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凤京、小姑娘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宋子安和妹妹便被宇文战叫醒。
玲儿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根本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表达不满。
宋子安在宇文战叫他第一声时就很快清醒过来,发现云舟停下了,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我感知到前方不远处有几名修行者的气息。”宇文战冷静地说道,同时,一把黑杆银头的铁戟从他体内唤出,变成正常大小后便开始发出嗡鸣之音,似在回应主人。
随后他一脚踏上铁戟,扭头叮嘱道:“你们暂且呆在这,我去看看情况。”
说罢,一道身影飞驰而去,冲散前方朵朵白云,留下一阵阵破空声。
宋玲儿被这动静彻底惊醒,不明所以,有些胆怯地看向大哥。
刚才见到那铁戟出现时,宋子安第一反应是震撼,特别是从体内唤出、变大,又一脚踏上,再乘风而去,整个过程都无比潇洒,令人心旷神怡。
前晚在四面镜里看到的东海那几名剑修御剑,没有太大感觉,可能是离得太远的缘故,也可能是他们的飞剑没有铁戟拉风,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个只是图像,另一个则是身边真实的。
只是稍稍有些疑惑,现在才想通,原来宇文战之前所谓的‘御剑’赶来宋府,其实是‘御戟’。
可能是无论修行什么兵器,只要能像飞剑一样随心所欲地操纵它,都统称为‘剑修’吧。
只是不知道一般对于剑修来说,需要达到什么境界才能御剑飞行,能不能既是武夫又是剑修呢?
以前怎么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宋子安反思到,到时一定得好好请教下宇文将军。
宋子安以为起码要等一会儿,谁知,只片刻的功夫,宇文战便已归来,看他表情并不严肃,还有些乐呵,看来前方应该并没有啥危险。
“没事儿,是北襄国几名修士去咱国府学院,有事情要办。”还没等回到云舟上,就听到宇文战远远地对着他俩大声喊道,主要是怕他俩担心。
宇文战落在舟上,收回铁戟,催动小舟继续前行。
宋子安听说过京城里的国府学院,靖州城士子嘴里常常提到的‘学院’多半指的就是那里。
学院是朝廷沟通各大修行门派的桥梁,设立的初衷是为朝廷各部门培养一些有修为底子的后备官员和人才,当然在那里学习完全不为步入仕途,也是可行的。
各正宗的修行大派比较看中筋骨天赋、道根慧根什么的,绝大部分的普通人这辈子根本没机会去那里修行,甚至连修行人士的面都未必能见到,当然,这里的修行人士不包括习武打拳的,因为大部分习武打拳的人是普通人,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如果是为了修行本身,肯定首选那种看起来就很高、妙、玄的修行方式。
宋子安以前听陈师傅还有靖州城里一些人说过这些,也没太在意,因为无论如何,好身体都是基础。
其实武夫以前就没有什么细致的境界划分,后来被一小撮武夫比葫芦画瓢,给填补上的。
国府学院的设立,就能满足一部分有修行梦想而天生筋骨道根又不咋地的人,那里有着来自各门各派派来的修士参与教学,当然这是看在王朝的面子上,顺便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各州的青年才俊也都以能进入学院为荣,甚至有不少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子女前来报考。
“将军,北襄国是不是和咱凤昔王朝关系还不错?”宋玲儿问道。
“相当不错。”宇文战脸上露出憨笑。
“那东边的乾旭王朝呢?”
“不咋地。”
“刚才那些修士去京城办啥事呀?”宋玲儿又问。
“没问,我估计他们也不会说。”宇文战答道。
“他们是哪家宗派的修士啊?”
“北襄雪刀教。”
“他们几个人啊,厉不厉害,跟将军比起来怎么样?”
“北襄和乾旭王朝应该没有草原蛮子厉害吧?”
“...”
宋子安将水壶递给宇文战,将干粮递给妹妹,及时制止了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问答。
因为他其实也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别把将军给先问烦了。
宋子安缓步走向船头,两人并立而战。
由于有防护罩的存在,阻挡了天上的冷风侵袭,但也少了很多趣味,外面的风景看着不真切,听不到什么声音,穿入云朵时,也感受不到云雾扑面的感觉。
宋子安其实心里所认可的那种潇洒飘逸,就是在云端雷电中放肆穿行,在海洋巨浪中随意翻滚。
宋子安知道宇文战只是在保护自己和玲儿,如果是他自己一人的话,完全不需要这护罩。
玲儿坐在后面,像是又想起了父王的事情,独自沉默。
......
京城大理寺监牢。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被绑在刑讯柱子上,碰污垢面,中短发黄的头发遮挡住半张脸,嘴部发出低沉的哼唧声。
面前一小吏使劲的挥鞭抽打着他,汉子白色囚衣褴褛、身上布满血痕,被这么用力抽打,都没有发出叫任何喊声,更没有求饶。
“金木真,你说还是不说,是不是宋昱跟你合谋行刺陛下?”一道阴厉的声音从小吏身后传出,此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停止抽打。
“说你妈的头,你们这群孬种。”
“不识好歹。”
然后一阵凛然大笑从监牢内传出,接着又恢复成皮鞭抽打声。
......
皇宫一座寝宫内,几名姿色气质皆超凡脱俗、身着锦衣的内卫守在宽大的床幔前,各个都身材修长,眼神冷厉,显然都是习武之人。纱帐后隐约可见一袭鲜红色的身影躺在床上,是一名似在沉睡中的年轻女子。
一切都那么的安静,仿佛时间静止一般,连窗外射入的阳光都不忍打扰。
尽管有纱帐遮挡,但依然能感觉到那女子威严凛凛、气势逼人,这是当今凤昔王朝的女王陛下。
一名太医站在床幔前深深作揖,满脸无奈。
......
高空云端一条很小的云舟上,宋子安慢慢回过神来。
刚才他已经知晓宇文战是五境剑藏境后期的剑修,五境剑修又称为剑丸境,类似道家金丹、佛家结舍,本质上都是修行到一定阶段后体内灵气极度充沛下而凝结出的道果,它可以统一调动体内真元,并可以提供蕴养神魂的温床。
至于为何又称作剑藏境,宋子安猜测可能是因为有了剑丸以后,就可以把自己的飞剑、铁戟之类的藏在身体内吧,他之前就看到那把铁戟是从宇文战身体里面飞出来的,想必就是如此。
另外对于纯粹剑修来说,三境就可以开始驾驭飞剑,等到运用成熟时,便可以御剑飞行了。
宋子安对宇文战刚才所讲的东西虽然并没有完全明白,但是让他很开心的是,将军说武夫因为以修行肉身筋骨为本,跟其他任何一类的修行方式都不犯冲,极其容易兼容。
......
一路并无波澜,时间匆匆流过。
第三日早上辰时,宋子安看到前方大地上横着一条闪亮银带,那是一条极其宽阔的大江,向着东方缓缓流去,这就是洛水,东土最大的一条江河,江面无数黑点快速的飘着,那是往来的商船。
宋子安记得那天在四面镜里面也看到了这条江河,当时自己的目光还随着水流的方向快速向东扫到海边,入海口北边不太远处有一片山脉,几个白衣剑修冲自己飞来,还有个货指了指自己,当时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们等着,到时我还会再来看看。
穿越江面后,云舟放缓速度,继而开始向下方降落,不一会儿功夫就落在了地上。
至此,大家换成步行,落下的位置离背后的洛水并没有多远。
按朝廷规矩,一般情况下,都城外方圆十里内不许御空飞行。
三人在官道上结伴而行,两侧高大林木上的树叶纷纷落下,望着前方行人的步伐。
不一会儿的功夫走出树林的三人就看见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一座极其壮观的城墙横在眼前。
宋玲儿十分的激动,使劲摇了摇大哥的手臂,既有第一次来京的激动,也有即将见到父王的激动。
几人来到城墙门下,只见门洞上方刻着两个朱红大字‘凤京’。
进出凤京的商队行人络绎不绝,比自己出生的北方靖州城热闹太多了,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商贸极其繁华,这里是天吉大陆东土最大的城市,人口好几百万。
三人入城。
宇文战本来要带他俩去侦天司指挥使杜天明的府上落脚,方便跟此案主办之一的杜天明好好了解案子进展,再说杜天明曾在北平王麾下效力,定会将公子小姐当做自家人、不必见外,但却被宋子安给直接拒绝了。
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他不想住在别人家里麻烦别人,总之嘛,都是跟父亲大人学的。
杜天明这种身居高位的官员的宅府基本都位于内城东北边权贵区,出门后无论东西南北,遇到的估计都是朝堂大人物,宋子安觉得每天都得跟那群人相互寒暄、相互奉承,太烦。
这些年有这么多去北平王府拜访送礼意图结交的清贵,城内年轻士子举办的各种诗会茶会,宋子安根本没有几个熟识的,最熟识的那几人,都是替二弟教训的几个货。
父亲大人绝大部分时间在靖州边境军镇军营练兵,宋子安则一门心思在府内练拳,子谦极喜读书练字、窗前观雨,妹妹则是喜好靖州城内乱逛一通,好像没有人太喜好应酬。
宋子安让将军帮忙找处客栈住下,既然父王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牢,而大理寺在内城南边,那么这客栈就选在了南城。
宇文战问他俩会不会骑马,见他俩都点头表示肯定,于是说道:“你们等我一下。”说罢他就转身离开,片刻后牵了三匹良驹回来,宋子安疑惑城内居然允许百姓当街骑马?
宇文战说跟他一起无妨,别骑太快就行,宋子安明白他应该是动用了啥关系。
三匹高大骏马先是沿着非常宽阔的南北主街南行,绕过内城墙走城西再向南,一路上并没看到太多的人头攒动的都城盛景,这是因为宇文战带着他们故意避开了人流最为密集的都城各处繁华地段。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南城,宋子安挑选了一个位于南北主街旁边,且离内城不远的客栈,沿着此街向北通过内城门,再有不远就会看见大理寺衙门前那对白狮石雕,高大的门柱和金色的飞檐。
以侦查涉及修行者或各种诡异案件的侦天司衙门,离大理寺也并不远,宋子安对选的这地方很满意。
要了楼上两间上房,宇文战在楼下等着公子,宋子安来到妹妹房间。
“玲儿,你在房间好好休息休息,我先陪将军去趟侦天司。”宋子安看着有些疲倦的妹妹说道。
刚才在路上宋子安已经和宇文战商量过了,先去找杜天明问问这几天的情况,然后请他带着自己混进大理寺牢房探望一下父王。
因为宋昱的案子涉及到行刺陛下,性质极其严重,所以一般的亲人探监都是不允许的,除非嫌犯认罪,签字画押,一切水落石出、已成定局后才行。
宋子安当然知道妹妹想见父王的心情甚至比自己还要强烈,但是担心这一路的急赶,她身体吃不消,毕竟妹妹平时对练武持什么态度,体魄是强是弱,做哥哥的十分清楚。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各衙门基本都是男性官吏的天下,不好带一个女孩子混进去。
因此还没等她张口,宋子安就轻轻笑着拍着她的头,带着安慰的口吻又说道:“放心,大哥保证父王不会有事,再说女孩子不好进去的,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听大哥的话。”
宋玲儿确实有些累,也认可大哥所说的女孩子不好混进大牢,因此这次并没有闹腾,轻轻点头答应了,毕竟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拎得清。
虽说京城基本上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但是留下妹妹一人在此,宋子安还是不太放心,于是轻抖左臂手腕,铜镯处清光一闪,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了两人面前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