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暗流涌动
三月的离京景城,新绿柳枝在风中摇曳,宫阙与亭台相映成景。
风中飘荡来的白色纸钱,却如同落叶纷飞,在春光里平添了几分秋意般的萧杀凄惨。
景城城门的吊桥地接景城南北中轴大道,北望内城朱雀门、东临外城手工商业区。
在这座桥头,两个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偶然邂逅,彼此间匆匆一瞥。
其中一个脸色苍白,浑身浓郁的血腥气弥漫,他神色憔悴恍若隔世,另一个则是达官显贵,凡是见到他的平民匆匆躲避……
挨着景城河掉桥的街头,牌坊底下的半敞铁匠铺门口挂着一面写着“明”字的幡子,铺子斜对着朱雀大道。
外面的简陋木板搭建的摊位上摆满了新锻的农具、刀具各色铁器,里面的风箱拉得“呼哧呼哧”直响。
通红的炭火、幽蓝的火焰,铺子里面远比外面要热得多。
一个五十多岁,身形高大壮实,鬓角斑白的中年人正轮着铁锤挥汗如雨。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破短打,胸襟不仅敞着,连袖子都撕没了。
挥起的铁锤甩出风声,汗水随着肌肉的颤抖在挥洒,空气中弥散着最原始的力量感。
这明家铁匠铺是这国都景城内闻名的平民打铁铺。
明家铁匠铺老板,也就是这个中年人,在景城内锻造铁器、兵器已经有四十来年。
经过他手打出的铁器,被这京城周边的农家与兵士都赞不绝口。
而且别看这明铁匠年近六旬,可是丝毫不显老相,这也与其深厚的武道修为息息相关。
因为常年累月的锻造淬炼,这一身身材当真好看,两条长臂、膀子上的肌肉成股,胸肌线条突出,腹部更是一块一块的。
这身板绝非一个下力匠人能练就的,因为线条太过匀称。
明铁匠真实身份其实是光明教廷在东洲离朝国都的暗子,他十四岁来到景城,一直沉寂下来,都快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心一意的打铁长达四十多年,不参与任何情报工作,因此多次的清扫都未成将他清理。
也是因此,他的存在成为了光明教廷潜藏最深的几枚暗子之一。
在光明教廷之中,他的身份也仅有几人知晓。
这也是布莱恩逃出之后,第一站来到景城之后,找到他的原因。
“哐!”
突然明铁匠这一锤的力量陡然增大,火星飞溅,却是明铁匠被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咳”咳嗽之声惊扰,下手失了分寸。
出声的老者浑身被黑色的袍子包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就算袍子裹的再严实,明老板也从中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你找谁?”
明铁匠被打搅,心情当然不会美丽,因此态度并不温和。
老者见状也不奇怪,只见他从严密包裹的黑袍中伸出手,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运转光明元素之力,汇成一个特殊的图案。
图案之时出来一瞬,便消失,但是明铁匠确已经看得分明,他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再次清晰,让他都有一刹那的恍惚。
随即他将老者请到店铺之内安顿下来,这老者正是光明教廷异端裁判所裁判长布莱恩。
“光明教廷东洲情报事务所,暗七,见过裁判长大人!”
铁匠铺的内院,明铁匠将布莱恩请到密室内之后,随后单膝跪地,向他行礼道。
这一礼虽然四十多年没有行过,动作都有些生疏,但布莱恩也不以为意。
此时他身体受损严重,行动困难,整个人都如同一个破损的口袋,四处漏风,当然也没有闲心去纠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只见他点了点头,随后抬了抬手。
“免礼,主与教廷不会忘记每一位有功的人,你的情况,教宗大人与牧首大人和我都清楚,我们不会忘了你的!”
虽然布莱恩此时情况极差,但是他清楚,明铁匠这里是他如今在离国国都之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为了安排最后一件教宗给他的任务,此刻他也应该回到光明岛潜心养伤。
他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最主要的任务已经失败,而且是惨败,如果这一件任务还做不好。
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最严厉的刑罚,身为裁判长,他很清楚其中的严重。
也是因此,他才会到达景城。
来到这个一直没有激活的暗子之处,统筹一切。
他已经不能再失败了。
场面上的关怀与问候结束,布莱恩下达了一个简单的任务。
“此次借你地方一用,准备一些茶水与纱布,我需要招待一位客人,其他的你一切照旧,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喏!”
见到布莱恩也不安排其他的任务,明铁匠心中暗喜。
说实话,他已经都快要完全忘记当初光明教廷针对他的洗脑。
在离国生活的这四十多年间,他也真的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也有了家庭和孩子,布莱恩让他不参与,他心中其实是窃喜的。
至于布莱恩想要见什么人,谋划什么,他也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但是布莱恩的出现还是让他心中一顿烦躁,因为布莱恩的出现,代表着他这枚棋子被激活,也就是他将出现在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生命也不再保险,想到这里明铁匠心情一阵烦闷,捶打铁锭之时也越发的暴力,好似将其当作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轰!”
“叮叮铛铛!”
今天明铁匠打铁的声音比平常之时更加响亮。
“当家的,这是咋了?”
一道带着关心的声音在明铁匠身后响起,回头一见,是一个面相三十多岁的妇人,粗布麻衣。
本来的提着的篮子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似被暴力的捶打声音惊吓了一般。
妇人额头饱满,眼睛明亮,没有常见妇人的那般浑浊,破旧的粗布衣裙掩不住丰腴曼妙的身子。
头发已挽起用一块灰布包着,打扮和年纪虽有岁月的痕迹,但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她正是明铁匠的妇人,蓉娘。
看着蓉娘真挚而又关心的目光,明铁匠心中一暖,想要将秘密脱口而出,但又忍住了,正准备和她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忽见斜对面的朱雀大道上行人匆忙回避。
人们好奇地看去,只见一大队人马护着一架华贵雄伟的马车奔驰而来。
随行人马一应俱全,完全是按照人臣之礼的最高标准,达到了人臣的极致。
不用宣讲,不用教唱,普通老百姓都明白这阵仗肯定是真正的贵胄人臣。
因此一见乘官轿的人都赶紧避到道旁,恭敬地弯腰仰望。
“右卿大夫,上柱国。”
避让到这边牌坊底下的人群中一个声音说。
明铁匠也停止了挥锤,站在铁砧旁边眯着眼睛远观。
对于这位离国右卿大夫他是知道的,原本就位极人臣,以至父子两代都得到了黎皇的赏识,恩宠不减。
但是当代黎皇十几年前亲征南疆之后,带回来一个奴隶,艾利略,才让这一切发生了些许改变。
此人虽是奴隶出身,但天资奇高,素有远谋,治国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就连黎皇黎伯安对其信任有加。
亲自免去他奴隶身份,并封为左卿大夫,丞相。
也是因此,右卿大夫开始遭受冷落,恩宠不如当年。
但不知近期怎么的,重新受到黎皇极大恩宠,不仅恩荣复得,并且还被加封为上柱国。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但都不知所以。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从朱雀大道东侧的手工商业区向西望,正好对着偏西的太阳,阳光刺得人不敢睁开双眼。
而此时右卿大夫,上柱国的车马仪仗,不也正像太阳一样,叫人们敬畏不敢直视么?
右卿大夫孙承宗,是如今离朝最大的外戚。
其妹正是当今黎皇的皇后,孙家从其父辈开始,至今共主持朝政长达七十年。
若不是近十年朝政均由奴隶出身的艾利略主持,这个时间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离朝呼风唤雨,如同朝廷柱石的孙家,其实是光明教廷在东洲最大的暗子。
也是光明教廷东洲分部的掌事,主张东洲一切事宜和部分南疆权柄。
十六年前偷袭黎皇黎伯安正是他组织策划的。
虽然暗杀未能成功,但却抹去了黎皇诞生子嗣的能力,为离国的内乱埋下了伏笔。
右卿大夫的车马仪仗并未在铁匠铺门前停留,人群都匍匐在其浩大的威严之下,远远注视着车马向着城外驶去。
没有人注意到,孙承宗其实在铁匠铺门前停留了一瞬,并撩开马车的帘子像铁匠铺看了一眼。
也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平静的铁匠铺里飞出了一道白光。
就算注意到了,也大多以为是日头夕照,射在车马铁橼之上的反光。
明铁匠也没有注意到裁判长布莱恩其实在右卿大夫孙承宗来时就已经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东洲,更确切的说是离国的暗流已经开始搅动的天翻地覆,而且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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