能帮你，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帮我带两位长老离开琼华派，然后我帮你找你要的东西。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凌风沉默了片刻，语气依然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地道：“好，成交。”
洛洛一笑，伸出手掌对着凌风，接着说道：“那我们击掌为誓，定不负约。”
“啪！”凌风也出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过要带两位长老逃离琼华确实也非易事，玉衡长老重伤昏迷不醒，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开阳长老修为全无，虽说命是保住了，但是行动受限，正常走下山都十分艰难。洛洛确实犯难了。
“让两位长老扮作年迈琼华弟子可行？”洛洛问道。
凌风摇头道：“琼华峰没有年迈弟子，老一辈弟子大多都死了，或是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辉月掌门时代的那些大弟子呢？”修仙门派不比别的，修为更多的是靠时间，尤其是修仙之人就拥有比凡人更长的寿命，弟子中更是以年龄长资历长的为尊，到了琼华怎么全不是那回事了。
凌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在他如面瘫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恨意，就那么晃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他继续淡淡的答道：“低阶弟子若修为不能精进，大多数人都放弃修行，下山去过正常日子了，若拼到了高阶弟子，则是九死一生。”他顿了顿，竟有点咬牙切齿的才继续道：“当年辉月掌门的所有弟子，只有顾惜月一人活着。”
“不是还有顾怜花？”洛洛接话道。
“顾怜花？她算不上。一直都不过是三级的低阶弟子，又把修为都给了凌夙那个男人，都还是顾惜月做了掌门之后才硬将她提升为了四级弟子。”
“哦，这样啊。”洛洛点点头，难怪顾怜花在四级弟子中这么不受待见，看来掌门胞妹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使。洛洛忽然又想起什么，就接着问道：“你们琼华派真的是按照修为高下来定级别的？谁强谁说了算？”
“也不绝对，弟子级别确实是要靠实力，但是要当掌门还要看声望。”凌风淡淡的答道。
“那你说，当年辉月掌门的几大弟子，惜月，灵霄、夙月、还有织月，谁的修为最高，谁的声望又最高？”洛洛看着凌风挑眉一笑，目光中竟有挑衅的意味。
凌风果然如洛洛所料的情绪开始波动，他的拳头也紧握起来。
洛洛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带着侵略的意味接着说道：“据说当年这四人可都是炼虚境的五级弟子，而当时被称为天之骄子、琼华希望的却是灵霄，四人中唯一的男弟子，灵霄修为极高，虽与其他三人都是五级弟子，但是其实灵霄已经可以破大乘境，甚至已经炼出人剑合一，纯阳之境的大乘夙霄剑，这柄剑，正是夙月与灵霄，对不？”
凌风并没有回答。
洛洛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道：“当时论修为功力排序的话，首当其冲必定是灵霄，然后是夙月，然后是织月，最后比他们几人都要差一大截的才是现在的掌门顾惜月，对不对？而且若论声望，灵霄负责教导弟子练剑，夙月负责山门大小日常事务，织月则是负责在人间游历，降妖除魔，并与其他各派的关系都极好，这几人，无论怎么看，声望都远远好过当时年龄还小，入门时间最短的小师妹顾惜月吧。”
凌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洛洛瞅着他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狡黠一笑，继续道：“可是最后为什么顾惜月继任掌门？是因为她功法忽然大涨？还是因为掌门突然身故？还是因为其他几名弟子都死了？”
洛洛的几问一问比一问更具压迫感，逼得凌风的鼻尖已经冒出了汗珠。
凌风双手紧紧握拳，连掌心都渗出血来。
洛洛忽然放松，叹了口气，又带着些许遗憾有些感伤的语气说道：“其实，你是灵霄和夙月的孩子吧。”
凌风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洛洛，惊道：“你怎么知道？！”
“之前来的时候就打听了很多琼华派过去的事，而且灵霄和夙月据说是下山成亲，双宿双飞了，我当时就在猜想，那他们二人如果真的结成连理，那么会不会有孩子。”当洛洛再抬头看向凌风时，眼神里竟然是多了些同情，和温柔，她接着道，“你为什么会隐藏身份来到琼华峰，和你说起顾惜月时候的神情语气，以及我已经知道了娄织月是怎么死的了，所以，我就猜到你为什么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猜到你为什么在琼华派中遮遮掩掩，从不惹人注意，也猜到你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帮我们了。”
“娄织月？你怎么知道她姓娄？你见过她？莫非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凌风突然问道。
“看来你也不知道当年的事，娄织月在人间爱上了一个男子，便偷偷和那个男子成亲，还生了一个儿子，可惜儿子天生就身负寒毒，无药可医，想来毒是下在母亲身上的，但是织月并没有什么异样，传给儿子却身负寒毒，终生无法修习道法，这像不像净水丹？”洛洛看了眼卧在地上的开阳和昏厥的玉衡。
“这是净水丹的未完成版？所以对服用者还没有见到效果，但是却传给了自己孩子？”开阳忽然明白过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织月她其实是净水丹的试验品？！”凌风更加吃惊，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多少次惊诧了。
洛洛点点头，接着道：“应该就是这个意思，织月发现儿子中毒，所以才抛弃丈夫孩子回到琼华派，既然知道了给自己下毒之人是琼华派自己人，那么肯定不会告知自己丈夫儿子的事情，而是回到派中悄悄寻找解药，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所以她被重伤致死，她偷了净天珠是真，但是杀害辉月掌门是假，如果我没猜错，当时她应该是遭了顾惜月的毒手，拼着最后一口气见了儿子最后一面然后气绝身亡。而你的父母，灵霄和夙月，肯定也和这个秘密有关。”
凌风黯然，他的喉结上下蠕动，他的双手紧握，他似乎忍了很久，终于决定和盘托出：“‘灵霄所恋无别事，人间夙月与清风。’这是我爹刻在剑上的一句诗。我本名叫灵清风，灵霄是我爹，夙月是我娘，他们真是是一对恩爱仙侣，琼华派其实也有这个好处，从来没有限制门人相恋成亲，但是做掌门则不行，其实我爹娘已经准备要放弃掌门之位了，他们离开琼华峰，打算云游四海，做一对神仙眷侣。而生下我不久后，我爹娘却大吵了一架，我那时候还小，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但是那之后我爹就走了，毅然决然的回到了琼华派，我娘说他是舍不得掌门之位，毕竟我爹一直是下任掌门的最佳人选。又过了几年，我爹重伤归来，已经眼看着不行了，我娘怎么问他也不说，只说对不起我娘和我，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的毕生修为全部传给了我，最后气绝身亡。”
他每一句话都说的非常艰难，洛洛几乎感同身受，至亲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本就是最难接受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因为自己而死。
凌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我娘将我托付给邻居，拿起爹的夙霄剑就冲了出去，我猜她是回琼华派了，但是她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听你说起，我方才想起，我小时候也是极度畏寒，总是生病，而且我娘也是为我的事情经常吵架，我爹说我这辈子怕都是无法修行，无缘仙道，我娘就骂他，说他只知道仙道，孩子只要能平安长大，不修仙又有何关系，成不成仙有什么重要的。原来，我与织月的孩子一样，都是中了毒，而我爹回到琼华应该就是要为我找解药，而我如今能够修行甚至修为达到化神，证明我的毒被解了，是我爹用了他的修为，用了他的命换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令人触目惊心，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琼华派竟然用自己的弟子试药，也丝毫不管药若成他们修为尽废又如何。难怪当年的老人，老弟子都死了，或走了，还有奴库里一堆的没有思维没有意识的活死人，他们都很有可能是制药的试验品。想到这里，洛洛心中颤抖，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太可怕了，她所遇见的妖魔都没有这么令人胆寒。
“所以，你长大后就来到琼华派拜师学艺，隐藏身份，一直混到四级弟子，是为了寻找你娘？”洛洛追问道。
“对，我想知道我爹死的真相，更想知道我娘是生还是死，我娘当时走定是为我爹寻仇去了，可是这十几年了，她了无音讯，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任我在琼华派中各处打听，都只知道她当年和门中弟子灵霄双宿双飞，离开山门成亲去了。这么多年，我拼命走到了四级弟子，才可以自由出入各处，地牢、死牢我找过，奴库里面我一个一个翻过，整座琼华峰我都快翻了一个遍了，到处都找不到我娘的踪影，我心里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在了，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我一眼，但是我不愿意啊，我不愿意承认啊，我希望她还活着。”凌风说道最后竟然已是十分激动，眼眶通红，泪水充满了眼眶，似乎一眨便会掉下来，但他又一直强忍着，嘴角紧紧抿着，眉头紧紧地皱着。
一斛浊酒尽余欢，今生别梦寒。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必舍生相护。织月为了李暃，甘愿偷盗净天珠，不惜身死。灵霄为了凌风，不惜耗尽一身修为，以命换命。父母爱之深沉，最为世间所动容。
所以，我有父母吗？我的爹娘也会是这样挂念着我吗？我的爹娘还在人世吗？他们会不会已经死了，所以我才会变成一个孤儿，才会被师父捡到。洛洛悲从中来，暗自伤神起来。
“我帮你找你娘，但这件事牵扯太大了，好多事情都甚至在你我出生之前，比如说他们的毒都是谁下的，按照时间推算，他们中毒时间甚至都早于顾惜月入门的时间，再比如说辉月掌门之死到底谁下的毒手，还有当年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你和李暃，就是织月的儿子都中了毒，你的毒解了，但是李暃的毒始终未解，虽然他能够平安长大，但是这一生都无法习武无法修仙，无缘仙道了。要弄白这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更何况我们连入手之处都没有。”洛洛分析着。
凌风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我昨日已经探查到顾惜月密室里藏得东西了，如今，功亏一篑，再想查就难了。”
“怪我咯，若不是我逼你出手，咱们四个都得死在那。”洛洛也哼了一声，又接着道，“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根弦上的蚂蚱，你帮我把两位长老送出去，我再回来帮你找线索。而且我也必须要先下山看我师父，很多往事可能他会知道的更清楚。还有，当年你的毒是怎么解的，若你的毒能解，那么我师父的毒也一定可以，我必须要救我师父才行。”
洛洛忧心师父，而且，若他能弄清楚当年的事情，师父的毒就有望解了。洛洛暗自攥拳，若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情，搜魂入梦咒是最简单的，但是现在既没有镇魂石，当年的当事人也只有顾惜月，她怎么可能愿意配合。看来此事又陷入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