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往之影

卡林站到队伍准备前进的方向上，留意有没有寻声而来的新敌人。等待队友处理完尸体后稍微安下心凑过去看看怪物都掉了些什么。

不过先不说普通的护甲和武器早已生锈，那把老式长枪管侏儒火枪更次，已经被锈蚀得几乎不能用了。

“继续前进吧。”加奈尔发话后，四人保持之前的阵型继续探索。

卡林默默寻思着为什么侏儒喜欢在自己家里安陷阱，直到这个陷阱被触发，但这种事他作为一个冒险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那之后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在一个没有任何声响的陷阱启动后。

一股股粉色的气体从左右两边的墙上突然出现的许多小孔中喷射而出，两边的铁门立刻紧紧地闭上。

“该死！”加奈尔大惊失色快速灌下一瓶蓝色药剂，然而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他极其困倦地用双手抓着大剑剧烈呼吸着，勉强没有倒下。

莱伦咳嗽了几声，急忙用便携的水壶倒在了一块干布上捂住鼻子。卡林一样照做，卷起披风和袖子，沾水捂住口鼻，同时看向周围的墙壁寻找突破口。

索伦吟唱后用冰冻法术冻住了一面墙上的喷射口，但是第二个魔法还没有放出来就昏倒在地。

虽然现在减少了一面墙，但另一面墙上还有十几个。虽然莱伦和卡林都及时用身边的物品尽可能地防止自己吸入气体，但是之前已经吸入了一些。

卡林先一步倒下。在他失去意识前，看到支撑加奈尔身体的大剑的加纳尔也倒下了。莱伦抱起索伦，但还没等他拖着女孩靠近门边也无力再走。

短暂的失去意识后，卡林重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但是自己眼前全是重影，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索伦，莱伦，加奈尔走在自己前面。

脚下是黑色的金属板，两边是黑色的金属栏杆，周围是冒着泡泡的岩浆。翻滚的热浪几乎再次让卡林失去了意识。

这样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卡林终于勉强重新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的意识还是十分的模糊，只是比之前要强一点。而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加纳尔向左，莱伦向前，索伦向右。

卡林尽可能呼唤着同伴，但沙哑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他昏昏沉沉地停在了十字路口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卡林艰难地扭转脑袋，视野中三人即将消失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生物激昂的吼声，他腰间的枪传来阵阵清凉感让他暂时得以完全清醒。

兔人的本能让他去追自己的老熟人，卡林攒起力气朝前走去。

这里难道是侏儒的锻造区吗？难以难受的热浪不断传来，在卡林全速奔跑直到一个以巨型锻造炉为核心的区域时，面对一群散发敌意的尸鬼时莱伦似乎也清醒了过来，在扔出一个炸裂开了出现许多白色烟雾的东西以后他努力想要逃脱这个区域，呼喊着让卡林快跑。

无数火枪弹丸，投矛穿过烟雾，被多发流弹击中的莱伦浑身都是伤。他灌下一瓶红色的治疗药水，上下不接下气地向三人在神志不清时分开的十字路口跑去。

“他们在左右两边，不知道醒没醒。”卡林在朝烟雾里开枪掩护的间隙把基本的情况喊了出来。

就在卡林掩护的功夫，莱伦超过了卡林的位置。“还愣着干什么？！”

“那他们？！”卡林本能地跟着莱伦开始跑，但是超过十字路口后看见他没有救援的打算，不由得出声“询问”，或者说质疑？

“你有把握在这么多尸鬼中再救走一个人吗？你才应该醒醒，我们只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冒险者和佣兵，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快走！”莱伦一把拉住卡林继续跑。

虽然本能地察觉另外两人已经无力回天了，卡林依然心有愧疚。但话到嘴边却甚至不知道该喊什么，只能在沉默中越跑越远。

卡林和莱伦在大概是返回的路线上经历过几场和少量尸鬼的战斗后，当然重新回到了那个喷射气体的房间。此时冰已经融化，多次试探之后两人快速穿过这个房间，安全地回到了A区域。

因为加纳尔是很优秀的佣兵，而那个小姑娘也是潜力无限的魔法使。之后工行组织了更多佣兵去救援，但不出众人所料，当他们赶到后就只剩下两具尸体。

虽然在当天解决了b区域所有的危险，但是死去了接近二十个年轻的冒险者和佣兵，这对本地不算太大的佣兵工行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在那之后，其他地方的佣兵工行接手了探索剩下的区域，虽然也有死伤但牺牲的家伙不超过五个。那些队伍都是早已磨合好的，几乎不存在队伍短板。

在那之后莱伦一直十分自责，因为他为了活命做出放弃队友的选择。虽然当时的情形也只能如此，但是这让莱伦在此后的任务中始终无法走出心结——这意味着他无法再进一步。

莱伦似乎决心退出佣兵行业了。某日，卡林结束一个委托后，浑身脏兮兮的随便吃了一口东西向租住的房子走。在路上他看见莱伦坐在路边，枪就那么丢在沙地上，双手捂着脸。

“莱伦……”卡林走到莱伦身旁，出声呼唤他，顺手捡起他的枪横着递给他。

“你来了。”莱伦放下双手接过枪，然后淡淡地吐出早已酝酿好的单词:“我要离开卡赞曼拉，这家伙就托付给你了。”内疚压垮了莱伦，他憔悴的面容让卡林不忍直视。

“你要走？去哪？”卡林连忙询问。

“那就和你无关了。”莱伦冷漠的说道。

“如果你要去其他地方看看，那就去吧。多逛点别的地方，这个世界还很大，值得珍视的事情还很多。”卡林知道因为同伴死亡而消沉的冒险者和佣兵很多，如果最终也无法将负面情绪发泄出去接受现实就只能在这个行业离场。话虽如此，换一个方式生活也未尝不好。

莱伦双手抓住枪杆后站起来把枪抛给了卡林。

“而且这可是你的老伙计了，你。”卡林接住枪身，试图继续跟莱伦聊聊。

莱伦沉默地走了十几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以前的我已经死去了，希望你可以活得精彩。”最终卡林目睹莱纳消失在归家的人群中。

莱伦的离开实在是让卡林没法继续慢悠悠地逛下去，于是他匆匆回到住处，打算一个人安静一会。

过了一刻钟后卡林从桌上拿过熟人留下的纪念，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而一个新的旅行计划，逐渐在他脑中浮现。

三天后的正午时分，卡林坐在狭小的屋内，屋外是磅礴的大雨。莱伦已于两日前离开卡赞曼拉城，或许没被这场大雨所阻拦。在这种天气下，佣兵工行几乎没有什么委托，而血岩壁垒那里本地的佣兵工行也无从插手。

现在的卡林没有工作可做，也因为天气无法执行还未准备好的旅行计划。屋外有两个人类小孩打着油纸伞在玩水，他们在疏通“水道”。

但比起上午，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如果趁这个机会稍微淋一下雨去买一把伞，说不定可以在城里转转。

事实上，卡林很少有这个闲情雅致去城里乱转，城外的农庄和小镇更是只有在做委托的时候才会去。

【这个天气想必商人会比较欢迎客人吧。】卡林看了看门外前往集市的方向，稍作思考，便披上外套，收起关键的财物，匆匆跑进雨中。他顺便回忆了一下周围哪里有卖雨伞的地方，自己毕竟算是冒险者，伞这种东西不怎么用到，以往小雨都是把旅行服的兜帽一带完事了。

想到杂货铺应该有，于是卡林幸运地买了一把便宜的油纸伞——因为这是最后一只了，老板因为没有客人想要提前关门。不仅如此，很多商铺甚至清晨就没有开门。

罗瑞行省的这个小城并不如卡林在书中看到的人类城市那般壮观，鲜有二层的建筑。

既然店铺都没怎么开门，卡林也乐得清闲，他放下挡在头上的盾牌，撑起过分轻巧的油纸伞，慢慢地走在大街上，欣赏着雨景。

【安静的下午。难得可以不思考工作的问题，没有目的地闲逛，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旅行吧。】

路上的行人都匆匆走着，不过卡林却感受到了如同在大草原上一样的宁静——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这种感觉，不过忙碌也意味着充实，至少可以用来麻痹自己。

仔细想想，卡林已经记不清楚为何会在这个城市停留，不知何时开始，卡林不再追赶过往缺失的记忆。

“牵挂”这个名词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莱伦已经走了，这大概是卡林心目中少数可以定位为朋友的人。

其实“牵挂”还是有那么一点，亲情毕竟深植于血脉之中。而那位已经忘记面目的老师，也是卡林重要的人生向导。至少，自己还应该去见他\/她一面。不过这些想法很快就沉入了卡林的内心深处，大概广阔的世界才是他的追求。

不知不觉间卡林已经走到了城门，正门只开了一条缝隙，一侧的小门也关上了，避雨的几个卫兵们靠在石墙上昏昏欲睡。

卡林只是朝门外瞟了一眼，便准备转向离开正门，找找有没有出售“纪念品”或者有类似特色的店家。他在城里转了转，没有找到，大概都关门了。路过佣兵工行的时候，卡林想起来今天会有一批委托金结算。

既然路过就顺便办事，卡林来到门前，收起雨伞甩了甩。他走进工行打算看看工作人员在不在。

柜台小姐确认了一下卡林的身份，然后把一袋金币给了他。一共有三十五林赛，不过原定的一系列委托的总报酬是二十五林赛才对。

“我记得原来的数目，这比之前的多了十林赛呀。”卡林对此表示疑惑，说罢还仔细地清点了一下。

“我确认一下，稍等。”柜台小姐开始翻看文件。“啊，这个是之前血岩壁垒事件的赔付金，死伤者众多也有工行情报的失误的原因。因此之前忙着结算大批的抚恤金，没有在规定时间发放赔付金，另外因为一些事情，这件事没有张贴，抱歉。”

“理解，谢谢。”卡林微微点头耳朵朝下弯了弯表示感谢，之后他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委托栏，准备离开。实际上今天就没有几张委托，剩下的也都是滞留性的高难委托，不值得细看。

卡林收好钱袋叹了口气，重新投入雨幕里继续逛街。雨势又逐渐变大，在这位亚人找回部分记忆的印象里，草原从没有下过这样长时间的雨，继续发散的思绪让他想到真正出发前应该回部落看一眼，这一别就不知几年。

虽然有了想法但是生活还在继续，卡林日复一日积攒着钱财准备自己的旅行，过程中他也回部落看了一次并且留下不少纪念品和钱。

亚历山大等人进城的那日，卡赞曼拉的某街道中卡林身后追着一个狮族亚人女性。她背着一把沉重的棍形武器，态度强硬，在几天前就看上了面容俊朗的卡林。

这位狮族亚人面部有一道疤痕，却增加了别样的魅力。因为她，卡林多次旅行的计划都被破坏了，也没法儿去做委托。

不仅如此，这一位还有生食畜肉的坏习惯，传闻她是一位被废弃的王女。据说狮族，虎族，豹族这三个战力极其凶悍的亚人种族的王都是传奇级。

她的到来给卡赞曼拉的冒险者和佣兵圈子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卡林自然也是陷入了失控漩涡，这一阵东躲西藏，别提多难过了。

卡林趁着刚拐弯，身后那位还没有视线时，奔跑着窜进一个胡同并且躲在一个角落。那位喘着粗气进入巷子里看了一眼，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卡林又藏了一会，发现的确不在，迅速爬墙跑了。却发现这里刚好是佣兵工行的后门，一个在沏茶的柜台小姐被吓了一大跳。

“抱歉。”卡林立刻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点头道歉。然后喘一口大气，看看周围有多少可以离开的路。

“是卡林先生……我明白了，我看您还是赶紧找个长期委托离开一阵子吧。”柜台小姐小声无奈道。而遗憾的是，除了翻墙回去，就只能从佣兵工行的正门出去。

“谢谢……最近工行有什么类似的需求吗？”卡林仿佛遇到了救命稻草，充满期待地问道。

“这个嘛……不好意思，截止到今天早晨也没有合适您的委托，但找个能出城的委托也比这样好，对吧。”柜台小姐尴尬的笑了笑。

“也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任务栏？以及那位小姐……”卡林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柜台小姐摇了摇头，她必须把沏好的茶赶快端进屋子里，不然在这个天气很快就会凉掉。“您自己看吧。”柜台小姐同情地说道，然后开门进去了。

卡林跟着柜台小姐进工行里面，然后静悄悄地朝外走……希望不会碰到那位狮子小姐。

而就在相遇之前。

对五人来说这个城市甚至不如孤卓镇繁华，虽然之前那个镇子也是一样。刚来这里，按照流程是要去登记一下的。

亚历山大跟卫兵打听完逆流商行和佣兵工行的位置之后，带着队伍走向工行，她准备先登个记再去交盒子。

第十三狂狼佣兵团的成员路上随便看了看城市，就已经到了佣兵工行。五个人刚进门，就看见一个佣兵工行的主管在和一个羊族亚人在侧面走廊的会客室交谈，此时一个柜台小姐后面跟着一个兔族亚人从后门进入了侧廊。

亚历山大卓越的听力和比较靠近的卡林听到了几个单词。“哈文行省——草原——大裂谷——恶魔。”

卡林不知道哈文行省有什么大裂谷，但是恶魔这种东西肯定没有。

莫恩格南没管停下来的亚历山大，自顾自先去看看委托，法革尼也跟在后面。然而可能是当下的时间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这里的委托少得可怜，委托金也都很少。大厅里面没几个冒险者和佣兵，都在看着刚进来的五人。

“真安稳啊。”莫恩格南嘟囔了一句。

“看起来没什么能顺便做的。”法革尼在后面一点小声说道。

【没声音了？】亚历山大思考了一下，回过头对着索菲亚说:“索菲亚你去登记吧，我在这儿盯着。”

“那好。”索菲亚点头答应，拿着登记所需的身份资料去前台选择了一位金发的柜台小姐进行登记，希兹跟在后面看着登记所需的操作。

接着亚历山大凝神静气，躲进会客室的视野盲区，假装在观察佣兵工行里的其它地方，实则尝试偷听会客室的谈话。

【又是大新闻，不过我还是赶紧找个委托先溜了再说。】卡林朝着公告栏走去，准备找个任务避避风头。

进入状态的亚历山大和擦肩而过的卡林听见了羊族亚人这段话：“如果这样下去，整个大草原都会遭到重创，会有十几个靠近大裂谷的部落会毁灭，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支援。”主管点了点头，羊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然后主管让刚才的柜台小姐把茶放下，去拟定一份新的委托出来。

卡林找了个不容易被看到的角落，在工行里等等，期望新出的委托能解决燃眉之急。总的来说他家所在的部落很靠近人类的领地，理应不会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