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洪灾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北宋周敦颐《爱莲说》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是家,风剪残月寻常处,浊水长出白莲花,可堪乱世如蝼蚁,峥嵘岁月汗血马,初生日出照苍茫,浮生终究一壶茶。
作者
民国7年3月湖南宝庆府(邵阳)这里地处湖南西南,这里地势险要,山高林密,这里民风剽悍。郑氏堂里灯火通明,郑家自一百多年前以护镖起家,经过四代人的耕耘在整个大西南颇有些名气,自清中叶到民国家族发展兴旺,郑氏堂在湖南、广东、四川等地设有分堂,这几天因为家中正商量着大事,郑家有五兄弟和一个女儿,兄弟们的名字是以天长地久贵五字来命名,老大郑之天早年曾跟随黄兴,他于两年前参加了一场重大事件在广州去世,独女郑玉香已经外嫁,此时堂屋灯火通明,正房里郑家老太爷正让秦壶把脉,秦壶,中等个子年约四十来岁,留着黑白相间的胡子,右眼下一颗黑色的黑痣。秦壶说:“老太爷,没事,你的身体很好!你觉得胸闷只是这段时间太劳心了,多注意休息就好!”老太爷郑立闻点点头说:“我倒是希望如此啊,郑家这份家业总要找个好的继承人!”秦壶说:“老太爷,我想你现在操这样的心完全没有必要,你的身体朝气(湖南方言:健康)着呢!”老太爷点点头说:“承你吉言啊!我就担心我的身体扛不住,郑家这么大的基业总要找个合适的人来当家,秦大师,我们郑家这份基业还要靠你多帮衬,你看看之长倒是有才,可他太过锋芒,如果得你的相助就没有问题了。”秦壶说:”秦某不才深受老爷的抬爱,我怕是担当不起这个重任。”郑立闻说:“我们是自家人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你看你来了这两年我们郑家的变化多大,到处开了分堂,除了遍及湖南全省外,现在连江西和安徽都有分堂了。我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秦壶说:“老太爷,您还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郑立闻点点头说:“也是,那我就先休息,你也不要太操劳啊。”秦壶从老太爷房里回到自己房里,他先是看了看窗外后将门窗紧闭,然后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来,他在桌前飞快地写完书信后封口然后叫来贴身的手下,将信悄悄地递给他,尔后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手下不停地点头,他将书信小心地放入怀中,手下来到后院解开马绳,飞身上马快速地离开了院子,旷野中飞驰着一匹高头白马,随着一声长嘶白马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洞庭湖,位于湖南的北部与湖北交界漫漫一望无际,今年的雨水太多,湖水已经漫过了往年的滩涂,昨夜又是一场大雨,岸边的人都惶恐不安的看着上涨的水位,人们祈祷水能快速退下但是事与愿违,洞庭湖又吞没了岸上的大片土地,造成湘鄂地区的长江沿岸许多人流离失所,纷纷在外逃难,在一群逃难的人群之中有个衣衫褴褛的七,八岁小男孩,只见他的脸上沾满了污泥,脸上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跟着大人们走,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周围的人,他只是半道上跟进来的,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去关心这样一个孩子,这已经是他逃出洪灾的第3天了,他是因为一时和小伙伴贪玩在山上去摘野果才逃了一劫,原本他的家里有妈妈和妹妹,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眼前的一切,他和他的伙伴福生站在高处望着被洪水吞没的于家村,他对着村子喊:“妈妈、妹妹…”旁边的福生也在喊:“崖~(湖南方言:父亲的意思),可回应他们的是除了轰隆隆的水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他们哭喊了半天最后倒在地上,他们除了相互泪眼相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哭过以后他开始责怪福生,“就是你非要拉着我来捡什么雷公屎,我不管,你赔我的妈妈和我的妹妹!”福生说:“都是你自己要吃野果子才耽误时间的,你还怪我?我还要叫你赔我的崖(爸爸)呢!”男孩一看平时让着自己的福生这时在说自己,这怎么受得了大闹:“就是你,就怪你,你滚,你滚啊!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他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旁边的福生,福生高出他半个头,他们同岁,此时的福生也崩溃了,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从此他也是孤儿,以前福生都会谦让他,甚至会安慰他,但是今天的情况是不一样的,福生发疯似的向山下跑去。
他看着福生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他独自找了一棵树下坐下,在树底下呆呆坐着,天色渐渐暗了,雨已经停了下来,周围的蛙鸣声此起彼伏。他不知道福生跑到哪去了,此刻他多么希望福生回来,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应该向福生道歉,而是他现在害怕,他需要小伙伴过来陪陪他,后半夜他终于疲倦地睡着了,梦里他见到了妈妈和妹妹,他的妈妈坐在披着长长头发搂着他和妹妹,他和妹妹抚摸着妈妈的长发,妹妹说:“哥哥,妈妈的长发可以换好多糖吃吧?”这时村口传来了换塘的吆喝声,男孩醒了,他看看身边,身边没有妹妹也没有妈妈,原来只是一次梦,天已经大亮,他起身奔跑,再度来到昨天原地,眼前依旧是一片汪洋,而福生也没有在这里,看样子福生真的生自己气了,他心里暗暗骂了句“小器鬼!”,他又呆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后就转身走了,走到第二天,无意中发现一群逃荒的人,就跟着他们一起走。3天来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饿得两眼冒金星,脚下就像灌了铅一样。
临近中午,突然人群中有人喊“前面有个镇子!”,大家一齐欢悦起来,在这骚动的人群中他似乎也看到了希望,就快步跟着大家跑了起来。其实他跑也没有用一不说跑不过人家,二他身无分文,但此刻他顾不了许多了,因为有一个东西叫“希望”。
两天以后,郑家的信使将书信带到了长沙郑家分堂,分堂的堂主人拿到信后赶紧吩咐另一个信使也拿着书信骑上马向北驶去。
这里是长江边的一个叫屋莱的小镇。来到这个长江边的小镇上,他看到满大街都是人,今天正是这小镇的赶圩日,街上非常热闹,他挤进人流,慢慢走到一个卖馒头的铺子前,看到白花花的馒头,眼睛死死盯着这美丽的东西,似乎这白胖胖的东西就要进入自己的口中,那口水啊不停地往下咽,而那卖馒头的小贩也似乎注意他很久了,看到他不卖还挡在自己铺子前面非常不舒服,小贩很鄙视地驱赶他,“小叫花子,看什么看?没钱别妨碍我做生意!滚滚滚。”他那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伤害,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小贩,也许是出于报复同时也是出于饥饿,他突然伸手抓了两个馒头就跑。小贩似乎早有警觉,马上拔腿就追,他毕竟还是人小腿短,再加上几天都没有进食,跑不到二十几步就被小贩追上,小贩把他压在地下就打,他一手使劲护着头,另一只手抓紧时间把馒头往嘴巴里塞,人群马上围了上来,看热闹一向是这个民族的特性。也有人劝了小贩算了,这是发洪水造成的,就可怜可怜人家。小贩依旧不依不饶,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位衣着光鲜的四十几岁男人,一把抓住小贩的手,“别打了,多少钱?我给!”小贩看有人给钱脸色马上由怒转晴,“三个馒头,两文!”那人丢给小贩两个铜钱走过来扶起小孩,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周围人纷纷说这人是好人,还说这年头好人太少等等,大伙看着事情完了后,人群就慢慢散开。小孩起身后没有顾得谢人家就赶紧馒头将往嘴里塞,待吃完馒头以后,才抬头望着眼前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