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探索冰火两仪眼这件事随着时间流逝也就过去了。它成了七宝琉璃宗高层们闲聊时的意难平，为那可以让七宝琉璃宗走上繁荣昌盛的仙草感到惋惜。

岁月忽已暮，光阴不待人。

流年沧桑，多少往事如烟，岁月更迭，又有多少故事倾城。

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秋已经落幕，繁华褪尽，冬来了。大地由生机勃勃逐渐转为凋零，仿佛生命久经放纵后，归隐沉淀，开始懂得静默。

过年了。

下午。城中心，琉璃殿的屋脊上方，站立着两道身影。

刘紫宸正站在位于城中心的琉璃殿的顶端上，遥望着琉璃城内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如同平凡人家的老人一般，他有些恍惚的感叹道：“又一年了啊……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他身旁的宁柯闻言，偏过头来揶揄的调侃着：“是啊是啊，有些人越来越像个老头子了。”

“呵……我已经九十七岁了，为什么不算老头子。”

“单看面相，你怕不是比我还要年轻一点。”

与熟悉的拍档一同闲聊，刘紫宸也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嘴角勾起：“哈哈哈，那是因为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可是咱七宝琉璃宗最帅的……”

说到这里，刘紫宸却突然噤声了。就仿佛是老旧的机关卡壳一般，突兀的顿住了。

宁柯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叹了叹气：“又想起青棠了？真的是，这都多少年了啊，你还一提起有关的事情就这么大反应。”

“七十四年了。”

“都七十四年了。寻常人的一生恐怕都没有如此年岁，你还没走出来吗？”

“我想她想了她七十四年啊……人叹是人生苦短，过眼云烟。却又道只羡鹫鸯不羡仙，生若能共枕同眠，又何必天上人间，苦缠绵。”

听着这名绝世强者就仿佛一个痴情的少年郎一般，忧愁的诵着诗词。哪怕宁柯平日里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此时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苦笑着说：“难得见你如此文邹邹的说话。”

“这是我和她一起看的戏曲里的词。”

那一年，他才及冠，她年芳十八。那日也是除夕。

看完戏后，青棠对他说：“师兄，听说形貌昳丽的男子往往都长命。”

“哈哈，你师兄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是咱七宝琉璃宗最帅的郎君。”

郎君既是对富家公子的称呼，也是女子对夫君的称呼。

青棠白了他一眼，嘻嘻笑道：“师兄真是个自恋狂。”

刘紫宸嘴角上扬，抬手屈指向青棠的脑门弹去。但青棠早有预料，直接向前跑去，躲开了刘紫宸的脑瓜崩。

“喂，你要跑到哪里去？”见青棠越跑越远，刘紫宸也追了上去。

“跟我来，自恋师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青棠没有直接作答，而是买了个关子，让刘紫宸跟着她。

他们从闹市一路向城外跑去，直到跑出了琉璃城，沿着净月河溯流而上。净月河的上流是一座山，就在琉璃城外数里处。琉璃城的人们常常将其称作后山。

“青棠，你难道要到后山去？”刘紫宸紧跟在青棠身后，见对方从人流汹涌的琉璃城内跑到了傍晚黑黢黢的城外，还是忍不住询问了。

“嘿嘿，猜对啦。”奔跑中的青棠转身对着刘紫宸比了个“耶”的手势，然后又继续朝着后山一路小跑而去。

“你可真是与众不同。”刘紫宸有些无奈的吐槽道。待会儿就是放烟花的时候了，琉璃城的人都会在今晚一起看绚烂的烟花。

不论相识与否，人们都会汇聚在一起，观看着一年一度的火树银花。

偏偏他的师妹，却独辟蹊径与众不同，要来这荒无人烟的后山。

“你不是最喜欢看烟花了吗？每年你都得拉着我去寻一个最好的位置。”刘紫宸既是在打趣，也是旁听侧击青棠跑来这后山的缘由。

“就是为了看烟花啦，我发现了最好的位置。”青棠回答着，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山脚。她停住脚步，然后释放出了自己的武魂，灵蝶霓裳。

美若天仙的朱红霓裳羽衣在她体表浮现，一对与霓裳同色的蝶翼也向两边展开。青棠对刘紫宸伸出手，示意他拉住自己。

明白对方是想用飞行系武魂携带自己上山，刘紫宸没有犹豫的握住了青棠的素手。

华美的蝶翼微微挥动，带起霓裳羽衣的飘飘悠悠。两人就这样扶摇而上，抵达了山顶。

山顶是一个方圆百余米的圆形平台。在平台中央是近百米直径的水潭——这就是净月河的源头。

山顶稀稀落落的有一些乔木，此时大半都已经落叶飘零，变为光秃秃的树干了。

但在朝向琉璃城的方向，却有着一排绿叶郁郁葱葱的树木——因为品种不同，故而这些树木没有因为寒冬而落叶。

青棠缓缓落地，拉着刘紫宸走到了面朝琉璃城的方向，然后就地坐下。

“本姑娘保证，这里是最好的观景点。”青棠拉着刘紫宸的衣角，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

“好，听你的。”刘紫宸虽然并不喜欢此时在山顶过除夕夜，但也坐在了青棠的身边。

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吧，烟花开始升空了。

一颗颗亮点直窜上空，好似孔雀开屏，又如天女散花。一会儿满天金灿灿的，犹如丰收的稻谷撒满天;一会儿又是满天红艳艳的，好似夕阳时候的晚霞铺满天。

漂亮的烟花，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整个世界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一瞬，多么美丽的烟花，仿佛寄托着美丽的希望，仿佛寄托着爱的光芒。

在后山山顶上，他们将烟花尽收眼底，以及烟花下的琉璃城。今晚的琉璃城灯火通明，大街小巷都是灯笼的光芒。向上看是绚烂的烟火，向下望是温暖的万家灯火。

这是在琉璃城内无法看见的景色。

刘紫宸相信了，这是最棒的观景台。

伴随着烟花的绽放，他开口说道：“新年快乐。”

他看着少女最喜爱的烟花，少女却一直在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刘紫宸转过头来，迎上了少女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

“太敷衍啦，就那么干巴巴的‘新年快乐’四个字。自恋师兄拿出你自恋时候的文采呀。”见刘紫宸转过头来，青棠立刻嘟嘴说道。

“那就愿所有的欢乐都陪伴着你。仰首是春，俯首是秋。愿所有的幸福都追随着你。月圆是画，月缺是诗。”刘紫宸用右手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他并不喜欢背诵诗词经书，向来以“粗人”自居。这简单的两句祝福，他可是提前了整整一周的时间，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嘿嘿嘿，谢谢师兄。”青棠憨笑了几声，然后眼眸似水，直勾勾的盯着刘紫宸：“那轮到我来祝福师兄了。”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那晚，在升空的烟花下，在琉璃城的万家灯火前，在山顶上，少年与少女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