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被迫拉长的战线

被日军联队长西条重平派出追赶八路军骑兵的五辆卡车，搭载的是一个完整的步兵小队。

由于在之前与骑兵的交火中，日本人已经发现八路军的骑兵没有装备机关枪等自动火器（这一点在日军的骑兵部队当中是截然不同的），于是五辆卡车放心大胆地点亮了前车灯，横向一字排开，呜呜轰鸣着向前追赶起来——其中三辆卡车的司机驾驶室顶楼，还架起了九六式轻机关枪，不时朝着车灯指向的正前方打几个盲目的点射。

而自从发现对付自己的日军改乘了卡车，八路军的骑兵连就加快了撤离的速度。最终，他们将这五辆卡车成功诱至了晋军独12旅在赵家村的中央阵地正面。

彼时守候在中央阵地的570团第一营，完全没有料到日军竟然会点亮着卡车大灯、肆无忌惮地排成一列横队追踪而来。原本他们还担心在夜幕中很难及时发现日本人的踪影，但是现在，对方却如此“明晃晃”地送上门了！

“团长，日军卡车已经进入重机枪射程了，打不打？”一营长焦急地请示着田明达。

570团和569团一样，都由团部直辖着一个重机枪连，正常编制为六挺马克沁重机枪，但如今的570团重机枪只剩下了三挺，其中一挺还因为供弹故障经常打不响。

“打，快打！不打还磨蹭什么！？”望着远处摇曳晃动（行驶途中颠簸所致）的一排汽车灯光，晋军团长的腔调都变了，唯恐穷凶极恶的日本人一下子就扑进了阵地。

两挺架设在阵地上的马克沁重机枪，几乎同时开火了。而此刻五辆日军卡车尚与这里隔着两里左右的距离，马克沁只能瞄着夜幕中的车灯光发射，失去了大部分准头。卡车近乎毫发未损地继续前行着。

但这个场面很快被中央阵地后面的炮兵阵地捕捉到了，炮兵连长当即向督阵的独12旅副旅长报告，请求发炮。

很快，六门一字排开的金陵造八二迫击炮，便参照着卡车灯光的方向，开始了炮击。不过，晋军独12旅的炮兵射术本来就不精，用曲射炮吊打向前移动的目标、且是在夜色下，其准头比起马克沁重机枪，更为不堪。

重机枪加迫击炮的打击方式，倒是警醒了乘车大摇大摆向前追赶的日军小队——中国军的骑兵不见了，前方却出现了重火力！日军小队长当即下令停车。卡车的前大灯最多照出几十米远的距离，而飞来重机枪子弹以及炮弹的正前方，却看不清任何端倪。这让只有五十几人的追兵们，意识到了危险。

“关上车灯，向后退！”

犹豫片刻之后，日军小队长作出了决断——前面敌情不明，至少不能把卡车停在敌军炮火打击的射程内。他要等一等联队长大佐本人亲自指挥的主力、沿青龙河西岸追击上来，届时再做进退的决定。

在那之前，被日军卡车队追赶的八路军骑兵连，已经全数涉过青龙河、回到了伏击阵地的右翼。五十几名骑兵将马匹约束到了东岸后面的几丛树林里，进入了已经由黑石崖山寨的土匪们控制的河畔阵地。

但是出乎夏连山意料的是，晋军中央阵地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接下来便急不可耐地打响了，而当时日军卡车还没有驶入右翼阵地的侧击范围内。

隔着河岸，八路军骑兵连长看到了斜对面的日军卡车纷纷熄灭了车灯，继而又开始了倒车后退。尽管卡车后退的速度非常缓慢，但显然也是越来越驶离右翼阵地的有效射程。

夏连山急了，暗暗抱怨晋军中央阵地的沉不住气：很显然，如果再放近几百米，日本人的卡车将完全进入右翼阵地的当面（同时自然也就进入了左翼阵地的当面），倘若在那个时候左中右三方发力猛击，必能大有斩获。

“大当家的，我的骑兵手里都是小马枪，你们的那挺机关枪，能不能顺着河岸追下去、给后退的日本人的卡车来个扫射？”

心有不甘的夏连山，急忙求助于女匪首——土匪拥有的那挺外观像小炮的刘易斯机关枪，看上去应该威力不小。

可是还没等刘五妹表态，一旁的师爷先插话进来予以回绝，他表示，机关枪的子弹只带下了一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火。

八路军的骑兵连长对那挺风靡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刘易斯机关枪，也并不熟悉，只打量过几眼装在那枪身上方的圆形弹鼓，于是误以为该机枪的子弹比较独特——其实，把握在土匪手中的刘易斯机关枪，其子弹口径恰是7.92的，与八路军徐旅支队使用的捷克式轻机枪以及中正式步枪，用弹口径相同一致！

“夏长官，你莫着急，等你们的主力一会撤过来，再打也来得及！”刘五妹则在一旁抹着稀泥，她此行无意间撞进八路军的伏击阵地，眼下能够平安逃脱晋军团长的追捕才是头等重要，因此并不急于参与这场对日本人的伏击战。

夏连山一时没了主意。

而就在这时，从青龙河上游两岸传来的枪声开始迫近——那应该是王双龙率领的第一营，与日军联队长指挥的将近两个步兵中队，隔河平行追逐着朝这里奔来了。

“快去通知晋军中央阵地，鬼子的主力就要上来了！”

夏连山吩咐着部下。同时心底就升起一个疑问：待会儿开起火来，刘五妹这帮山寨武装肯不肯真心实意地作战？要不要命令他们冲在前头、以防其消极避战甚至趁机逃之夭夭？

……

午夜过后，同蒲路重镇文城的日军萩原旅团司令部内，气氛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今夜被折腾得几无倦意的萩原旅团长、河边参谋长以及小岛特务机关长聚在一室，紧张关注等待着来自各个战场的最新报告。

给太原城内的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将的电话，刚刚也已经打过了。在电话里，萩原少将比较自信地向香月司令官汇报称：濑名师团萩原旅团参与的第一军“四面合围”作战，已经全面展开，大冢联队与西条联队打破建制，正在全面攻击大榆树山、关门山的中国军余部，具体战况，将随时向师团司令部以及第一军司令部通报。

萩原晃在这个电话汇报中还是打了折扣的，暂时没有提及围绕着小榆树山宋家沟慰安妇密营所发生的一系列交火——旅团长少将暗暗期冀在今夜接下来的作战中，至少能将主动袭扰小榆树山、丰店的中央军391团歼灭大半，这样就可掩盖麾下部队并未向大榆树山发动进攻的真相。假如，同时从关门山脚下再传来攻克八路军徐旅支队根据地的捷报，他就可以完美地针对这场“四面围攻”的大战局交差复命了。

然而，随着时间向后半夜推移，几处战场的指挥官陆续传来的战报，却都没有出现值得振奋的内容。

直到联队长西条重平从遥远的青龙河下游赵家村一线紧急上报：在追击八路军徐旅支队主力一部的前方，突然遭遇晋军独12旅的重兵阻击！

这个意外的战报，令旅团司令部内的三名日酋齐齐吃了一惊。与几个作战参谋匆匆在地图和沙盘上做出了一番标示之后，河边参谋长难以置信地向旅团长少将总结说：今夜我部的战线，由北至南，已经拉长了将近三十公里！

“西条重平指挥的部队，怎么跑出那么远、竟然攻击到了晋军的阵地上？！”萩原晃万分恼火地质问着。

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曾经派情报班便衣队深入到青龙河下游的村庄搞过侦察，听到赵家村这个名字，立刻便回忆起、那里的确设有晋军独12旅570团的前沿哨位——也正是以赵家村一线为大致分界，八路军与晋军势力在南北两边的诸个大小村落实施着渗透割据——看来，应该是西条大佐追击过猛，以至于撞上了晋军的防区前线。

萩原旅团长烦躁地走到了沙盘面前，河边参谋长则带着两个作战参谋跟随过去，一面综合参谋手头的多份战报电文，一面指点着沙盘，演示出了截止此刻来自三个主战场的整体战局：

——丰店县城以北的君丰公路一带，大冢康介指挥自己联队野村步兵大队的两个中队、西条联队龟田步兵大队的三个中队，全力追击中央军391团主力；因地势狭窄，追兵的大部队难以展开，因此受阻于君丰公路，双方仍在激战中。

——关门山西麓西坪村，西条联队高木步兵大队的两个中队以及一个机关枪中队，在已经攻陷西坪村半片区域后，突遇敌军反击，甚至一度遭到驰援西坪村的中国军的合围，形势危急；幸亏大冢联队奈良步兵大队主力乘卡车赶到，重新将敌压迫回至青龙河东岸。目前双方隔河对峙，高木少佐与奈良少佐合兵一处，正在计划发起渡河强攻。

——青龙河下游赵家村一线，西条联队长指挥高木步兵大队的另外两个中队以及一个炮中队、自动车队，追歼八路军徐旅支队未果，却意外遭遇迎头三面攻击。西条大佐分兵一部突破了敌军侧翼阵地，从抓获的俘虏兵口中，方才获悉布阵伏击者乃是晋军独12旅570团主力。鉴于在陌生区域出现中国军新番号部队，西条大佐已经停止进攻，原地据守，并请示旅团司令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巴嘎！

日军旅团长死死盯着沙盘，额头上渗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