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合时宜的发问

在杜尔镇可以并肩作战的朋友甚至比个人实力还要重要。丘得密、拉斐尔、派翁这个三人组自大沙暴事件一起与狂暴沙蜥作战后，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彼此。虽然记忆中仍是是大段的空白，但是新创造出的记忆却值得铭记。

而上一场沙暴已经结束了一月有余，三人决定去沙蜥的聚集地碰碰运气，抓捕就不要想了，能杀死一只就不错了。而意外就此出现，他们发现了倒在沙地中的一位背着弓箭旅者装扮的紫发女性。

穿越戈壁的人，过去的一年内也有过，而且无一不引发了大事件，或许这是三人转运的好时机。戈壁上如刀似的风带着灼热的沙粒拍打着三位冒险者的脸颊。

“今个儿倒也算撞上了。”说不上肌肉系，但绝对不是瘦弱的女子丘得密挑了挑眉。她撩了撩披着方那件虽满是尘土却没有破损的长袍下摆，快步走了上去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低声道:“喂，喂，醒醒。”

“还活着吗！？”同样也是黑色发色但是是短碎发造型的拉斐尔则依然拉着在正常情况下显得异常严肃的国字脸，蹲下时哑光的胸甲和剑柄碰撞的声音也不得不说给人可靠的感觉。

最后一位脸庞显得有些中性的青年保持着沉默但也跟了上来，他那一头及腰的灰白长发用植物纤维扎成了马尾辫。这大热天还穿着一套破旧的亚麻布衣服，甚至脖子上围着一条墨绿色的围巾——换正常人站这大太阳底下一刻钟就热晕了。

经过丘得密和拉斐尔简单的检查，这位女性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且嘴唇干裂，多半是身体脱水导致。

“真就给我碰上了，你们谁还有剩下的水？”三人面面相觑，丘得密无奈只得继续道:“你们不省点回程的时候喝？算了……我也没留，太tm热了。”

拉斐尔把两个没剩一滴水的小铜酒壶放回了腰包，犹豫着要不要干件好事:“扛她回去？”

“能不能喂她这个？虽然说挺贵的……”派翁从衣兜里取出外敷的医疗药膏，寻思着这玩意可不可以口服。

“把那个放回去吧，我先喂点血试试……反正吃得住，拉斐尔你帮我捏一下她的嘴唇。”丘得密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在自身体质的支撑下把大拇指对准昏迷者的嘴，用匕首一划然后收回匕首用手指压迫，就这么滴出近百滴血。

拉斐尔扯了扯嘴角:“狠人啊……”

“以血止渴？”派翁惊了一下，这种操作对他而言真的学不来。紧接着他想了一下开口说道:“确实，血液的组成成分主要是水分……以前的我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紧张的几分钟过去了，这位女性发出了一声呻吟，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不过面色好了很多。

“嘁……抬回去吧。”丘得密翻了翻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然而除了斗篷下的皮甲和背着的弓箭外就没啥东西了……也不是全然没有，她身下压着的背包中还有一块有些异味且没经过好好处理的皮子。

“你没事吧。”拉斐尔伸手打算把昏迷的女性扛到肩上，眼睛却盯着丘得密的手指。

丘得密啧了一声，给拉斐尔搭了把手然后说道:“我没事，你们也知道我伤口愈合的快，虽然这也挺异常的，但对现在的处境总归来说是件好事……她至少暂时不会死。看上去是一个远程类型的人物，如果能够招揽进来的话就帮大忙了。走吧，不管怎么样，至少得敲上一笔吧。我流了这么多血，多少得补充补充营养。”

“不过这个人……真的不是迷路了吗？”跟在后面充当三人组背景板的派翁将围巾拉高了一点，以便于阻挡风中掺杂着的沙粒。

“谁知道呢……唉。”拉斐尔叹了口气。

“不能把她放在这就是了。”丘得密加快几步超过拉斐尔，走在了最前面挡住了风。

三人组来到杜尔镇东面平时关着的栅栏门处，打开一条缝隙走了进去再好好关上。突然丘得密说道:“我们如果直接带她回贫民街估计会被人盯上。”她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这身高……也不能拧巴拧巴装成包裹啊，麻烦了。”

“把她拉到教堂？”拉斐尔提议道:“圣耀之神教会的教堂平日里总是有一个不信卡莱文.德勒士缇史凯德的牧师待着。我听说她会免费给贫民用治疗类型的法术，或许我们三个应该把这位女性送到那里……忘了你不能去，那就我们两个？”

“我寻思没问题。”话少的派翁表示赞同，但转念一想又提了一句:“

带她去教堂之前，再给她补充下水分？我刚到这的时候听说苍月旅店的老板娘是一个好心的人，或许会赊给我们一些水。”

“行，就这样。我们先在门这找个地方看着她，派个人去找老板娘接个水。谁去？”丘得密环视一周，好在旅店和车马行的门前没几个行人。处于东门前小广场中应该不会被太多人发现，尤其是那些以打劫为生的盗贼团体。

“我得扛着她，总感觉放下了就更危险了。”拉斐尔摇了摇头后退两步完全踏入东门上方大牌子的阴影下，然后看向派翁。

“我去？”派翁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那你去吧。”丘得密也回到阴影中点了点头并将水袋扔了过去:“路上小心。”虽然就这么一小截路。

工具跑腿人接过水袋，顺便把把围巾拉低至咽喉处，然后走向了苍月旅店。

平时的夜晚，在大广场南侧的建筑物始终亮着灯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耀眼。虽然现在是白天门虚掩着，但时不时还是有透过门的笑声。

派翁看了一眼门檐侧面挂着的牌子，上面醒目的刻痕用红色染料染着几个字——营业中。

派翁提着水袋推门进入又掩好，此时屋里面坐着一群喝酒吃饭的矿工。据派翁所知目前银矿那边是暂停开工的状态，看起来他们之前挖到了不太值钱的伴生矿所以有余力吃正经饭。屋子的角落还有几个正在互相吹牛的冒险者。

不能说座无虚席，但也只余下门旁的两张方桌空着。而正对门口走到头自然就是旅店的柜台，平时那位性感的老板娘应该站在柜台之后招呼侍者上菜才对。

派翁注意到除了沉默寡言擦着酒杯的调酒师外，那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光头老板竟然趴在柜台一边喝闷酒——他可是个实力强大的佣兵，曾是月熊佣兵团这个传说故事里的主力盾战。

收回目光，派翁看向调酒师身后琳琅满目的酒。除了普通的黑麦酒和醇厚的红葡萄酒，甚至还有几瓶包装华丽的烈酒——后者一看便是富有的人才能享用的种类。

犹豫了一下派翁还是走到柜台前向调酒师问道:“打扰一下，请问老板娘在吗？”

“不在。”调酒师用没感情的声音回答，而另一边如同大熊一般的老板突然抬起头看向派翁，显然是显然是派翁提及了老板娘这个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力。趁这个杜尔镇公认实力第一的退役佣兵把自己撕了之前，必须做点什么。

“……我，我只是想求一杯水救救脱水的同伴。”脸庞显得有些中性的派翁压低声音开始装可怜。

“一杯水九梅尔，概不赊账。”老板低沉雄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抱歉……我听说老板娘是个很好心的人……”派翁瑟瑟发抖的从衣兜中拿出仅有的八枚铜币放在柜台上，再拿起三枚铜币放了回去低声说道:“请给我来半杯水。”

好在老板继续趴桌喝酒，默许了卖半杯这事。调酒师把钱收到了柜台之下，用大木杯从柜台后的木桶里面舀了半杯的水，然后放在了柜台上。紧接着是调酒师清冷的声音。“记得用完赶快把杯子送回来，我觉得你不想惹麻烦。”恐怕他指的不仅仅是此时一点就炸如同火药桶的旅店老板，还有管理杜尔镇的那些家伙定下的规则吧。

“十分感谢！”派翁急忙说道，都忘了自己拿着水袋，接过水杯后就赶紧快步走出苍月旅店，毕竟人命要紧。

走出旅店后，派翁立马露出了阳光健康的笑容，并走向东门找到队友们汇合。在拉斐尔把人放下摆成适合吞咽的姿势后，派翁把水灌入紫发女性口中。

清凉的液体从咽喉滑进食道，亚历山大慢慢转醒过来。她下意识舔了舔裂开的嘴唇。“唔……额……”亚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丘得密轻轻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脸:“你醒啦？先付一下医疗费。”

“醒了，那我去还杯子了。”派翁戳了戳亚历山大额头上头带的黄毛。

丘得密站起身，娴熟的开始敲诈:“稀释过的治疗药剂要两千五百梅尔，顺便还有我放的血，便宜点一共就三千吧，分期还是一起？”她又弯下腰学着派翁也戳向头带上随风而动的黄毛。

此时亚历山大已经清醒过来，站起身躲开了手指:“恩……哦。那什么，先让我冷静冷静……”

“顺带一提，这半杯水只值五梅尔。”派翁已经穿上自己的黑色斗篷，拿起木杯后他转身走向苍月旅店。

“说起来，你怎么会昏迷在那个地方？”丘得密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帘。

拉斐尔也安耐不住好奇开口道:“是呀，你是干嘛的？怎么在那倒了？”

嗯……我应该是……昏迷在沙漠里了？然后……大概是被这些人带到这儿来的？亚历山大回忆了一下以后又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

“别看了，是我们搭救的你。”丘得密再次站起身:“走吧，在这里呆着容易出事。杜尔镇只有三种人，第一种是之前犯的事能用钱解决然后想赚钱解决事情重新回到卡纳多境内的。第二种是赚了钱就花了快活的家伙。第三种是银城的居民但是不得不通过杜尔镇讨生活的人。或许可以加上外国来宾的第四种？”

“额……好吧。”亚历山大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跟上去。而还完木杯的派翁也回到了队伍。

“我大概理清思绪了。总而言之，我是……失忆之前被派到戈壁对面的一个雨林探索的开拓队的一员。”亚历山大看上去这三人应该不是坏人。

“听起来你是从这里出发的，我们也听过雨林的故事，你在杜尔镇有认识的人么？”拉斐尔主动搭话。

“不知道……我以前是受雇于卡纳多神圣帝国派去隔壁对面的雨林的开拓队的护卫之一，是个冒险者。然而我们不知道怎么的就全都失忆了，包括之前派去的开拓队的正规成员。我们在雨林里遇到了可怕的怪物，在基本上解决掉最紧迫的问题之后，我被派到外面来看看情况。”

“我想我应该是晕在戈壁里，然后被你们救起来了，这应该就是目前的现状。以上，有问题吗？”

“外面的情况也很简单。”丘得密摊了摊手说道:“大失忆虽然影响不小，但是问题也并不大。目前基本已经好了秩序……话说回来，雨林……是个好地方吧？”

“如果到处都是不洁生物和发狂的野兽的地方也是好地方的话，大概是吧。”亚历山大苦笑了一下。

“不洁生物……那些复生的死者吗？”本恢复了沉默的派翁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浑身破破烂烂，而且干掉没有一点好处的无脑怪物。”亚历山大回想到之前见过的不洁生物，只觉得恶心——在各种意义上。

“那么没问题的话，介意我问点问题吗？我叫亚历山大·约翰逊，不知道几位怎么称呼？”

“可以叫我丘得密，你问吧。”

“我是派翁，请便。”

“拉斐尔。”

“那么，这个镇子是叫杜尔镇，那座城市叫银城。”亚历山大指向了小镇尽头高耸的城墙。“杜尔镇……是卡纳多神圣帝国的一部分吗？”

派翁开口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主要是他们背不过那些书面资料……要从哪里开始呢，笼统的说这儿就是东部边境。旭光山脉以东就是亚干拉玛地区，以西就是卡纳多地区。旭光山脉很好的挡住了来自亚干拉玛地区的热风，虽然有一块天然的间隙却也被温斯塔二世修建了有着高耸城墙的银城，从而挡住贫瘠的气息。”

“嗯……银城之所以是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在温斯塔三世时期，这座只有士兵的要塞旁发现了大量银矿，甚至有不少伴生的秘银。”

“帝国需要劳动力开采银矿，所以银城的军团长默认甚至一手促成了杜尔镇的出现。从位置和规模来看杜尔镇几乎算是银城的外城区了，但严格的来说杜尔镇并非帝国领土。这最早的居民是一个被流放的伯爵。后来被赶出村子无家可归的流民，还有罪不至死的犯人以及国家早已覆灭的亚干拉玛人也来到了这里成为了早期小镇人口。”

“之前大失忆事件的确引起了很多麻烦，但是固定的职位以及大量的纸质资料起到了很大作用。杜尔镇掌权的目前是一伙盗贼，不过虽然说是盗贼他们的确遵循了自己定下的苛刻规矩，用残酷的手段维持了秩序。而在逆流商会的撮合下银城的商人们组成了商业街联合管理会，这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最后，还有代表银城官方力量的圣耀之神教会的教堂和杜尔镇实力第一退役佣兵开设的旅店能说得上话，就是我刚才给你买水的那个地方。其他都是小鱼小虾上不得台面……我们就是那种小鱼小虾中最普通的。”

“杜尔镇存在的主要理由还是银城需要采集矿物，至于其他的收入来源就只有经商还有猎杀沙蜥一类的野兽族群，偶尔出现的魔兽也能卖个大价钱。嗯……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和你一样，也是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