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朋友
屠三怔怔看着太叔京,浑身颤抖,进而,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你说什么?我爹娘遭遇了不测?”
糟了!太叔京一时太过气愤,竟把心里想的也说了出来,这小子能活到现在大半都是心里鼓着一股信念“爹娘一定会回来”这么一点破,这傻孩子说不定就不想活了。
屠三手里的碗忽然摔个粉碎,他霍地站起身来大声哭喊:“你胡说!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你也觉得我爹娘不要我了!”
“不……我只是瞎猜,你爹娘一定还活着。”还没说完,只见屠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奔了出去。
屠三其实心里不是不明白这件事情,爹娘一直疼爱自己,也曾是村子里最受大伙看重的人,但凡能回来早就回来了,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一直以来自己近乎于固执地坚信着“爹娘还活着”是他在这个地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没有这些的话早就死了,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也不能接受。
黑暗中,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脚下忽然一绊,因为长期吃不饱他身子原本就虚,这么一绊便失去了平衡,扑通倒地。
屠三回头看着脚上擦出的血痕,才发现自己连草鞋都跑掉了。
他咬着牙恨恨道:“连一块臭石头都能欺负我!”
这时,一个人影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是太叔京。
毕竟不过是个连饭都没吃饱的孩子而已,何况又是没有目标的瞎跑,怎样也不可能跑得过他。
太叔京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看见屠三还趴在地上,朝他一丢。
屠三别过头去,双目紧闭,想着自己刚刚不识好歹骂过他,他定是恼了,这扔过来的不是石块便是小锤,以他的本事,无论哪个自己都活不成了吧?
而且就算自己死了村里也没有一个人会在乎,登时心里一凉。
啪。
奇怪,不痛……
是一个很轻的东西落在了怀里,屠三小心地睁开眼睛看着怀里,原来扔过来的是自己跑丢的草鞋,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屠三见太叔京在身边蹲了下来,心里又一股傲气上来,叫道:“我不要你管。”
谁知太叔京笑了声,回道:“我当然不会管你。路,是你自己走,鞋,是你自己穿,伤……也得你自己治。你便是这么活下来的,你以后也会这么活下去,我如果当真对你怜悯,那才是真正的看不起你呢。”
屠三听来不知为何心头一暖,他没想到太叔京会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有些认为太叔京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可怜虫看待,所以才以为太叔京弯下腰是要给自己治伤穿鞋,这番话反而让他对太叔京刮目相看,因为太叔京是第一个认同自己,真正把自己平等看待的人。
但他现在自己站不起来,也不能穿鞋,这时太叔京展颜一笑,向屠三伸出援手,暖声道:“但如果是朋友需要我一些适当的帮助,我很乐意。”
这时本已入秋,白雾影响下夜晚丝丝寒意,而太叔京充满善意的笑容却使人无比温暖。
屠三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还是握住了太叔京的手,讷讷道:“谢谢你,大哥哥。”
“拿好鞋子,别再掉了。”太叔京轻轻一拉,已将屠三驮在背上,又道:“就算你爹娘都不在了,他们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只要能活着,他们就不会死。”
屠三身子微微一颤,随后在肩头默默点了点头:“嗯……”
太叔京看见屠三也想起了自己也是一般的脾气,虽然母亲早亡,但酒鬼爹好歹也把自己拉扯大了,并无冻饿,还有太奶奶,虽然斥责不少也全是道理,比起屠三孤苦无依还是好太多了。
正开步要走,背上的屠三却“咦?”了一声。
“怎么了?”
屠三道:“前面不远是祠堂,村长老头住在里面。”
“那又怎样?我看那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屠三又往前撑了撑身子,在太叔京肩头拍了下:“我看见有不少人偷偷摸摸进了祠堂。”
太叔京闻言把目力一凝,果然有那么几个村民鬼鬼祟祟的。
“哼,大半夜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去看看!”屠三道。
“喔?你不害怕么?”
“嗨呀,撞见这种事情,不瞧瞧他们干什么太可惜啦。”
太叔京将屠三驮稳,嘴角一翘:“哈哈!好小子,哥果然没看错你,对,瞧瞧去!”
屠三其实不笨,太叔京也不傻,这两人算是真正尿到了一个壶里,意见高度一致那还有什么话说?
虽然背了个人,但太叔京现在气力强健,屠三也就是个小孩,跟剑匣比起来就更没有份量,几个大步便窜到了祠堂外面,左右无人,一跃上了墙头。
太叔京道:“哥驮着你不好匿形,哥把你顶上去,你趴在墙头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好!”屠三点头,太叔京起手一顶,他小脑袋正好高过墙头,看的清清楚楚,而祠堂里乌漆嘛黑,便不是粗汉老头也发现不了一个小孩,何况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
屠三从上面外里看,祠堂里拢共也就八个人,都是村里辈分比较高的,村长老头坐在祖宗牌位之侧,两旁都有座位,左边以屠刚为首,右边屠顺为首。
“他们都跑这儿来干嘛?”太叔京在下面问。
屠三回道:“我们村子都是一个姓,这几个都是村里辈分很高的了,所以他们不用出去打猎,都是年轻人去。”
太叔京突然明白了:“你们村儿莫非时代狩猎为生?”
“嗯……”屠三点头道:“听爹娘说,我们本来是逃避战乱才来到这个地方的,村里一直有个规定,辈分高的可以在村子里,由年轻力壮的去打猎,谁打得多,谁就分得多,也就备受村里的人仰仗。”
太叔京冷笑一声:“呵,怪道待你如此。”
屠三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因为爹娘再也没回来才对自己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