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号公馆
“她看上去好好吃啊,我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肉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从她的身上割一块肉来尝尝。”
“你在想些什么?同样是研究所的成员,她是你说吃就能吃的?你把咱们所长当什么了?”
“这不是因为最近都没有吃到新鲜肉食嘛,至于所长因为我们吃同事这个原因事情生气……我觉得不至于,毕竟你什么时候见过所长生气?还有,我也就是说说……呃,姐姐,你能不能先把嘴边的口水擦一擦再教训我?”
“……这种事情还真没法克制,毕竟她这种和我们同级别的诡物本来就少,而且能吃的就更少了,所以咱们忍不住想食用她也正常。”
“不行,不能再看了,不然要忍不住世俗的欲望了,”滋溜一声吸口水的声音在空旷古旧的房间里回荡,很是清晰。
沐酥可皱了皱眉,在睡觉时被人打扰的感觉很不好,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眼睛比脑子快,在未彻底清醒之前就已经开始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三个女人看一圈,顺便还转悠着扫了一眼周围的大致环境。
这房间也跟昨晚那间一样,大得很。
同时也昏暗无比,一副赤函民国时期的装修风格,周围破旧且满是灰尘,墙上的窗户分明已经漏了一个大口子,玻璃上也碎出一道道裂痕,却依旧透不进几丝光亮,给予她的感觉就像是之前她睡的那个房间一样奇怪。
她身下的床倒是挺干净,上面铺着花纹繁复的被子,柔软厚实,触感还不错,和她昨天晚上在她那喜欢强买强卖的老板那里睡的被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算是这些年来她睡的被子最舒服之二。
而床的前面放着一张赤函民国时期特有的麻将桌,那三个肤色异常惨白且没有影子的女人正围在边沿花纹繁复的麻将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中的麻将敲击着桌子,似乎是在边搓麻将边等她醒来。
同样直勾勾地盯着沐酥可看的,还有一副挂在女人们身后的黑白色遗照——那相片里的人像,是一个穿着红色蓬蓬裙的可爱小姑娘,此时此刻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露出甜甜的微笑以示友好。
“小姑娘你醒了?”
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惨白着一张脸冲着沐酥可打了个招呼,她手上动作不停,悠游自在地和另外两个脸色同样惨白的女人搓着桌子上的麻将——那桌上的麻将与平日里麻将碰撞的清脆声不同,这副麻将发出了独属于肉类的黏腻声。
配上现在这个情形,这玩意儿肯定不是用猪肉或者牛肉做的,应该是人肉质地,做过特殊处理,所以打起来纵享丝滑。
沐酥可转着眼珠子去将四周观察了个遍,最后将目光落回到了眼前这些诡异的女人身上,然后连声音都不带一丝颤抖,张口就问:“这个地方是哪里?”
“……小姑娘,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呢?你表情不对啊,”壹悦,也就是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沉默了一下,她挑着眉,对着沐酥可平静到冷淡的反应吹毛求疵,“作为一个无辜柔弱的小姑娘,你难道不应该惊慌失色地大喊一声国粹吗?你这个表现不行啊!”
其实,这种喊国粹的方式也不是正常小姑娘看见鬼时应该有的反应,正常的小姑娘看见这种情况早吓晕了,还有空听你们几个讲话?
沐酥可没好意思揭穿她们,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敷衍地讲了一句:“沃艹。”
三姐妹中最活泼的伍悦看着沐酥可的表情大惊失色:“我觉得我们的吓人方式没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会这个样子?难道是我们三个多年不吓人导致我们吓人的技术下降了?壹悦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失业了?”
壹悦在麻将桌上甩出了一个白板,她嘴角的微笑极度僵硬:“不会,伍悦,你不要瞎说,我们几个还要靠这份工作挣一口饭吃呢。再说,你见过哪个进研究所的人脑子没问题?”
伍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她顿悟了:“姐姐,你说得好有道理!所以这小姑娘的脑子有病!”
“你特么……算了,各位姐姐,咱们能不能先不管你们吓没吓到我的事情,我们先说说这里是哪里啊,”沐酥可的表情顿时就装作变幻莫测的样子。
虽然她刚刚睁开眼时,内心里是有一点小方脏和小好奇,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那种世俗的欲望,只想回家睡觉。
从小学会变脸技能的沐酥可故作害怕极了的样子,她生动形象地咽了一口口水,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惴惴不安:“说句实话,我好怕怕哦,所以?你们到底是谁哦?”
“你别装了,好假,”刚刚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女人捻了一下手里的牌,她的目光从牌上转过来,又挪到了沐酥可身上,“还有,我们几个的年纪大的都能当你奶奶了,乖崽,叫我柳悦奶奶。”
沐酥可从善如流,张口就来:“柳悦奶奶!现在美女都喜欢被叫老一点吗?我顿悟了。”
“我就当做你是在夸我了……我们几个是这个地方的主人,”柳悦停顿了一下,她敛眸,“向你介绍一下,这里是101号公馆,是以前民国初年盖起来的公馆。”
“哇,好久远的样子,”沐酥可敷衍地应了一下,“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你猜啊,”壹悦耸了耸肩,空气中发出了咔啦两声属于人类骨头的脆响,“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就算我们知道,我也不告诉你!谁叫你刚才不配合我们的表演?”
沐酥可听到壹悦的话时哽住了,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现在是在你们的房间里?这个公馆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伍悦嗤笑:“我们有回答你的必要吗?没有。你说是吧?小米?”
沐酥可挑了挑眉,兴高采烈地发出疑惑:“小米?除了咱们四个,这个地方还有第五个人吗?”
现在这个房间里当然是有五个诡物,不然的话我们三个怎么搓麻将?我们三个随便割一个头下来搓嘛?”
沐酥可思考片刻,然后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也不是不可以。”
壹悦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和平时送来的,遇见她们就腿软的小姑娘果然不一样,真不愧是他们异世研究所的新成员!便宜!变态!耐造!等等就给妹妹送过去!
说话间,墙上的遗照晃了晃,又对着沐酥可刷了一波存在感,相片上那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裙子的小姑娘从相框里爬出来了半截,正冲着沐酥可笑,露着白森森的牙。
哇哦,这个小姑娘有点小可爱,要是这小姑娘还活着,自己就冲过去把她的小脸揉成大饼!
沐酥可暗戳戳地想。
“喂,酥可小姑娘,麻烦你把猥琐的笑脸收一收,容易吓着孩子,”壹悦的脸僵硬地抽动了一下。
“啊?哦,好吧,”被要求收敛自己变态性格的沐酥可很是失望地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她对着眼前三个看上去很满意她表现的女人们微笑,“我尽量,尽量,毕竟你家孩子长得好看。”
挂在墙上的顾米再一次露出甜甜的微笑:“谢谢姐姐夸奖!但是姐姐能不能把踩在地上的脚脚收回到床上?现在外面有外人在,不方便出去哦?”
“啊,这如果是小可爱的建议我当然会照做的啦,”沐酥可也甜甜的微笑,然后把两只脚都踩在了地板上,“但是我现在要去找我的老板,所以我就不听你的建议了。”
顾米歪了歪头,她的小手握住了木头做的边框,上半段身体被她从画框里探了出来,此时此刻正好奇地瞧着准备下床跑路的沐酥可,奶声奶气地问:“老板?那是什么?可以吃吗?你老板是谁啊?”
沐酥可眨巴眨巴眼睛,整个人都挪动到了床边,她好声好气地回答了小姑娘的问题:“我老板?他叫唐渊,是个死人。嗯,因为他没有心跳。”
沐酥可从小耳朵就特别好,甚至因为这个特点,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而被魏佳苑她们几个弄死。
她知道自己的老板在某种意义上绝对是一个牛逼哄哄的大佬,毕竟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让她起死回生?她确定自己绝对是因为那三个人分尸而死的,现在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和一张遗照,三个女鬼交流。
而且昨天晚上在那个房间里,她只听到了两个人的心跳声——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谢鄞贺的,而且谢鄞贺和她自己的心跳声听起来也和她平常的心跳频率不一样。
哎,管他呢!
死都死全了还管什么心跳,不当僵尸在那里瞎蹦就行了。
沐酥可的面无表情,衬得顾米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开心:“你说唐渊葛格?”
沐酥可挑眉:“嗯哼,你认识?”
“认识!他每次来这里发布任务的时候还会给我糖次!平常葛格都不给,嗦次了牙会痛痛,”一提起唐渊,顾米的一双大眼睛都亮了,整个诡物几乎要爬出相框,“他来这里了咩?”
沐酥可的脚踩在坚硬的地板上终于有了实感,她对着整个鬼快爬出框的顾米摇了摇头:“不不不不,他没有来,所以我现在要出房间去找他,以免他把我不声不响地卖掉。小家伙,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顾米嘟了嘟嘴,她一下子钻回画框里,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哦,好吧。”
沐酥可一站起来,撒腿就溜,她一下子冲到了门边,想要夺门而出,还回了个头,告个别:“那我滚了,拜拜。”
“现在这个时期最好不要在101号公馆里乱跑,”正当她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冷冷地出现在身后,“尤其是现在的晚上,你可能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如果你想一起加入他们,当然也可以。那样的话,我想我们的所长应该会很开心你的成长。”
女人冰冷的声音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就像在身上缠了一条蟒蛇,冰凉滑腻。
沐酥可嗤笑一声,面对这种情况当然是溜出去耍要紧,能出去的话,哪个疯子还会克制住自己疯狂的好奇心啊?
沐酥可打开门就大摇大摆地出去,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条似乎望不到尽头的长廊,幽暗无比,不走近路的尽头,就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公馆的走廊明面上采用的是一条道走到底的设计方案,路的两边有许多的门,那些门的间隔不大,非常密集,这个设计方式非常奇怪,完全不符合风水学,也不是正常赤函民国公馆应该有的设计。
走廊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墙上有着散发着微微光亮的复古挂灯和一幅幅不知道是野兽派还是抽象派画家画的画——那些画是由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颜色交织堆叠起来的,她隐隐约约地看出了其中一张画上的图像是一个男人,他的脸看上去还不错,整体来说完美,当然,除却他那已经被斩断的双腿,和被抹满红色的白衬衫。
他是谁呢?这座公馆的主人之一么?
沐酥可眨了一下眼,看着画上的男人那张脸慢慢扭曲,最后变成一摊血红,糊满了整个图画,直到最后血色散尽变成了一片黑色。
哇哦,看上去好恐怖哦!
老话说得好,在恐惧之中,人的五感会逐渐放大……沐酥可决定等她老了之后一定也要出去胡说八道,这种场景她更兴奋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但沐酥可突然感到有一阵阴风吹在了自己身上,耳边也回荡起了一阵空灵的歌声,歌词模糊不清,像是戏曲,又像是上世纪的流行乐,里头时不时还夹杂着两声枪响以及烈火灼烧物体的噼啪声。
沐酥可思考片刻,她决定先离开这条走廊再说,她开始沿着长廊跑起来,一头扎进眼前的黑暗里。
沐酥可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突然之间她看见了一个楼梯口,那里映着微弱的亮光,一个与整间公馆的华丽古旧毫不相配的实木楼梯蜿蜒而下,直达楼下。
沐酥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快步走了过去,她直直地站在楼下往下望,那楼梯口正对着大门,从她那个角度可以瞧见楼下的全景,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脑子犯抽去做这个行为,就像有人在控制她进行这种动作一样。
不过,秉承着赤涵人类“来都来了”的概念,她看看也不亏。
这里的大厅依旧和刚才她醒来的那个房间一样古旧凌乱,也正如房间里的女人说的那样,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彻底,如墨般浓稠。
房间里所拥有的光线全靠天花板正中心那个巨大的吊灯所提供,上面的蜡烛快要燃尽,只泛着不算太亮的烛光。
沐酥可抬腿正想往下走,一只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伴随着透进衣裳里的冰凉,她耳边也传来一阵低哑的女声:“你在干什么?”
沐酥可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没站稳,差点从楼梯口滚下去,她终于脱口而出伍悦一直想听的国粹并死死地抠住了楼梯扶手:“沃艹!”
“小心,”身后之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沐酥可借着这股力道站稳,她猛地回头,看见了一个民国学生打扮的女孩子正盯着她看,脸色惨白如纸,而且仔细一看,沐酥可发现这个女生没有影子。
沃艹,又是鬼?怎么回事?老板这不是把她卖进黑煤矿了,而是搞进怨鬼窟了?妈的,突然觉得找这货报仇也不靠谱!
沐酥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十分麻卖批的心情,笑着回答了那个女学生的问题:“我在这个公馆里迷路了,你呢?”
“我是笆悦,”那女生慢慢吞吞地答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她的眼镜片微微反光,在上面蒙了一层白,沐酥可看不清她的眼睛,只听见女学生接着问她:“你是这个公馆的新任务对象吗?又或者你是所长新招聘的那个研究所成员?”
沐酥可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不知道她的黑心老板是不是他们口中的所长。
笆悦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沐酥可的回答,她也不恼,只是推了推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眼镜,说了句她自认为提醒的话:“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但是请你小心一些,不要乱跑,要不然,在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那些脏东西可能会沾在你身上,当然了,如果你有兴趣围观的话也可以。”
说完,她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沐酥可,然后走了。
一整个懵逼住的沐酥可看着她慢吞吞地走进了原本没有在那里的一间房间。
沐酥可的脑袋有点痛,她有些难以理解这个地方的鬼在说什么,全员都当谜语鬼很好玩吗?
还是说,赤函民国的鬼和现代的鬼表达方式不一样吗?
不对,她暂时也没有见过现代的鬼……妈的,这个地方怎么奇奇怪怪的?
还没等到她纠结完这些问题,楼下的门被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