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救！

我是残缺的云，不被谁铭记。

天堂和地狱都将我遗弃。

纤雪抵着风若雨自己的喉咙，锋锐的剑划破脖颈表面的皮肤，有些许血液成股流下。

奇怪，风若雨感受着脖颈传来的刺痛，心中暗道。先前攻击林亦飞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影响自己挥剑。

所以她明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刺向毫无防备的林亦飞的脖子，却最后选择了刺向肩膀。而且之后的战斗中，她也总觉得挥剑的自己有所迟疑。

但割破自己脖颈的时候，她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现在割破自己的喉咙，死在这里，结束她短暂的人生，也无所谓一样。

“风若雨你冷静啊！好好回忆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心里所想，好好的想想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林亦飞慌张的对风若雨大喊。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握住残霄的手在无意识的用力。

虽然他推测暗处之人修为也不算高，但他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大魂师。况且单是被影响失控的风若雨就足够自己难受了，将她打晕而非杀死，对林亦飞来说难度甚至高于直接杀了风若雨。

现在又身处城外，方圆一里都恐怕没有人。直接寻求支援也不切合实际……

况且，风若雨又不按套路出牌。她要是一心想要杀了自己，那自己就在潭中先缓兵之计。可她却又将剑对准了她自己，这又让林亦飞感到了无比的头疼。

他并不知道风若雨一直对于他的疑虑——伤痕累累的心，总是会小心翼翼。

他并不知道风若雨被引动的心魔并非杀戮。而是她对“世上是否真的有不惧权贵，斩除顽恶为正气，不问登坛万户侯的人”的质疑。

现在的风若雨，抗拒着对林亦飞下杀手，却不会抗拒杀死她自己。或许这是因为她本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她并不是想要杀了林亦飞，而是想要揭穿她觉得的“林亦飞的伪善面具”，让林亦飞露出与她见过的那些人没有区别的丑陋面目。

让她自己死心，举目所见皆是淤泥，何来不染之莲。

风若雨挑起嘴角。她的眼珠有血丝浮现，脸颊桃红：“怎么？我可是要杀了你啊。现在我自刎，难道不合你心意吗？”

“风若雨，你听我说。”林亦飞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说出口：“你受到了精神系魂技的影响，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清醒的不得了。”风若雨将剑向自己的喉咙推的更深了一分，露出一个略显病态的笑容：“你不是说你是想要普渡众生的大善人吗？那就来救我啊。”

说着，风若雨向后退去，向山顶的边缘——陡峭的山崖走去，并且示意林亦飞跟来。

……

而在暗处的银礼音听见了先前林亦飞的话语和他那显然没有被邪恶吞噬理智的表现，表现的有些惊讶：“他居然没有被我的魂技影响，还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哼，看来上三宗的后人身上宝物不少啊。”

银礼音推测是林亦飞身上有什么魂导器或是宝物，能够帮他抵挡精神类能力。

“那就准备直接结束游戏吧……还是不要多玩了，免得夜长梦多。”他手上魂力涌动，准备直接出手击杀林亦飞和风若雨。

……

“你想要怎样……”林亦飞与风若雨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同时眼观八方耳听六路防范那个幕后黑手出手。

虽然在他的判断里，直接逃跑回宗门才是最佳选项——对方正面战斗应该不容易杀死自己，精神能力也无法影响自己。

留下来反而会因为伤势和风若雨的原因让自己增加丧命的危险。

可若是抛下风若雨逃跑，自己是安全了，可她呢？林亦飞做不到一个人逃走。

所以林亦飞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他在梦境和宗门比武里都展现过的，来自“沧玄”的魂心。要是有这极限之境的魂心，那么解决眼下的困境就绝不是什么难题！

林亦飞回忆之前两次触发魂心的条件——危险与一个能够与“沧玄”共鸣的契机。当下并不缺少危险，所以关键在于共鸣的契机。

但不待林亦飞再多思考，风若雨就已经在山崖边上将剑从自己的脖子上放下来：“你说，你是真心想要帮助和拯救别人。你说，哪怕没有紫幽斗罗的背景，你也会如此选择。你说，你的愿望是发自内心的。”

她退后一步，左脚已经有半只脚掌离开了山顶，悬在空中。一颗小碎石从山顶落下，顺着山崖掉在了几十米高的地面，最后在弹射数次后，落入了离山崖有十余米远的净月河内。

“那么，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救我吗？”风若雨将染着自己与林亦飞的血的纤雪挽了个剑花，笑意盈盈的说：“而且我可能还会恩将仇报对你出手哦。”

闻言，林亦飞立刻慌了神，他还对如何触动沧玄的魂心没有头绪，这边就已经生死攸关了！

风若雨没有再多言语，而是无声的看着林亦飞，然后缓缓的身体后倾……即将坠下山崖。

……

她突然感觉很轻松。银礼音是“放大”了她内心的黑暗，而不是无中生有。

或许她早就无数次萌生出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或许她也无数次对林亦飞是否真的是那样的善良产生怀疑。

但哪怕黑暗面被放大了，她也并不愿意杀了林亦飞。她一直都只是想证明林亦飞是伪善。

或者说，是让自己彻底死心。

这看似是一个无理的选择：要是林亦飞跳下来救她，就反而会被她攻击。看起来这是让林亦飞选择，是否用自己的生命去换风若雨的生命。

因为在此刻，他的背景，他的天赋都派不上用场，他们就是一样的两条生命。

但此刻受到了银礼音影响的风若雨坚信林亦飞是不会救她的。

因为他只是个空虚的躯壳，他的梦想只是别人寄托给他的意志；因为他是紫幽斗罗的弟子，是先天魂力九级的天才，前途一片光明；因为他曾经所做的善举，不过是因为他并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那样的人。

而她风若雨的命一文不值。

风若雨想用自己的命，去证明林亦飞的虚伪。【他绝不会来冒着生命危险救我的。】她如此心想。在人生的最后，她却感到自己第一次如此的自由：【解脱了。】

真的好累啊…

……

他亲眼看着风若雨身体后倾，即将坠下山崖。

林亦飞的思维早已轰然炸开了：【怎么办怎么办！魂心！沧玄！不，来不及了！】

沧玄的魂心没有丝毫出现的征兆，而风若雨的双脚都即将离开地面了！

在这短暂的瞬间，林亦飞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我真的如她所说，不过是仰仗着师父去行善的伪善吗？】

【要是去救她……可能真的会死！】

【我的愿望其实是虚假的吗？我也只是被灌输了别人期冀的空壳？】

【不！帮助他人后内心感到的喜悦……这就是我的本心！】

【古榕……刘爷爷……师父……我不能死在这里啊！】

【要是选择跳下去救她……就等于自己跳进地狱！】

【救还是不救？】

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现实中却只是短短一瞬。此时，风若雨才刚刚坠下山崖。

我到底该怎么做？救还是不救？

林亦飞咬紧了牙关。没有同伴，没有师父，没有沧玄的魂心。

这里只有他自己，只有一个大魂师，只有一个九岁的男孩，只有他，林亦飞。

他能够做什么？他又做得到什么？

哪怕没有被风若雨杀死，他还能在幕后之人手下活下吗？

腹部、胸膛、肩膀、大腿四处剑伤还在隐约散发出刺痛，仿佛是在阻止着林亦飞。

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没有思考的时间了，林亦飞单纯的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山崖，然后一跃而下！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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