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念神魔
“吾自继位天帝以来万年，一直小心谨慎，为三界为天下众生鞠躬尽瘁，为稳固天界耗尽修为，为知天下命运，以强力催动命运之轮，看世间轮回、宇宙往复，让三界太平、令众生无忧，甚至于吾修为几乎耗尽枯竭，至天人五衰，吾自知命已不久于世，可吾于众生、于三界却是无所愧疚。只此一事，是吾一时被妖魔所扰，被欲念所控，终于铸下大错，却又步步错，是吾一生之痛。”天帝叹息，声音中更多的只有蹉跎与无奈，还有那一丝遥远的悲凉。
“可是，于我凤凰一族呢！”朝和痛哭失声，真相往往总是最残酷的，就像是在身体上撕开了鲜血淋漓的口子，和着皮肉一起揭下，痛入骨髓，“我凤凰一族皆被屠戮，我感恩你救我，那时候我因为灭族之痛险些入魔，是你不惜耗损修为帮我助我，成为我黑暗中的唯一的光，你让我成为你的天后，让我站在你的左右。我为你生儿育女，看着你为三界将自己一点点消耗殆尽，我感动、也心痛，我拼命学习修行，就是想要帮你分担一二，帮你共同撑起这个三界之重。这一万年以来，你是我唯一的光，是我的丈夫，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才是杀我父亲族人的凶手！你才是毁掉我一切的那个人！”朝和哭着哭着却狂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却听着比哭还更加悲凉，就像是一个人被活生生剜掉了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夜修罗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不舍与疼惜，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从一万年前开始，他们决裂，她将盘古弓射入他的身体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可是，孩子有什么错！你们怨恨到根本不想我降生于世吗？”洛洛忽然问道，这一切的真相来的太过突然，也是令她措手不及，可是，有些话有些疑问，她却已经憋了许久许久。
直到这时，朝和才终于看向了她一眼，似乎也刚才发现她也在这里，她眼神微微闪躲，却忽然嗤笑一声，继而又转为狂笑，道：“你生来就是个被诅咒的孩子，你生来具有魔骨神血，是命定不祥的孩子。在命运之轮中，我看到了……看到了一切……我怀了魔尊夜修罗的孩子，这个孩子将会破卵而生，生则弑母、母死胎生，而后汲取世间万千恶念与怨气，凝聚鲜血与怨念降生于世，受尽世间悲苦冷眼，而后在身死后化身成为魔神，毁天灭地。你问我为什么不要你，因为你生来就是灾难！”
“什么……”洛洛一震，瞳孔剧烈的收缩，眼神颤动着，她不是，她从来都不是这样，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毁天灭地，她也从来都不是灾难。她将眼神看向怀恩，就像是溺水之人拼命的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怀恩将她在怀中抱的更紧了，他坚定的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神魔皆在一念之间，没有谁生来就是恶人，你所做之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朋友，对得起这个世间，足矣。”
洛洛认真的看着怀恩，终于在他的眼神中柔软下来。
朝和看着怀恩和洛洛，眼神也终于柔软下来，带着久违的温柔和一丝欣慰，她接着说着，声音却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般，“你本来在我的卵中已经死了，我看到命运之轮的时候就决定杀了你为了这个三界不再受到荼毒，可是夕和那丫头太傻了，我这个当姐姐的竟然不知道她一直以来对夜修罗的心思，她一直爱慕着夜修罗，却因为我退避三舍，从来不曾靠近。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是夜修罗的骨血，她竟然将自己的魂珠灌入自己的大半修为融进那凤凰蛋中，又私自将蛋送给了夜修罗，我没想到，夜修罗竟然会用混沌珠孕育凤凰蛋，令你能够活下来。”
“所以那日在天界灵山结界中，难怪夕和能够以命解开我的封印，原来本身那魂珠封印就是夕和的。难怪一直以来无论是人间的瑶光还是夕和，我总看她充满亲切，原来比起你，她才更像是我的母亲。”洛洛自嘲的冷笑。
朝和看着她，眼神陌生中带着心痛，却并没有回答。
听到一切真相的望舒就像是被五雷轰顶的模样，连番的爆炸信息已经将他轰的头皮发麻。自己尊敬的父亲竟然是屠灭自己母族的元凶，神魔之战竟然只是为了掩盖一个又一个的真相，而这个三界中奇葩的洛洛竟然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望舒觉得信息量实在太大，脑子快要炸了。
这时，夜修罗也看向了洛洛，这个孩子，毕竟是他亏欠的太多，“孩子，也许你会后悔将我唤醒，命运之轮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无论命运中间出现怎样的变数，最后一定都会走向既定的终点，你并没有成魔，却解开了神魔之井封印，放出了已经成魔的我。恨，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散，反而在这一万年漫长而孤寂的黑暗中反复一遍遍的折磨着我。一万年前，本尊作为初神，统领管束魔界，为的是让三界安稳太平，而一万年神魔之井归来的本尊，却已经身心入魔。本尊就是要让着三界颠覆，就是要让你们，让这天下也尝尝这一万年的不公、遗恨的滋味。就让这个世界予我陪葬吧！”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魔尊夜修罗竟然会在最后的时间选择了自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用尽全力与大家同归于尽，可是没有想到他选择的竟然是自爆。
只在刹那间，夜修罗化出法相真身，灼灼烈火燃尽身躯，一切归于虚无。
众人再次睁开双眼时，世上已经没有了夜修罗，可是大地却开始发出无尽的怒号和颤动。
“哈哈哈哈！”在一旁看戏的耀师却狂笑起来，她兴奋的拍手叫好，“成了！终于成了！不愧是上古初神，星罗大阵想要完成的阵眼就是必须要有上古初代神的献祭！”只见她翻动手指，在手中开始结印，随着口中默念，最后指尖轻点向星罗大阵的阵中位置，就是刚刚夜修罗自爆的地方，那里像是炸开了的烟花，一瞬间火光冲天，一道赤红的光束直冲天外。
“星罗大阵终于完成了，自此，星辰移位，大地震动，若水逆流，天柱将塌，天界将崩塌殆尽，人间将被洪水覆盖，山河移位，大海变成山峦，高山沉入海底，所有人、天下万物皆归于混沌……终于开始了，盘古，我们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在那个只有我们的新世界……”耀师欣赏着眼前的景象，眼神投向了怀恩，却露出了少女般娇羞的红晕。
众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诧了，原来星罗大阵的阵眼竟然是初神献祭。这是上古时期的阵法，就连天帝对这个阵法也知之甚少，更遑论破解之道。
“星罗大阵一旦开启，星辰已经开始移位，任谁都改变不了，你们都别白费力气了，该干啥干啥去吧，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哈哈哈哈哈哈！”耀师转着圈，红色的衣裙像是燃烧跳动的火焰，透出居高临下的骄傲与蔑视，“盘古，我等你回来我身边。”她嬉笑着看了一眼梅怀恩，便化作一缕红霞消失不见。
可此时的任何人都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追她了，因为大家很快发现，星罗大阵根本停不下来。
怀恩、洛洛，天帝、朝和，就连望舒都冲到阵前，可是他们任何一人都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星辰移位。
“星辰移位，天上的星宿脱离既定的轨道，这世间的山川河流都要跟着改变，万谷不生，很快庄稼都会死光，这个世间将陷入一片荒芜。”怀恩皱眉，手中却不停，他发现他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若水逆流，很快便会冲断天柱，届时天界崩塌，神界将万劫不复。”天帝凝神，可却也奈何不了分毫。
“再然后，山海颠倒，洪水灭世，这个世间万物生灵皆毁于一旦，一切都将重归混沌。”
“若集合众神之力呢？”洛洛问道。
怀恩摇摇头，“星罗大阵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除非……”
怀恩话音未落，他和洛洛便被一道金光打退回数丈之外，一同被打出来的还有望舒和朝和。
“身为天帝，那吾便以身献祭，也算是不枉吾天帝之尊。”天帝手中结印，灵力全开。“孩子，天界交给你了！”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望舒说的。
“父王！”望舒喊道，却感觉身边一松，却瞧见母亲也不见了。
原来朝和竟然直接飞回了天帝身边，只一瞬间，她化出凤凰真身只消一息便回到了法阵之前，站在了天帝身侧。
“朝和？！”天帝有些诧异，却也有些愤怒，“你速速离开！带着孩子走！”
“我不会留你一人。”朝和的语气平静，就像是他往常轻握住她的手。
“可是吾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与吾间还有灭族的血仇。”天帝的眉宇间皆是痛楚。
“我恨你屠戮我族人、恨你杀我父兄，若我尚有一息尚存，那我必杀你报仇！可是，我又感恩你这一万年以来对我的恩情，今日之我，既然还是这天后，那我也必要当得起这天后之责。今日你我共死，也算是我报了全族之仇，也算我全了君上恩情，还了万年夫妻深情。虽知已无来世，却也愿永世不再相见……”朝和灿然一笑，艳若朝霞，明媚万千不可方物。
天帝微微一笑，眼中尽是释然。
只见天帝化作龙身，而朝和化做凤凰真身，龙凤缠绕化作一团金光冲向天外星辰。
“吾谛曦枉居天帝之位万年，现以真身为祭，只求为三界化解危难，愿化星辰守卫三界。”
“我朝和以凤凰族族长之身，愿舍身为祭，只愿化解三界危难，天下太平。”
天帝天后二人以身为祭，星罗大阵受到强烈的冲击，终于暂时停住。
“父王！母后！”望舒只觉得还在一股脑的真相投喂中没有缓过神来，却又在霎那间失去父母双亲，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一种天崩地裂的眩晕。
洛洛伸手扶住他，眼睛却也死死盯着天帝天后消失的地方。
他们就真的这么消失了，那万年的恩恩怨怨，竟然就在这样的刹那间一切都没了。
洛洛和望舒对视了一眼，可谁都说不出来一句话。他们都在知道真相的瞬间又失去一切，他们都失去了父母，万年恩怨痴缠，万年前的无辜受害者选择毁灭天地来复仇，而万年前悲剧的始作俑者却选择牺牲自己来挽救世界。到底孰对孰错，似乎谁也说不清楚。
“结束了吗？”洛洛看到停止的法阵问道。
怀恩的脸上却满是愁云，他虽然没有觉醒盘古的力量，却复苏了盘古的记忆，这个星罗大阵，必须要以上古初代真神为献祭才能启动，就必须以比上古初代真神更高阶的混沌古神为献祭才能停止。天地天后以命为祭不过是拖延了时间而已，天柱倾塌估计被拖延很久，天界暂时无恙，可是人间……
“星辰移位，人间，自此时起将再不见太阳，大雨将不断倾泻而下，用不了多久，洪水将席卷人间……”怀恩艰难的说道。
“什么？”洛洛和望舒惊道，难道天帝天后两人的献祭都不能阻止这一切吗？
怀恩看着星辰，哀叹一声，点点头，继续说道：“世间能够改变星辰位置的人只有古神盘古，可是盘古觉醒失败了，我并没有盘古的力量……”
他的眼神的悲哀的，更是悲悯的，充满着深深的无奈……可是若是早知今日，他那日还会选择用觉醒之力和满身神骨换那个女孩的生机吗？他淡淡一笑，他会的，哪怕早知今日，他那日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他只是想要她能活着……
“至少，天帝天后他们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去想办法。命运之轮不是说过我会成为魔神，但是我不也没有成魔，所以，三界一定不会毁灭，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洛洛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怀恩的手，一丝温暖流过怀恩的四肢百骸，熨烫了他翻涌的内心，他看向她，温柔的笑了，一如那时，她总是这般的握住自己。
“可是，我们现在该如何？”一时间陷入茫然的望舒也慌了手脚。
洛洛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望舒的手，他的手冰凉，而洛洛的手却非常温暖，就像是无形中给了他温暖的力量，让他即清楚的知道，以后的路只能自己一个人坚强的走下去，又让他知道，他身后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洛洛看向前方，表情凝重，眼神却坚定，她平静的微笑道：“至少三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的意见统一。”
望舒看着洛洛，笑着点点头。
怀恩也看向洛洛，欣慰的笑了，他一直都知道，打败命运之轮的方法，从来都不是命，而是人心，是爱人之心，是纯善之心，是坚毅之心，这才是这世间最为无坚不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