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姽画师

既然决定了出发前往蓬莱，洛洛的性子可是一分钟都等不及，立马带着师父启程，但是师父如今也没办法使用灵力，所以只能靠腿走，遇到商队再顺马车，不过这些也没什么，毕竟前十年以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行走在世间游历，连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师父会御剑术的，她还埋怨了多年师父不会御剑术，到哪都靠走的，累死人还费钱。

可现在看来，原来这竟是最好的修行。

两人出了红缨峡就进入了西凉境内，洛洛已经可以断定西凉王萧延和与顾惜月是一伙的，所以自从进入西凉境内开始洛洛就格外小心。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顶假发给怀恩带上，硬是把怀恩打扮成了文弱书生模样，而自己也打扮成书童模样。“那个萧延和肯定只道师父是个和尚，这样打扮一下，那个魔头肯定认不出来。”洛洛心满意足的看着被她收拾妥当的怀恩，好一个英俊帅气的文弱书生，真好看。

怀恩笑笑，不太适应的揪了揪头发，差点把假发揪掉。

西凉，原来的西凉国，后来被大徵灭国之后成为大徵的领土，又因为大将军萧延和战功卓着，皇帝就将他封为西凉王，并赐了原西凉国领地作为他的封地。西凉自古以来就是塞外和中原九州的唯一通道，版图狭长，像一条丝带连接着中原和塞外。西凉由于狭长的形状，所以地貌也出现了很大的差别，最西边靠近塞外的凉州和陇上都是典型的半沙漠地貌，风沙多雨水少，胡人多汉人少，连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以土坯建造，极少砖墙或者木制结构，远远看上去更是黄土一片，虽然没有烟雨江南的灵秀之美，但是却多了大漠孤烟的豪迈之感。而再往东行，就离中原越近了，流芳城，也是现在西凉的郡城，西凉最繁华的所在，素有着塞上江南的美誉，这里降水多，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百姓富庶，萧延和的府邸也在这里，不过他常年大半时间驻守在西陲边境的凉州，倒是极少回来。

洛洛与怀恩此时刚好走到凉州，洛洛也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没有钱寸步难行，她把李暃过年给她包的大红包几乎都快花干净了，正在愁眉苦脸。

“让你一路上乱花钱，知道出门在外不易了吧。”怀恩也不恼，揶揄的笑话她。

“我还不是想多给师父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这下好了，剩下的的钱连匹马都买不起了。”洛洛眉头皱的更紧了。

“好像那些吃的最后都进了你的肚子吧。”怀恩仰头望天。

“……”洛洛嘿嘿笑了笑，“那师父您不吃总不能浪费吧。”

说罢，洛洛摸了摸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暗自琢磨，前段时间多少天都没吃过东西也没觉得饿，怎么现在一顿不吃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哎，突然觉得师父你还是扮作和尚好，至少还能化缘，现在讨饭都没人给了。”

怀恩一脸黑线，顺着接道：“我给你的发钗还在吗？”

“在啊。”洛洛好奇。

“你可以当了去换点钱财，毕竟咱们这才走到凉州，路还远着呢，剩下的的钱怕不够你吃到东海了，估计连西凉都走不出去就真得讨饭了。”怀恩诚恳的建议。

“我不！那是师父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把我当了都不会当发钗的！”洛洛严肃表示抗议，却突然灵光一闪，嘿嘿笑道：“对啊，我可以把我自己当了。”

怀恩一脸黑线加一脸疑惑，却已经被洛洛拖拽进了一家客栈，还听的她在吆喝着：“师父走咯，带你去吃霸王餐！”

怀恩哭笑不得。

来福客栈，俗气的名字，传统的配置，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南来北往的客人，他们这地方商旅特别多，小二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晶晶，看人精准，有钱没钱一眼就看了出来，却不想今天被鹰啄了眼，失了准头。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一脸的谄媚迎上进店的二人，这二人一个是书生打扮、一个则是书童打扮，但是书生装扮的人气宇轩昂、身形笔挺、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一看就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出来体验生活的。再看他身边这个小书童，一样的气度不凡、一双大眼睛闪闪亮亮，看着灵气逼人。

“吃饭吃饭，小二赶紧给我们上点好菜。”洛洛也丝毫不客气，拉着师父就坐在了一张空桌上，又补充了句，“捡好的上，你们店的招牌都来一份。”

怀恩一脸黑线，他知道洛洛口袋的钱肯定是不够用来支付饭钱了，不会真打算把他卖了吧。

洛洛给师父使了个颜色，暗示师父把心放到肚子里，抓紧吃饱再说。

酒足饭饱之后，洛洛就准备好了开始她的表演。

“那个，小二，我们的银袋被人偷了，怎么办？能不能先赊着？嘿嘿。”洛洛开始耍赖。

店小二的招牌笑容立马变色，厉声斥道：“看你们仪表堂堂，竟然想要吃霸王餐！没看到墙上的字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可是我是真没钱付，那要不我给你干活还债吧，洗碗刷盘子都行。”洛洛眨巴星星眼，一脸诚恳。

“我这里刷盘子一天的工酬是20钱，而你这刚刚一顿饭就吃了20两银子，怕是你得刷一辈子的盘子了。”小二嘿嘿笑着。

“20两？你这是要抢钱吗？我在京城吃饭都没这么贵！”洛洛一听也呆住了，一两银子等于一千钱，一天只能赚20钱的话，要还完这20两银子那不是要刷一千日盘子。不行不行，她还要带师父回蓬莱，怎么能在这里耗着。

“嫌贵？我可给你好好算算，你吃了一盘红烧骆驼肉、一盘清蒸鸵鸟蛋、一盘大雁肉炖土豆、一盘黄河大鲤鱼、一盘手抓小羊排，哦，对了，还有二两葡萄酒。”小二拿起算盘就一道道菜算起价来。

“等等等等，我也是点了素菜的，哪吃了这么多肉？”洛洛争辩。

“对，素菜点了一盘清炒沙葱，那个我都给你免了，把剩下的菜钱酒钱付了就行。”店小二不依不饶。

怀恩默默抬头看天，却已经准备溜之大吉，他唯一吃的那盘素材不是已经被免单了吗？

洛洛一转头看到师父竟然准备溜号，立马瞪圆了眼睛，一手拉着师父的衣袖，一手拉着店小二哀求。

“那个，我师父其实是个捉妖师来着，占卜、算命、解梦、驱邪都行，您看看，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这个总是可以偿还了吧。”

“滚滚滚，我这里哪里来的妖怪，莫要胡说八道、坏了我生意！”小二嫌弃的拍开洛洛的手。

“啪！”拉扯中的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一位老者拍了20两银子放在桌上。

这老者看着有花甲之年，略微有些驼背，但是目光炯炯，看来是老当益壮，身体不错。

“我替这两个年轻人付了，莫要再为难二人。”老者说道。

店小二收了银子，便讪讪离开。

“谢谢老人家帮我们解围，但是我现在没有银钱还您，要不我给您打个欠条，等我有钱之后必来还您。”洛洛向老者拱手谢过。

老者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才缓缓说道：“我适才听见姑娘你说这位先生是捉妖师，虽说先生看着文弱，但是气宇不凡，想来也必不是凡夫俗子，我恰好有一事想请二位帮忙，若是二位帮我，不仅这二十两不必还了，我还另外有银钱相赠。”

洛洛一听，眼中立马闪出星星，迫不及待的点头应下，都还没问是什么事……

怀恩扶额摇头。

老者又给两人添了茶水，继续缓缓道来：“你们是外来人，想来是不知道的，在凉州城里有一个姽画师，生的极其美艳，她擅画肖像，据说还可通鬼神，她能画出你心中所惦记思慕之人，并且，若你将思慕之人的画像再拿去城外七里亭的地藏庙烧掉，那你的心愿就会成真，你所思慕之人也会倾心与你，并与你结为爱侣。”

“有这么好的事？那不是比拜月老还灵验！”洛洛一脸惊奇，眼睛却偷偷瞄了眼怀恩。

“所以，她在凉州城里一时间风头无两，几乎人人排着长队在她的门前求画。然而她也不是谁都给画的，求她一幅画得百金，普通人家可以求不起。”

“百金？妈呀！”洛洛这下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普通人家一辈子的收入啊，“那你们家也去求画了吗？”

“正是，我家少爷也去求画，但是回来之后人便痴傻了，任谁唤都没了反应，家里老夫人眼睛都已经快哭瞎了，说是中了邪，可是求了无数的和尚道士来开坛作法都毫无起色。”老者说着叹起气来。

“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怀恩问道。

“哦，你们叫赵老爹就行，我是赵府的管家，家里老爷原来是西凉军的左都卫，几年前去世了，留下老夫人和一个独子，如今这个独子却成了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啊。”赵老爹继续叹气。

“您在赵家很久了吗？”怀恩接着问道。

“有五十年了吧，从小就跟着我爹进了赵家，跟着老爷长大，看着老爷从军、从兵娃子干到将军，看着他成亲娶妻生子，又看着小公子长大成人，却不想，哎……”赵老爹竟然偷偷抹起泪来。

“那你们去找了那个姽画师吗？其他找她画画的人呢？”洛洛追问。

“当然去了，那个姽画师拒不见我们，我在她门口堵了她七日，终于堵到她出门，但是她拒不承认，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其他人家我也去找过，都没有这般事情，有的已经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纷纷称姽画师是月老下凡，成就人间姻缘的大善人。”

“这事确实奇怪，那你家少爷画的什么画你们见了吗？”洛洛继续问。

“那倒没有，少年并没有拿画回来。那天他回来时就浑浑噩噩的，自言自语念叨着什么，第二天清早就傻了，在说什么都听不见，感觉就像是丢了魂。”

“那他会不会是还没去见到姽画师，在路上就出了什么事？”洛洛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赵老爹一个劲摇头叹气，略带哀求的向怀恩说道：“整个凉州城能找的人我都找遍了，正准备去去流芳试试，正好碰见二位，便想请二位一试。”

“师父，我们去看看？”洛洛看向师父。

怀恩温柔笑笑，眼神的意思就是你随便，我没法术，你说了算。

洛洛一拍桌子，吓了赵老爹一跳，就听见洛洛认真的说道：“赵老爹莫慌，这事我管了，走，咱们先去你家里看看。”

赵老爹连连点头，带着二人便回了府中。

进入赵府的时候，怀恩才轻轻在洛洛耳边说道：“他家赵老爷原来可是萧延和的左都卫，你敢来？不怕人认出来了？”

洛洛这才反应上来，刚刚这句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立马腿脚一软，差点掉头就跑。随即又一咬牙，道：“管他呢，认出来就认出来，大不了再杀出去。”

怀恩憋了半天，哈哈笑道：“逗你呢，赵老爷都死了几年了，而且本身见过你的就没几人，就算把你放在萧延和面前，他估计都认不出来。”

洛洛仔细一想也是，便大大咧咧的跟着赵老爹进了宅子。

推开少爷的房门，里面一片昏暗，虽说是白天，但是门窗紧闭，窗户上还贴满了厚厚的封纸和符咒，不透一点光线，屋子里面也挂满了符咒、桃木剑、桃木枝等驱邪之物。屋里应该还撒了黑狗血，一股浓烈呛人的血腥气和烧过东西的焦糊味，呛得洛洛连打喷嚏。

“你们这是都在屋里干什么了？”洛洛拿手在前面扇了扇，这里就算是大活人进来估计也得憋晕过去。

“老夫人请了很多道士来做法，每日早晚焚烧符咒，撒黑狗血，都是用来驱邪的，还是这满屋子的符纸也是，道士还说了不能见光，要把门窗封死。”赵老爹也扇了扇，确实难闻。

洛洛径直上前，一把推开了封着的窗户，让新鲜空气透进来，她深深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哪里来的茅山道士，竟想出这法子，怕是这邪没驱了反倒先把人憋死了。”

带收拾好了屋子里，把满屋子密密麻麻的符纸全部摘掉，洛洛才算看见之前几乎是被埋在符纸中的赵家少爷。赵家少爷平静的躺在床上，两个眼睛睁得圆圆的，但是却没有聚焦，他的脸上还带着微笑，似乎是沉浸在什么美梦之中。洛洛伸手在他的眼前晃晃，他眼神一动不动。

“少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明明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感觉就像是丢了魂。”赵老爹又要开始抹眼泪。

怀恩也上前看了看，他在赵家少爷的手腕上诊了脉，又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他的口舌，才说道：“他的身体一切都正常，没有疾病，脉象稳定，呼吸有力，也没有虚弱之态。”

“等等，没有虚弱之态，赵老爹，您说您家少爷这么样多久了？”洛洛突然想到不对，立马问赵老爹。

“差不多已有一月之久了。”赵老爹细细算着世间。

“一月之久，正常人这么躺上一个月，都会呈现虚弱之态，而他，不仅没有虚弱之态，还面色红润，连嘴唇都未见干涩，这也太不正常了吧。”洛洛说道。

“说来也是，少爷自从这样之后，吃食都喂不进去，丫鬟都是灌点米汤和水，还经常灌不进去。”而且少爷确实未见消瘦，并且气色越来越红润了。

“师父，怎么看这里有没有妖邪之气？”洛洛询问师父。

“你用显灵阵，这个法阵可以让残存的妖邪之气显露痕迹。”怀恩现场教学。

洛洛依言使出显灵阵，一团金色的光笼罩在赵公子身上，过了一会，金光褪去，一切如常。

“这是？没有任何痕迹？与妖邪无关？”洛洛纳闷了，如果不是妖孽作祟，难道真是中邪了？可是即便是中邪也会有痕迹啊？

“看来，我们要会一会那个姽画师了。”怀恩认真看完现场后，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