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谭佐求生

王历四百七十四年五月中旬，燕越会战鹰扬岭，越军主将弈逊数攻不力，燕军天狼将萧南雪率军杀至，斩首无算，燕军大胜而回，越军闭营不敢轻出。

当夜，鹰扬岭，燕军前阵诸军无心庆贺，个个怒气冲天，大小阵将千夫长百夫长数十人在关下叫骂，欲上去关去找戍将谭佐讨要说法。

莫斡伏高一左一右搀着太叔京也在关下，伏高道：“谭大人指挥不力，如果不是狼面将军前来，我们恐怕不能活着回来，大伙儿现在都要去找他算账，恩人你要不要去？”

太叔京道：“看来你也想去？那还问我干嘛？”

伏高沉吟片刻，又道：“我们能够活着回来也多亏有你，现在你气力不支，这种算账讨情的事情不去也罢。”

莫斡看着伏高，神色颇为奇异，笑道：“看不出来啊，你现在长脑子了？换成以前你肯定拿个斧子就上去了。”

伏高尴尬地笑了笑。

生死关头都闯过来了，也亲见千夫长和狼面将军指挥，怎么可能还不长脑子，但这和长脑子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担心太叔京的身体状况，有这么多千夫长和狼面将军前去，这公道应是能讨得回来的。

“说伏高？我看你才该长长脑子。”太叔京说着把包袱交还莫斡，只把地图抽了出来，续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交给我一个南人，这不是要害我吗？”

莫斡接过包袱微微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回来，太叔京还会把东西还给他，笑容一收，恭敬地走到太叔京面前郑重行了个礼：“从今日起，在莫斡眼里，你就是莫斡的生死兄弟，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太叔京听着眉毛一挑：“你不监视我了？万一我是个隐藏地很深很深的奸细呢？”

莫斡仍道：“我们燕人视恩情重于性命，如果你当真是个奸细，就当我莫斡被你策反了吧！”

“嘘！”太叔京连忙看了看左右，一把将他拉起：“我们一码归一码，你把东西给我便是信任，这被策反什么的话可不能再说，真正的内奸还不知道在哪里，有心算无心，要吃亏的。”

莫斡一怔，更没想到太叔京竟然还在替他考虑安危问题，便笑嘻嘻地扶着太叔京：“材官大人说的是，要不然我推荐你加入我们哨探吧，肯定能出人头地。”

太叔京斜睨一眼：“你这不明知故问吗？我根本不是来参军的，还哨探，算了吧……我现在就想睡一觉。”

莫斡知道太叔京志不在此，可伏高眼里，每次他拒绝功名利禄，又在危难时刻生死与共的时候，太叔京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不断拔高，无比伟岸，其实在那天夜里自己会出手帮忙，也是因为觉得这个南人是个勇士，完全没有想到反而被救的是自己，如今的行为证明太叔京的确是个淡薄功名利禄的真勇士，可为此生楷模。

那边鹰扬关上，戍将谭佐如坐针毡，亲耳听着关下的叫骂声一路上了城楼，大大小小几十个统领和千夫长百夫长由天狼将·萧南雪带头涌进了议事厅，这里原本只有千夫长以上的统领才能上来，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光是那股子要杀人的气势都已经让他两腿打颤。

谭佐连忙起身让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萧南雪戴着狼面看不清表情，一双蓝眸平静地看着他出丑，问道：“谭大人这是怎么了，何不安坐？”

萧南雪这句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在谭佐听来那是话里有话，加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只得连连作揖：“天狼将军既到，末将岂敢坐主，请将军上座。”

第七千夫长当先开口大骂：“你不敢做主？老子看你平日坐在那里主意大得很！”

第六千夫长随后阴阳怪气跟上：“咱们戍将大人指挥有方，说不出兵就不出兵，静候我等死战佳音呢。”

十三千夫长也不多话，提着一杆几乎折断的长矛便要上前，谭佐吓得往后直缩，颤声叫道：“诸位勇士息怒，只因战情不明，我身负守关重任实在不敢随意开关呀！！”

“放你妈个屁！”

十三千夫长怒火中烧，其余大小头领各自摸出还滴着血水的武器便要一拥而上，眼看谭佐就要被乱刃分尸，却见萧南雪回过身来，目射寒光，手按长刀拦在众人眼前，冷道：“你们想在本将面前以下犯上？”

纵是大伙儿满腔怒气却一步也挪不动了，这种气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大大小小几十人的杀气加在一起竟然还抵不过他一个人。

不论是出于威压还是尊卑都无人敢上，谭佐看见萧南雪有护住自己的意思便长吁了口气，定下神来，试探道：“天狼将军，那末将……？”

萧南雪微微偏头，平静道：“谭大人坐下便是。”

众人一时敢怒不敢言，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天狼将军又不是没参与会战，什么情况大家来的路上也都跟他禀明了，按说不至于会和谭佐这家伙沆瀣一气才对啊。

果然谭佐刚松口气一坐下，以为无事，萧南雪回身责问：“谭大人在此督战，迟迟不救是何缘故！？”

谭佐身子猛跳一下，险些又要惊坐而起，抬头却见萧南雪冷目凝视，压得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战战兢兢含糊答道：“这……末将一心以为前方弟兄神勇无敌，越军必败，又担心擅自开关被南人所乘，所以不敢妄断。”

萧南雪道：“我们燕人固然神勇，但群狼亦有力尽而死，谭大人难道不明此理？”

谭佐满头大汗，目不敢移，又道：“天狼将军，实不相瞒，末将只是区区戍将，守关乃是职责所在，真调不动多少军力。”

萧南雪神色不变，心里也知关下阵军多半是猎帅和他三兽将所辖，若说是心系防务，职权不足也可说得过去，又见谭佐汗大如豆，一脸惧意惭色，想来便是如他所说。

第十三千夫长听了好半天，实在憋不住了，怒道：“天狼将军，你可不能听信他的话啊！什么调不动军力都是放屁，问问在场大小统领，一个多月以来他谭佐有什么命令大伙儿没有服从的！？便是我们三个千人队去做先锋都是他的命令！”

其他两个千夫长都纷纷称是，谭佐哑然低下头去，心想这下军法难逃，必死无疑。

谁知萧南雪却道：“是吗？可本将听闻你三人统战不力，各自损伤过半，若此，岂不也要把你们乱刃分尸？那蓝王南征大业何日才能实现？”

三个千夫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统战不力才被罚去先锋，这并不能作为谭佐该死的理由。

又有人道：“可谭佐支援不力，总是没有错的吧？我们阵军这次也死伤三成，却要如何作数！？”

谭佐脑子一转，忽然跪在众人面前，脑袋在地上猛磕，不久额头见红，连声喊道：“是我督战不力，支援未及，对不起关下死去的兄弟们，各位前来杀我，我决无二话。”

众人见之，均道是在做戏，更不动容，又要涌上来杀之后快，原来谭佐摸到了一点萧南雪的意图不会轻易让他们真杀了自己，便演这一出，果然萧南雪出言止住众人，肃然道：“谭佐既督战无能，本将便夺了他鹰扬岭督战军权，亲自统领鹰扬岭全军，暂且保留谭佐鹰扬关防务戍将之职，尔等可有异议？”

谭佐心下大喜，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现在保住性命要紧，众人虽有异议也不再做声，既然以后由天狼将军总领全军那也放心了不少，萧南雪英武过人大家亲眼所见，他们所来不过是为了杀谭佐泄愤，而不是当真一战失利就该当死罪，真要这么算的话，这里大小统领几十人，怕也要死个七七八八，何况谭佐并没有真的造成什么大败后果，以后不受他鸟气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