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的开头
“老板!我的老板啊!你什么时间回来啊?!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快无聊死了,”谢鄞贺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他的指尖在通讯器那明亮的屏幕上滑动,也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
点击完发送,谢鄞贺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他眯着眸子瞧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分针和时针很是有默契地指向同一个数字,十二。
已经深夜十二点了,窗外的夜色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天空中连细小的星星都看不到一颗,别墅周围没有任何人家,四周没有声响,也没有光亮,只有谢鄞贺所在的房子里灯火通明,就像处在一个不同于周边的异空间之中。
谢鄞贺头顶上的白炽灯的光亮得有些晃眼,对于他来说,这种亮度却刚刚好。
谢鄞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的右眼微微转动,打量了一眼装修华丽,却没有什么人气的房间。
今天的这个点,研究所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也没有想到,研究所里的牛鬼蛇神居然都约好在同一个时间点跑出去鬼混,徒留下他一个被他名义上的老板抓住加班,顺便迎接接下来后抵达研究所的新成员。
当然,这不是重点。
加班也好,迎新也罢,都不是什么大事。
重点是,他们几个出去鬼混居然不带上他!
留他一个当社畜,干现在这种零零七的活,这就让人很气!
谢鄞贺“砰”的一声把自己砸回沙发上,他沉默片刻,手动在屏幕上哒哒哒地打上一行字,以表示自己的愤愤不平:“老板,你有空的话,带我出去公费旅游呗?他们全跑路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在研究所里摆烂,我都无聊死了。那什么,其实我想去看雪。最好是那种下得超级大,能把人整个埋进去的雪。”
谢鄞贺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虽然禹杭的冬天也下雪,但是能把人埋进去的雪估计只有镜泊那边才能见得到,没有公费他才不想去。
当然了,如果那雪能把他老板埋进去,然后冻死,那就更好了。
谢鄞贺面带微笑地把那行看上去就恶心的撒娇发了出去。
对面那个人应该不是特别忙,所以消息很快就回复过来了——那是一串看上去极度无奈加应付的省略号,到头来片字未讲。
对于屏幕那头透出来的冷淡,谢鄞贺脸上的笑意不减,他在沙发上拱了拱,试图在一米多宽的沙发上睡出朵小花花来,然后继续热脸贴冷屁股:“所以说,老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快无聊死了!当然,你如果回不来,我其实可以勉为其难地出来找你玩。”
谢鄞贺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对面人的回复:“不是你自己说不出来的么?”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文字,谢鄞贺一噎,他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将原本编辑好的文删掉,改抛过去一组省略号。
谢鄞贺非常不满地轻啧,他在翻完个白眼之后,才继续去看对方发来的文字。
“你最好乖一点。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来。然后我会带你去101号公馆玩的,”通讯器显示出来的光照亮了黑暗中唐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随意地应付完了谢鄞贺,并且堵死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他收起了通讯器,眸光淡漠地看着树底下那两个一看行为就有猫腻的女孩子——她们其中一个人的手里颇为费力地拖着一个特大号的黑色行李箱,而另一个人脸上则满是做贼心虚的表情。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重物落水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孩子同另一个女孩子的嘀咕声在寂静的河岸边响起,她的声音里压抑着几分惶恐:“苑、苑……苑苑姐,我们这样把她处理掉……真的没有问题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啊?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因为一个贱人去坐牢!”
“有什么好慌的?我和悦可都没慌,”随即另一道女声在河岸边上令空气泛起波澜。
那人还喘着粗气,她揉搓了下微微发红的掌心,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呵斥刚才语气慌张的女生:“这里既没有监控,又没有行人看见我们,有什么好怕的?这件事情,天知地知我们知,只要我三个人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可是,”楚潇潇的语气中充满了迟疑,她拼命用害怕和恐慌掩饰,却依旧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作为加害者的兴奋,“这样不处理就丢弃的话……”
毕竟,她们俩刚刚扔下去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精致的、没有生气的洋娃娃,而是一个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曾经有心跳有呼吸的人!
被别人发现她们抛尸是要坐牢的!
那个名字叫魏佳苑的女孩子皱着眉头反唇相讥,她又拍了拍手,抖落了双手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有什么好可是的?当初和悦可一起,动手杀她的时候也没有见你那么谨慎啊?现在在这里当什么马后炮么?再说了,扔都扔下去了,你这是准备下去捞啊?”
“我我我……我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啧,反正我绝对不会下去捞她的!恶心死了!她的尸体可是在悦可家的地下室藏了好几天了!臭都能把人臭死!谁要去捞她?”
楚潇潇没有说出什么具有实际性意义的话来,反驳魏佳苑的话起来倒是飞快——她的害怕与紧张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魏佳苑的话里,甚至有些嫌恶地皱眉:“捞她?嫌自己太干净?有捞她的力气还不如去抱我家的猫来得干净!”
魏佳苑见她这副嫌恶的样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抓着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这才对嘛,一个贱人而已!怎么配被我们在意?就算被人发现,爸爸妈妈也会帮我们摆平的!更何况这个小贱人的妈死得早,爸爸还是个废物!你看她都失踪三天了,她那个酒鬼老爸也没有想起来要找她,指不定也死在哪了呢!”
“也对,只要你我不说,悦可和她爸爸妈妈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沐酥可怎么样了的!她的成绩本来就在班里垫底,老师也不怎么管她!她要是死了,老师可能反倒是觉得自己清静了!毕竟王灵那个女人也就那个死样子,”楚潇潇伸手勾住魏佳苑的肩膀,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走了走了,都这么晚了……正好,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个夜宵吧!”
魏佳苑用手敲了敲自己因为拖行李箱而酸痛的肩膀,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也不知打沐酥可这头猪是吃什么长大的,塞进行李箱里还这么重!拉得我肩膀酸死了!”
“那我给魏大小姐捏一捏,”楚潇潇装腔作势地在魏佳苑敲了两下,“辛苦魏大小姐了!”
“就凭你的力气,捏半天我都没什么感觉,”魏佳苑笑骂了一句。
楚潇潇一脸不服气:“我力气可大了!能杀掉沐酥可我可是出了一半力气呢!”
“好好好,这个功劳是你的,”魏佳苑附和她。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然后一边有说有笑,一边手牵着手慢慢悠悠地离开了黝黑的河岸边,向着人声鼎沸的夜市走去。
片刻之后,大半个夜晚没露脸的月亮终于从乌云之间探出了脑袋,洒下一层清清冷冷的银光。
原本还算平静的河面上突然咕噜咕噜地泛起了一阵涟漪,河面上浮起了一个物件,赫然便是刚刚那个被扔进水里的箱子。
站在树上冷眼看着两个女孩子离开的唐渊又应付了一句再次开始胡搅蛮缠的谢鄞贺一句,然后从数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几秒之后,他站在河边,看着箱子慢慢地漂到了河岸边,接着他蹲了下来,单手抓住拉杆,猛地一提,只听见哗啦一声,整个箱子被他提离了水面,随即又被他放在了地上。
被水浸透的行李箱在接触地面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那上面的拉链被一双修长却惨白的手拉开,而那双手的主人正漠着脸看着箱子的情况——已经生满驱蛆虫的血色尸块上,沾满了灰白色的脑浆,而被放置在最顶层的是腐烂到只剩下血肉的半张脸,那上面连接着一个灰色的眼球,在接收到唐渊的目光时,甚至动了动。
“沐酥可是么,”唐渊低头看着那摊烂肉,目光波澜不惊。
那颗腐烂无光的眼珠子又动了动,算是回应。
唐渊没说话,只是拉上了行李箱,并把行李箱立了起来。
而在他另一只手里的通讯器又亮了一下,上面是谢鄞贺发来的短信:“老板——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我真的就出来找你了!”
唐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动手打上一行字,“马上。……对了,要夜宵么?”
待在研究所里快无聊疯了的谢鄞贺在沙发上拱了又拱,终于找到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躺着,他看见了唐渊回复给他的消息,但热情程度并不是很高,只是又一次艰难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之后,瞄了一眼在一楼的正门。
没有被要推开的迹象。
谢鄞贺回头去看屏幕,才发现上面又多了一条信息,他眯着眸子回了一个“要”,然后开始期待自己的夜宵。
老板什么的不重要,有夜宵就好。
谢鄞贺美滋滋地想。
不多时,别墅的正门被人打开,谢鄞贺从眼角的余光里瞄见他那位长相极为年轻的老板推门而入——他的手里拉着一个超大号,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尸臭味行李箱,还提了一份食物。
看样子那份东西是带给自己的夜宵。
刚刚还躺在沙发上,因为看到一个搞笑视频扭得像蛆的谢鄞贺顿时眼睛一亮,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然后快快乐乐地从沙发上翻下来,单手撑着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哒哒哒地跑到唐渊面前,捞走了后者手里拎着的夜宵:“嗷!我的夜宵……等等?是臭豆腐?!”
谢鄞贺打开塑料袋,人傻了一瞬。
他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唐渊,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臭豆腐,再看了看唐渊手边散发着一股子腐烂尸体味儿的行李箱。
嗯,格外下饭呢。
谢鄞贺干笑两声,默默地把塑料袋又系上,半开玩笑似的看向自家老板:“老板,今天咱们的夜宵还真是应景哈?臭豆腐配腐尸,很下饭。”
唐渊正表情平淡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地将行李箱推至谢鄞贺面前。
浸透了水的轮子咕噜咕噜地转动,沉闷的声音配合着脏兮兮的箱子在寂静干净的别墅里格外突出与奇怪,就像洁白的教堂里飞来了漆黑乱叫的乌鸦。
谢鄞贺从唐渊的动作里就知道,在没有完成应该完成的任务之前,他是不可能有空吃下这份夜宵的。
无奈之下,他撇了撇嘴:“好嘛!工作重要!行了吧?真的是……分明你一个人做就好了……唔,行了,我知道了啦!别看我,臭豆腐我等等再吃就是了。”
谢鄞贺伸手拉过行李箱,将其放倒,随即拉动了上面的拉链。
他低笑了一声:“好了,现在就让我看看这个被装在行李箱里的新成员长什么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