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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何惧宋宁

盖隐发了一通脾气,冷静下来后又问:“戴岩将柳若雪藏在何处?”只要找到柳若雪的藏身之处,盖隐将之还给吴清风或是柳家,此事尚还可挽救。

手下怯声道:“属下不知。听说吴郡守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勒令戴岩立即无条件放人,不然,乐郡将立即发兵,踏平摩天岭。戴岩却完全没当回事,见吴郡守不肯拿银子,反而让人去信,说既然吴郡守不要自己的儿媳,那……”手下欲言又止。

“那什么?快说!”盖隐黑着脸急问道。

手下硬着头皮道:“那他就留下柳若雪,让她给大当家当压寨夫人。”

盖隐口中喷出一口老血:“竖子敢尔,若不杀汝,我誓不为人!”说着拿起手中佩剑,对着踢翻的桌案又是一顿乱砍。手下吓得浑身发抖,直接瘫倒在地。生怕盖隐暴露之下,把他给砍了。

钱诚关道:“大当家息怒,此必是宋宁之计。以戴岩的胆量,焉敢如此?”

盖隐猛地也反应过来,顿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冷冷道:“不错。我说那吴清风失心疯了,竟突然要来攻打我摩天岭。原来都是宋宁在背后搞鬼,他这是要我摩风岭与官家互斗,他好在春湖安心发展,以坐收渔翁之利。”想想当日宋宁献策,欲引官军来削弱王欧钟李四家,如今他果然用了这一计,只不过削弱的却不是王欧钟李,而是他盖隐。

可恶!该死!盖隐拳头紧握,心中杀机隐现。只听见军师钱诚关道:“大当家所言甚是。只是宋宁此计已成,我们即便要对付他也是后话了,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退却官兵才是。”

盖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颔首道:“不知军师有何妙计?”

钱诚关道:“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摩天岭地势险要,李奇虽是官军,但远道而来,却也奈何不了我等。”

盖隐道:“话虽如此,但柳若雪是宋宁让戴岩所掳,我却也不能受此不白之冤,此事还当向官军解释清楚才是。”

钱诚关暗自不语,心中却道:“这种事哪还说的清楚,强要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当然这话他自是藏在肚里,没有再说出来。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盖隐心情不好,钱诚关多精明的人,岂会这时候再触他的霉头?

盖隐带人前去抵挡官兵,两相对垒间,盖隐高声解释道:“李将军,柳小姐并非我等所掳,劫持者另有其人。还请李将军明查。”

那李奇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甲胄,身后披着一件极为拉风的长袍,威风凛凛地道:“休得狡辩,本将军已打探得明白,劫持柳姑娘者,是一个唤作戴岩的土匪,此人胆大包天,正是你的手下。”

盖隐郁闷,在心里又问候了无数遍戴岩的十八代直系女亲属后,耐心解释道:“敢叫将军知晓,劫持柳姑娘者是戴岩不假,但戴岩此人不忠不义,早已反叛于我,我也是今日才知此事,将军上我摩天岭来寻人,却是找错地方了。”

李奇道:“你欺我为三岁小孩耶?这戴岩早不反叛晚不反叛,我一攻打你摩天岭他就反叛了?”

盖隐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盖隐句句属实,将军为何就是不信?实不相瞒,柳姑娘乃宋宁命戴岩所掳,目的便是嫁祸于我,此祸水东引之计也。柳姑娘如今也不在摩天岭上,而在春湖北岸,将军若是不信,只要派人前去打探一番便知。将军只一味在此苦苦相逼,却误了营救柳姑娘之良机,事后吴郡守若是怪罪下来,不知将军要如何交待?”

盖隐虽然说的煞有介事,李奇却还是半信半疑,低头细问了一番身旁之人。那人一身儒衫,应该是李奇的幕僚,当即低声道:“将军,此事不知真假,倒是可派人前去探查一番。不过此去春湖北岸,并无路径相通,还需下山从南面绕至春湖方可。且要到达春湖北岸,还要经过钟山和李奇的地盘,我等想要前往,需小心钟山李崖从背后偷袭。所以,就算柳小姐真在春湖北岸,这盖隐也没安什么好心。”

李奇听后,心中暗恼,好一个盖隐,竟敢戏耍本将军,当真可恶!那幕僚又道:“将军,我听闻,那宋宁昔日亦是盖隐手下。只是后来宋宁与摩天岭四当家五当家发生冲突,盖隐这才将宋宁发配至葫芦口,也就是戴岩的地盘。此事无论如何与盖隐也脱不了干系。且不管柳姑娘如今在不在山上,将军这一仗却是必须打的。否则,将军气势汹汹而来,却一矢未发,被对方三言两语劝走,岂不叫人耻笑!盖隐等南岭大盗向来桀骜不驯,不将他们打服了,他们是决计不肯乖乖交人的,到时郡守大人那里将军也不好交待。”

李奇闻言顿时连连点头。远远地,他望向盖隐,眼中冷意十足地道:“人言盖隐狡诈如狐,此言果然不假。本将军差点就被你所骗。那宋宁昔日也是你下属,明明是你让人劫持的人,却赖到自己属下身上,我呸,本将军都替你感到脸红!实话告诉你,柳若雪身份何等尊贵,你这贼子色胆包天,竟想强掳上山做你的压寨夫人,简直是痴心妄想,不知死活!识相的,趁早将人交出来,否则,我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叫尔等化为齑粉。”

盖隐脸色涨得能红,怒声道:“这是戴岩的污蔑!我根本就没有劫持过柳小姐,也从未说过要请她做我压寨夫人的话。将军切莫为小人所骗!”

李奇道:“既然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来人,随我打上摩天岭,救出柳姑娘,郡守大人和柳家必然重重有赏。”

盖隐还试图解释,一边抵挡一边高声道:“将军,那宋宁根本不是我的属下。之前他穷困来投,我见之可怜一时心软便收留了他。哪知此人忘恩负义,接连害我两名兄弟。我只得将之赶下山。此人因此记恨在心,便故意设计陷害于我,他先是授意戴岩劫持柳小姐,然后又嫁祸到我头上。将军,盖隐一生豪迈,从不说谎,刚才所言句句属实,盖隐可向天发誓。还请将军明鉴!”

盖隐端的好口才,李奇却冷笑道:“少说废话。既然你说自己是清白的,劫持柳小姐之事皆系宋宁与戴岩二人所为,那我就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你即刻带人去春湖北岸清理门户,只要你能将柳小姐救出并交予我,本将军就相信你,即刻退兵,不再与你为难。如何?”

盖隐闻言,郁闷得差点吐血三升。他要是能打到春湖北岸,清理门户干掉宋宁戴岩这两个反骨仔的话,早就去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李奇一脸讥讽地道:“怎么,做不到吗?”

盖隐一脸苦涩道:“不瞒将军,春湖北岸易守难攻,盖隐之前已试着攻打过一次,但却无攻而返。”

李奇冷哼道:“你无功而返,就想骗本将军前去攻打是吗?哼!你以为本将军是这么好骗的吗?来人,放箭,今日,本将军誓要打上摩天岭,扒了这厮的皮不可。”

一番血战下来,双方均损失不小。盖隐占据地利,居高临下之下,又有险隘为凭,官兵始终无法投入太多兵力一齐攻打,所以鏖战良久,竟始终攻之不下。而官兵则长在兵甲坚利、训练有素,虽然限于地势,只能一面仰攻,却始终牢牢把握着战斗的主动权。最后还是因为天色渐晚,这才无奈退兵。

临走前,李奇下令封山,同时向盖隐下达了最后通牒:“盖隐,今日天色已晚,本将军暂且饶你。不过你也别得意。我大军即日起封住你们下山的要道,准叫你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我倒要看看,你在这摩天岭上,能龟缩到几时?”

被人骂作缩头乌龟,盖隐羞恼欲死,却又拿李奇没有办法,恨不能连杀数人,以泄心头之恨。他看着身旁的钱诚关,一脸懊悔地道:“悔不听军师之言,当日放宋宁下山,今日终成心腹大患。”

钱诚关对于这一结果早有预料。不过他是聪明人,并没有幸灾乐祸,忙道:“此事怪不得大当家,实是宋宁此子太过卑鄙,行此无赖之计,害我等落入此等进退两难之境。”

盖隐叹息一声,道:“此子的确可恨。如今之前所占地盘已不复我等所有,官兵却又将摩天岭团团围住。军师可有何良策能助我退敌?”

钱诚关道:“如今之计,无非两个办法罢了。”

“哦?”本来以目前的情况,盖隐都做好没有办法的心理准备了,不想钱诚关竟然说办法还不止一个。盖隐顿时大喜过望,忙道:“不知是哪两个办法,军师快快讲来?”

钱诚关不再卖关子,道:“一是向宋宁投降……”钱诚关说到这里便住嘴不言,他相信以盖隐的聪明才智定然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盖隐已认宋宁为主,虽然不是真心的,后面双方更是互有争斗算计,但那毕竟都是在暗处,明面上二人并未撕破脸皮。若盖隐现在肯放低姿态,真心向宋宁俯首称臣,相信以宋宁之胸襟抱负,定然会欣然接纳。如此一来,只要宋宁交出柳若雪,官军之围自然迎刃而解。

而且这样做无论是对盖隐还是宋宁,都有好处。宋宁会因此实力大增,盖隐也能解除眼前困境,且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可谓双赢之局。唯一不好的地方,盖隐原本的地位在宋宁之上,从今以后却要矮宋宁一头,沦为他的臣属了。这对心高气傲的盖隐来说,却是难以接爱的。

果然,盖隐一听要对宋宁俯首称臣,心中便极为抗拒,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几乎想也不想,便摇头道:“宋宁欺我太甚,要我向他投降,绝无可能!”

钱诚关虽早已料到如此,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向宋宁投诚应是盖隐最明智的作法。要知道,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最基本的素养和品质。事实证明,宋宁之才胜盖隐百倍。盖隐若现在向之效忠,只要宋宁将来真的夺得天下,盖隐必不失一侯爵之位,荣华富贵,当享之不尽。但若他继续与宋宁争斗下去,却是必败无疑,将来只怕难逃一死。

要如何抉择,这还不明显吗?只可惜盖隐心高气傲,不甘此次败于宋宁之手,却是大失往日之英雄气,坚决不肯这样做。反因之前与宋宁的些许龃龉,看不清当前形势,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与宋宁意气相争,其下场已可预见,将来必然凄惨无比。

钱诚关忍不住暗叹一声,只得又说出第二个办法道:“若如此,便只能联合他人以共抗官军了。大当家可修书数封,分别寄给王森、欧辰、钟山、李崖等人,让他们放弃昔日恩怨,暂罢相斗。如今官军来犯,非我摩天岭一家之事,众匪当齐心协力,共退官军才是。因为官军一旦封住下山要道不仅对我们摩天岭有影响,对其他盗匪同样不利。官军一日不退,群盗便一日不得安宁。所以,大家还当摒弃前嫌,共度难关。”

“不过,众匪向来自私自利,此事他们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万幸了,多半不会同意。最好的办法还是请宋宁帮忙,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因他而起,自也需由他来了结。”

盖隐听后沉思良久,却是道:“军师之策可以一试,只是此法终究治标不治本,吴郡守和李奇见不到柳若雪,终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此次退去,他日定然又会卷土重来,我等又当如何是好?”却是根本没提请宋宁帮忙之事。

钱诚关心知让盖隐向宋宁低头几无可能,沉吟片刻后方道:“宋宁使此计不过是想拖住大当家步伐,不让大当家在他彻底壮大之前灭掉王森欧辰等人,免得将来难与大当家抗衡。既如此,大当家可在信中说明利害,然后联合王欧钟李等人一道向宋宁施压,逼其交出柳若雪,以解官兵之围。若宋宁交出自然最好,大当家自然得以证明清白;若他执意不交,则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大当家再振臂一呼,众人定然群起而攻之,如此大当家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击败宋宁,消除此心腹大患。”

盖隐听后眼中不觉异彩连连,欣喜道:“善!军师妙计!我现在就写信,这次定要叫他宋宁自食恶果、尸骨无存!”

钱诚关又道:“大当家可再暗中联系郑聪,让他不要再故意挑拨钟山、李崖相斗。相反,郑聪得想办法让钟山、李崖两家和好,至少短时间内别再兵戎相见。我料宋宁之所以设计拖住大当家,目的便是积蓄力量,以分别击破钟山、李崖。若叫他得逞,宋宁手握钟李两家之兵,再加上他本身实力,整个南岭将再无人可挡。只要稍加休整,宋宁便可携大势而来,压服王森、欧辰和大当家。届时,他将称霸山林,成为南岭名副其实的王!”

盖隐一听,背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宋宁就是这样打算的。此人用计,一向一环扣着一环。若非钱诚关提醒,盖隐压根想不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盖隐又是庆幸又是后怕。他一把拉住钱诚关的手,重重地握住道:“军师睿智,若非你提醒,盖隐险些铸成大错。”

钱诚关望着盖隐一脸后怕的神情,面上也是自矜一笑,心中却仍不看好盖隐。他仍希望盖隐能放弃与宋宁的争斗,早日去春湖向宋宁臣服求援。

只可惜,盖隐却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军师足智多谋,真乃吾之智囊也。”盖隐道:“有军师在,我何惧他宋宁?”

钱诚关面露苦笑,却是连连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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