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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觉华胥梦

在这个暑气还未完全消退的天气里,萧璧凌离开竹苑后,行了一段路便觉口干,恰好路旁有家略显简陋的茶肆,便顺便坐下来喝杯茶。

然而这种郊外路旁的小摊,坐的都是些地里干活的汉子,茶水里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茶叶,喝在嘴里涩味极重,还不知从哪混进去几粒沙子。

于是这一口茶水下去,他本能便想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可未免惹人旁观,还是勉强憋着有吐出来,冷不防呛了一鼻子。

萧璧凌不禁扶额,一时间头疼欲裂,加上耳边不断传来的闲言碎语,越说越不着边际,连什么鬼神之说都给搬了出来,当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手掌,轻轻拍在了他跟前的桌面上。

萧璧凌霍地抬眼,却愣了一愣。

眼前所立女子,不是青芜还会是谁?

“你的伤都好了?”萧璧凌蹙眉。

“你怎知我受了伤?”青芜微笑入座。

“猜的。”萧璧凌这瞎话编得言简意赅,回答快得就像天生会扯谎一样。

“你能耐啊,”青芜压低嗓音,唇角仍旧挂着笑意,“杀人嫁祸,比我还在行。”

“不敢当,”萧璧凌挑眉回应,“不如,我去向他们认了这账罢了。”

“认了又如何?他们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哪会明摆着动你?”青芜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萧璧凌见了,立时便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当下便道:“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耻吗?”

“所以呢,萧大侠不打算给个解释?”青芜眨了眨眼。

“让我想想……”萧璧凌瞥了一眼手中那杯浑浊的茶水,无奈放下来,低声说道,“就是那天我走开去寻寇兄与子滢时候的事,想必你也都猜得到。”

“所以,你就把他给杀了?”青芜唇角微微上挑,她一手托腮,手肘支在桌面,一对明亮的眸子将他打量一番,轻笑一声道,“后来呢?”

“我说女侠,我要是连毁尸灭迹这种事都做不好,哪里还活得到今天?”萧璧凌神情略显无奈,“那天,傅云缙的人来时,我发觉异常后便去找你,岂知却寻错了方向,还碰上了玄澈……”

“等等!”青芜一听到“玄澈”二字,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眉心也微微颦了颦,“你碰上了玄澈?”

“对。”萧璧凌点头,将那日玄澈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告诉了她。

听完这些,一向冷静的青芜却愣了。

过了好半天,她方才用询问的话音道:“你可知道,玄澈用血玉令同顾莲笙换了苏易?”

她说这话的时候,萧璧凌正艰难地吞咽着那难以下咽的茶水,随后终于忍不住将那些茶水都喷在了身旁的地面上,咳了几声,难以置信朝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么,苏易为何会去白石山,又为何会落到顾莲笙手里?”

“我怎么会知道?”萧璧凌听得一头雾水。

青芜不言,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许久,直看得他心底发毛。

半晌,她终于开口,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他处处针对你?”

“是……怎么了?”萧璧凌被她看得越发心虚起来,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有何好心虚的。

“恐怕……”

“恐怕什么?”

“玄澈问你那些话时,苏易就在附近。”青芜想了一会儿,又试探般问道,“苏公子真是男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萧璧凌说到一半才觉得她这问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眉心不觉一紧,“你想说什么?”

“玄澈已是如此落魄,他手中若真有万千兵马,为何不去对付顾莲笙?若是没有,即便苏易武功不如他,但只有一人,脱身也并非绝无可能。”青芜的模样看起来很无辜,可是话却说得萧璧凌莫名紧张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苏易是自愿跟随在他身边,为何?”萧璧凌更加茫然了。

“天元堂得到沈轩后,玄澈还主动把盒子交了出去,”青芜眸光渐渐沉敛,恢复了方才的平静,“这原本没什么,打伤他们弟子的是我;与寇承欢结盟,主动挑衅的也是我;想探听沈轩下落的人是我;无门无派,最好对付的人还是我,可为何在离开白石山之后,玄澈首先找上的人却是你呢?”

萧璧凌不禁蹙眉。

“我以为……玄澈设下这种种阻碍,只是想让你在某个人面前说出一句话。”青芜顿了顿,道,“如果苏易就在他身边,玄澈……应当是希望让他亲耳听你说,说你绝不会在乎他的死活。”

萧璧凌不傻,到了这一刻,他终于从青芜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端倪。

青芜话音仍旧平静,可看那神情,却似乎又陷入了新的疑惑之中,“可是玄澈不会白白把人送给天元堂,不过,他如此大费周章,应当不只是为了做成这一件事……”

“慢着,”萧璧凌忍不住将她的话给打断,“你是说,苏易……”

“玄澈好男风,你又不是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这个你总该知道。”青芜说着,却又似有意调侃他一般莞尔一笑。

滚!萧璧凌在心里说着,不自觉打了个寒噤,直觉叫他很想立刻开口让她将话打住,却偏偏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苏易的武功应当很好,我记得你初回金陵的时候,还被他砍伤了一只手。”青芜道。

“这你也知道?”萧璧凌一愣。

“那么,你可曾想过,为何当年名满江南的不是他?”

“你想说什么……”

“你退隐七年,他也依旧是原先的模样,不正是一直在等着什么吗?”

萧璧凌突然很想叫她去洗把脸,好好遏制一下那些即将说出口的天马行空的猜测。

“苏易多半也认出了沈轩,至于去白石山的原因,究竟是为了明着帮你,还是单独行事找出你想找的真相暗着帮你,又或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可这所有的可能,都绕不开你。可他势单力薄,落在顾莲笙手里多半是真的,玄澈与天元堂做了交易,又找到了顾莲笙,一面将苏易带在身边,另一面让天元堂充当靶子给你布局,有或许起先还有别的企图,打算直接了结了你,后来才有了新的计策——至于我,其实是谁都一样,只要是你身旁的人,换一个由头便够了。”青芜道。

“我怎么觉得这都不是真的……”萧璧凌不由扶额。

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得了这种事,尽管青芜已尽力把话往隐晦了说,可他听到这些脑中仍是不自觉“嗡”了一声。

虽许多事还只是她的猜测,可嘴个看似荒唐的猜测,却莫名给那些以往看似说不通的事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想了想,仍是不死心地想找理由来推翻这些:“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从前处处针对于我又作何解释?”

“你要是喜欢一个男……女孩子,会不会想方设法做些什么事来吸引她的注意?”青芜一时嘴快险些说错,好在反应够快及时改了口,“他能耐不比你差,为何从不与你争名夺利?哪怕你消失七年,也从未抢占过你当年的风头,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又怎样,他想什么的我怎么知道?”萧璧凌说完,却自己心虚到先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了看青芜,心想着眼前这位女侠不是满腹心思都装着报仇吗?怎么对这种事也无师自通?照这么看来,那些“不怎么斯文的书”,她当年应该没少看过……

青芜原先还在想着玄澈舍弃镜渊也要搅乱江湖安宁的举动是何用意,可当她看见眼前这位大侠双手抠着额头郁闷不堪的模样,却不由觉得他有点可怜。

她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她忽然知道一个女孩子喜欢自己,还明里暗里做下许多蠢事,终致下落不明,她又会如何?

随后,她真的开始对这位萧大侠产生了深刻的同情。

“也罢,”青芜叹了口气道,“既然沈轩在天元堂,我看……”

萧璧凌的口气逐渐平稳了下来,可一听他说出来的话,显然内心还是波涛汹涌,竭力想要推翻青芜的判断;“你方才所言,终究只是猜测,我想……我还是应当去白石山看看。”

到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心。

“既然如此,萧大侠你可就得自求多福了。”青芜不是矫情的人,所谓“深刻的”同情心也立刻因为他这找死的想法消失得一干二净。

“话说回来,”萧璧凌略一凝眉,道,“这些消息都是谁告诉你的?”

“既是消息,有用便可,又何必追根究底?”青芜浅笑,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打扰了。”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一名背着重剑的女子立在眼前。

杜若云?

“我家主人有吩咐,请足下到我门中一见。”她的面容极冷,口气也生硬得很。

不过这话,只是对着萧璧凌一人说的。

“你家主人?”萧璧凌眉心微动,在青芜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望了望杜若云,道,“从前的还是现在的?”

“从前现在,都是同一个,”杜若云面容虽冷,却似乎并无恶意,“我家主人姓顾。”

青芜仍是微笑望着二人,并未有任何动作。

顾莲笙为何要见萧璧凌?

这二人之间,似乎并无恩怨纠葛。

若说一定要有,那么,顾莲笙与玄澈互不对付,玄澈也对萧璧凌有杀心。

敌人的敌人,应该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会是。

更何况若是顾莲笙真要对他不利,也不会只派出一个杜若云,他再如何闲得慌,也绝无理由用这种方式他下套。

“不知杜姑娘可否告诉在下,”萧璧凌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你家主人想要见我,所为何事?”

“苏公子。”杜若云轻描淡写吐出这三个字,神情亦无丝毫变化。

萧璧凌本还在思索脱身之法,可听到这三个字,心却猛地一沉。

“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青芜在一旁看了许久,听到这话,终于开口,微笑问道,“萧大侠,你要去吗?”

青芜那一番推测,自说出口后,便成了笼罩在萧璧凌心头的一团阴霾,始终挥之不散。

杜若云也是个闷得可怕的人,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可越是这样,萧璧凌也越是觉得心绪压抑起来,加之山路崎岖难行,本心无顾忌的他,忽然便生出几分心虚来。

万一,此行证明了青芜的话,他又当如何自处?说出口的话,既已成了事实,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满怀心事的他终于到了镜渊主厅之中,却只见到顾莲笙一人,一身疏松的白色直裾,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两侧锁骨。他斜倚在案几一侧,神情惬意而慵懒。案上的熏炉间白烟渺渺,伴着龙涎香的气息,逐渐弥散。

龙涎香香气持久,又难以采取,是以常常作为宫廷的贡品,如此看来,镜渊不论财力实力,都不输于江湖中任何一个“名门正派”。

“顾尊主,”萧璧凌施礼道,“不知尊主相邀,所为何事?”

“听闻萧大侠正在寻人,而那人本座刚好见过,这便特地给萧大侠送个人情。”顾莲笙漫不经心说着,狭长的眸子渐渐眯了起来。

“顾尊主有此好意,萧某着实受宠若惊,”萧璧凌从容施礼,“只不过,在下有些问题,也想请教顾尊主。”

“不忙,”顾莲笙说着,慵懒抬眼一瞥,悠悠说道,“萧公子若是不急着走,一会儿等本座把话说完,若是对我镜渊还有何不信任,大可以命人陪着你,把这白石山里里外外都搜一遍,免得到时被人说,我本座占着天时地利,欺人太甚。”

“顾尊主多虑了。”萧璧凌淡淡道。

“站着说话,不嫌累吗?”顾莲笙轻笑,略一抬手示意他入座。

萧璧凌不语,便即在他对面坐下。

“举贤会那日,我的手下从玄澈身边擒来一人,说是他的男人。可我一看,原来是见过的。”顾莲笙道,“他说这一切与他无关。我当然也知道,可他伤得那么重,我当然得救他,不然等到扶风阁找我麻烦,又当如何?”

萧璧凌凝眉,仍是不语。

青芜说的果然是真的,苏易曾落到过顾莲笙手中,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白石山?

难道真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萧璧凌已经开始觉得头痛了。

“萧大侠如此镇定,想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顾莲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么,在下可否请问顾尊主,苏易如今人在何处?”萧璧凌眸光收敛,叫人乍看上去,尽是一片深邃。

“哦,你来晚了,玄澈已经把人带走了。”顾莲笙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开脱,神情也依旧慵懒。

萧璧凌蓦地便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绕是他修养好,硬是将不该问的一些问题都收了回去。

顾莲笙却像是想起了何事,掩口笑道:“也对,早该通知萧大侠的,可萧大侠你行踪不定,着实不大好找。”

萧璧凌不言,勉强收回唇角不自觉泛起的冷笑。

顾莲笙不像是有意传达消息的,不然,他请来的人应当是方铮旭,而不是自己。

而且也不会等到这人走茶凉的时候才相告。

“我那时当真以为,玄澈和他关系匪浅呢,不然,如何舍得用血玉令来换?”顾莲笙双眸微微张开了些许,那轻笑的模样,就像在叙说一场好戏,“不过,若是换成萧大侠,也必然会拼尽全力,也要换得他平安罢。”

这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萧璧凌只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想咽咽不下,想喷喷不出。

不过,若是按照他所误会的方向推断下去,方才说这些话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激怒自己才说的。

镜渊的人果然都闲得慌。

“那是自然。”萧璧凌唇角一扬。

他有意顺着顾莲笙的话往下说,果不其然,轮到顾莲笙起疑了。

虽说自古便有男风盛行,然而此等癖好,一向被世人视作见不得人的下作东西,怎么会有人大方承认?

顾莲笙感到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便多说了一句:“萧大侠当真是大仁大义,竟……”

“哪来的大仁大义,不过是得带人回去交差罢了,”萧璧凌耸了耸肩,道,“既然横竖不好过,最少不能让老方觉得我游手好闲不是?”

萧璧凌是在苏易失踪后回到的扶风阁,然而他直到此时才知道,苏易之所以会失踪,竟与自己密切相关。

仔细想来,从重逢的第一次挑衅开始,苏易就显得异常古怪,而且他后来问过,宋云锡被荀弋等人围堵时,苏易所称的“增援”,根本是他擅作主张。

方铮旭根本从未交代过他去做这事!

萧璧凌越想越觉得可怕。

顾莲笙的眸子里忽然便多了一丝失望。萧璧凌也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只要这位顾尊主别再有不该有的误会,他心里多少还能舒坦些。

“果然呢,既然是这样,你也不会明白的。”顾莲笙忽然坐了起来,眸子里透出一刹那的邪魅,与之对视,但很快却挑眉笑道,“萧大侠方才说,有话要问本座,怎么不见开口?”

“这下想要问的,顾尊主都已说了。”

他眸子里有一刹那闪过一丝忧虑,可很快又收敛下去。

当初无法确认之事,如今全都能确认了。

玄澈第一次看见苏易时,那神情便如恶狼见了猎物一般。

而青芜也曾说过,苏易是“有些粘着他”的人。

那么玄澈将人带走之后呢,又去了何处?

“请问顾尊主……”萧璧凌凝眉,“人是几时被玄澈带走的。”

“就在举贤会当日。”顾莲笙悠悠道,“怎么,萧大侠仍是不肯信我?”

“知恩当图报,萧某还不至于如此不识趣。”萧璧凌起身施礼,淡淡答道,“这些消息,还得多谢顾尊主慷慨相告,如今寻人要紧,便不多打扰,告辞。”他干净利落地说完这一些话,便即退出了厅中。

顾莲笙只轻笑一声,心下却不免怅然。

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只可惜,他预想之中的好戏,未必还有机会上演了。

萧璧凌下山途中,思绪也跟着渐沉的天色变得迷茫起来。

若顾莲笙所言为真,那么苏易他……

可想到这里,他心中又生出另一个想法,来,不论是玄澈或者顾莲笙,在此前与他之间皆无恩怨纠葛,自己又为何要相信他们的话,因此牵涉进白石山的那些恩恩怨怨?

可既然毫无纠葛,为何他二人要接二连三找上自己?还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有些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他不想承认又能如何?

可玄澈真的只是要他一句话,让苏易心死之后,心甘情愿追随而已吗?只这一句话,与天元堂做那交易便足够了,至于搭上一派尊主之位吗?

他还没来得及完全静下心来,远处却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滚轮声,并越发向他靠近。

萧璧凌抬眼,只看到一台精钢所制的轮椅到了跟前,上头坐着一名身形纤弱的女子,墨色衣衫,柳叶眉,修长的睫毛将那对丹凤眼的线条修饰得精致秀气,却遮盖不了眸子里锐利的锋芒。

如此姣好的相貌,偏偏在右脸之上突兀生着一片骇人的烧灼疤痕。

“怎么是你?”萧璧凌唇角动了动,“我又不是叛徒,也用得着出动周长老大驾?”

这个女人,自然便是扶风阁巽字一辈之上唯一的女子——周素妍。

“你果然插手了此事,”周素妍冷哼一声,“你许久未归,方阁主担心得很,偏偏叶家的小公子刚刚出生,那些门面事推脱不掉,便只好派我来找你。”

“所以呢?你就找到这来了?”萧璧凌唇角一僵,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回去。”周素妍的话干净利落。

“急什么?苏易下落未明,难道就这么丢下不管?”萧璧凌挑眉。

“你查到了什么?”周素妍仍是一脸淡漠。

萧璧凌摇头,那神情似笑非笑,在周素妍看来,已是十分欠揍。

“是你现在便同我走,还是等我动手抓你?”周素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萧璧凌不是不知道她这是先礼后兵,在她出手之前便已向后退开一大步,周素妍见状,右手微微一抬,三根顶端系着银珠的丝线便自手心倏然而出。她出手极快,不等萧璧凌避让,其中两条丝线便先后将他手中玄苍剑柄、剑鞘缚住,挣脱不得,剩下的一条,则缚在他脉门之上,渐渐勒出血丝。

萧璧凌不慌不忙看了看那三根丝线,眉心略微一动,右手迅速翻转扣在那缚住他脉门的丝线之上,左手则迅速摁紧佩剑,以免她收势之时给夺了去。

周素妍眉眼低垂,勾着丝线的右手隐隐察觉出暗流涌动,与他僵持许久,方悠悠说道:“你打算几时回去?”

“先找到人再说。”萧璧凌道,“当然,凭你的能耐,也可以现在把我绑回去。”

“跟着便一路上与你斗智斗勇,随时防备着你逃跑吗?”周素妍干笑两声,“我没那个闲心。”

“如此说来,还是周长老了解我。”萧璧凌故作深沉道。

“你自便。”周素妍懒得与他贫嘴,手中银丝一松,便即收回袖中,“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死在这外头,还正好让世上少个祸害。”

“承周长老吉言,在下想来必能大难不死,因祸得福。”他说着这话,还拱手给周素妍道了个揖礼。

那表情虽未带着笑容,可仍是怎么看都欠揍。

周素妍对此只是嗤之以鼻,片刻之后,方道:“你也莫要以为,就此便可溜之大吉。届时方阁主若有令,我还是会来拿人。”

“我说周长老,您能否稍微客气一点,”萧璧凌赔着笑脸,道,“照这么一说,岂非我走哪儿都得防着?”

“若非看在当年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已经被我绑回去了。”周素妍言罢,一张脸已彻底冷了下去。

萧璧凌听到这话,笑容也似乎有些僵住了。

那些他从来都不敢提的往事,如今竟被她随口说了出来。

她是真的忘了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还是又遭遇了什么事情,让她又记起了那些不堪?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这些,对面的女子便已默默拨弄着椅侧轮轴转身离去。萧璧凌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却不自觉伸手在左臂靠近手肘处摸了摸。

在这衣袖的遮掩之下,是小臂上一块茶盖大小的灼烧疤痕,与周素妍脸上那处伤疤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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