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话 你先别急
张春来使劲摇头,连说叫我别急。
“咱们两个的路数完全不对”张春来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正确,这的确是个死而不僵的东西。不过嘛!从反复醒动来看,趋人气可是不对了”。这一点不用张春来说,我自己也知道,搜索棺内的时候,这东西应该不是人气促使它动起来。
“我是急吗!”我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是害怕了,生僵不是尸变的僵尸,但是这东西可一点不比黑毛白毛差”。
盯着女尸身上衣物,张春来神色很难看。甲胄,是古时士兵的防护用具。这幅皮甲,使用皮绳固定,没有任何防护作用不说,真穿着这样的护具作战,反而是个累赘,因为这东西的重量怎么说都比普通皮内衬要重,因为它是三层软皮缝制。
“这女尸如此穿护具就更不对了”张春来说道。皮甲里面的普通白布,却比普通面料要好很多,看颜色质地,属于那种精纺的棉麻,十分细腻精致。这样的面料可不是敛服,更不是女子的内衣里衬,是上好面料不假,但是要说贴身穿着,舒适感很差,很典型的束腰紧身,以前只是听说清朝有这样的衣物,但是始终没有发现,因为这样的衣物不是普通装束。
张春来联想到那些头饰,只是镀金使其外表光鲜美观,但是要说做工细致,实在不是什么高水平的精美物品,制作工艺简单化,就不值什么钱。女子发式,直到民国后期都有固定样式,不信你看各种老海报画册上,民国美人哪个不是很好看的盘发。但是它的头发却是披散着,头饰也是很方便佩戴的样式。
“皮甲外面就是粉红的飘襟襦衫”张春来欲言又止,这两件衣物根本就不搭。可以说粉红襦衫根本不是能够穿得出去的衣服。古代南召国的宫衣,就是回到南召国的时代,这也不是寻常女子可以穿的。制作精美,选料上乘,就是宫女当中也不可能人人都可以穿。等级制度,在古代森严着呢!不是妃嫔身边的近人休想!
发现皮甲,张春来的脑回路总算是正常了。
“关键是这个褶裙”张春来继续说道:“这条裙子外形很有现代感,但是长度盖住双脚,显然不是一件实用穿着”。说到具体是什么,张春来也不知晓,长裙拿到今天也很正常,但是这种盖过脚面还有富余的长度,显然不可能是件穿着上街的,金钱玉凤的花纹样式,拿到今天的锦缎来说,也会见到一些影子。
“你不觉得长褶裙和粉红襦衫,还有一整套内衣很别扭嘛!”张春来问道。
“管它是多么别扭,我现在只想快点走”我道。
“你先别急”张春来道:“不差这点时间,先分析一下,总结点经验也是好的”。
“那你就快点总结”。
张春来目光朝向涨开的土石上方。如意门,是将门扉边角收起,本是古代沿海地区,工匠结合木料受潮变形改良的木工技术。原本只是窗扇设计,在清中期出现在了边角收云纹的如意门上,把它用在祠堂,这没什么。两边的开窗与门边相接,设计精湛的先人祠堂却用来随意放置棺木,这就不对了。
设计采样如此精巧的先祖祠堂,用来随意放置棺木,没完工是一个原因,但是这个原因说得更细致一些,也有可能是这个祠堂被故意废弃。
已经接近尾声的烂尾工程,都是有原因的。“不然不会被埋起来”张春来道。
涨开的土石都很细腻,显然这是河流边常见的堆积土,后来被人力填埋了起来,根本不是水流冲刷的结果。
“清中期,两百年左右”我道:“时间还真差不多”。
张春来的言之凿凿,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有信心。但是这女尸的衣物却与这个时间段格格不入。女尸面朝下趴着不动,我也不担心它会再次起尸。张春来却盯着女尸的脸和衣物出神,这女尸的身份还真闹不清楚。
张春来说道:“按祠堂来说差不多是清中期,但要是按衣着来看,又不像是那个时间”。
盯着地上的衣物,张春来眉头紧锁。女尸身上的衣服和头饰,很像民国早期的样子。
“原来是个唱戏的”张春来过了很久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飘襟襦衫和褶裙,原本不是他的衣服,只是出于能包裹这幅皮甲才给它穿上,这不都是戏台上的戏服嘛!”。
照张春来的说法,倒有一点那个意思。
软皮内甲,此时想想真像戏台上的服装道具,美观漂亮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但是软皮制造可不是批量生产的东西,一定要由戏班子定制。这种东西不可能给死人穿上,更不应该是人穿着的时候死了,还不给脱下来。贴身的精纺白布紧身束腰,不是贴身衣物,只是为了做皮甲的内衬,平时练功的衣物,也是上台必须要穿的。
“这个我赞成”我说道:“女人唱戏,先天有优势。穆桂英花木兰杨排风,哪个都博男人眼球。古代很长时期内,这些巾帼女将的戏,很有市场”。
你说这是个戏子流莺,我相信差不多,至少经济基础在那里。那个捧盒和妆刀,符合有点名气戏子名角的身份,普通人家女子在清中期,那边的破汉八刀都是奢望。毕竟在那个年代,无论是戏班子还是街边艺人,听戏是人们的普遍生活内容,大街小巷,随便找出一个,都能哼唱几段曲目,这不是乱说。花花绿绿的衣服,小孩子也都喜欢看,真有时常听戏有灵性的孩子,也能咿咿呀呀学唱。
“这就对了”张春来道:“那时候小农经济,说是士农工商,但是想想也知道,不是地主阶级以上的阶层,种田人家的寻常女子哪有闲钱来置办白松棺木,这把银妆刀一辈子都用不起,在当时比人都值钱”。那些头饰不值几个钱,也不是这女人死后被随意戴在头上,肯定是带着死的。
使用白松棺木,对她来说也算是厚葬了,看起来不像是由亲人来处理,亲人不会这么潦草的放在祠堂。肯定是她生前近人,毕竟戏班子是什么地方,有名角有班主,出点钱给她送走还是可以的。
“不合理的东西,仔细想来都合情合理”张春来道。人情,任何时候都是避不开的事。不管这个唱戏女子是死在台上,还是死在后台妆间,生前好友们出钱尽力,还是很合情的。
“合情合理就好”我说道:“咱快点了结吧!这东西诡异邪性得很”。
张春来和我一起,把它拖回了棺木旁边。张春来还想仔细搜棺内的东西,我告诉他差不多行了,快走吧。这东西已经是醒尸,迟则生变。
一不留神,就在说话间女尸又在我身边直挺挺起来,伴随着‘呼’的一声,那种力道绝非生僵本身动力,把我卷得一个趔趄,红蜡烛在摔倒的时候熄灭。张春来被吓得大叫连连,手里的物件来不及放下,随手甩飞出去就将铁锹高高举起,想要冲杀过来。一大片藤蔓纷纷落下,这女尸居然一头冲了进去,身影进入藤蔓当中,两步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藤蔓哗哗落下。
就刚刚的那两步,在摔倒间余光瞥见,女尸弓腰朝前,脑袋和双手摇摇晃晃,步子倒是正常了,脱臼的双臂让它直不起腰来。藤蔓还在响动,赶忙重新点亮蜡烛,张春来把我拦住,“既然跑了就别追了”。
“那就快走”说着,两人立刻向来路摸去。不过就这么放着不管,我还是放心不下。
难怪老鸡爪子的故事,那么不可思议。这东西真心招惹不起,不腐生尸,起尸的原因多种多样。那些故事里的东西,都是一代代土贼总结出来的说法,但是要说真实可信,却又无从证明,生僵胸口有尸气一说倒是对,刚才我也给它开牙滑舌,尸气的确放掉,但是再次醒动,这就让我提心吊胆不已。老爸讲的故事里,只说是因为淋水起痄,才弄醒了那个‘小男孩’,此时仔细想来,原因可能更加复杂。
抓住绳子准备上去,张春来却在我身后蜷缩在地角,目光死死盯着藤蔓深处。马上屏住呼吸才注意到,藤蔓中间极其轻微的声响,一点一点正在靠近我们这边。
放开绳子,我也靠在墙上将铁锹端起。那声响越来越近,此时已经清醒的意识到,弄出声响的东西就和我隔几株藤蔓。只要藤蔓拨开,我会毫不犹豫一下刺过去。
然而响动就在几株藤蔓后停止。
张春来悄悄靠过来,铁锹高高举过头顶。我拨开藤蔓,女尸的脑袋就耷拉在面前,头发刮到脑后,半条舌头漏出脸颊。心里十分害怕,他的眼皮已经微微在动。
“你怕鬼吗?”我问道。
张春来被问得有些恼火。“废话,下地不信鬼,信鬼不下地”张春来道。
“我没问你信不信”我说道:“是问你怕不怕!这东西和我们纠缠不休,现在我也解释不通它为什么是这样,恐怕真的有鬼是定了,而且它还不想让我们走”。
这时候女尸的头缩了回去,藤蔓再次响动起来。张春来把心一横,直接从旁边钻进藤蔓。
跟在女尸身后,我也走进去,声响就在前方,这时候怕是没有用的。下来的位置靠近南墙西侧,走进藤蔓才搞清楚,我们下来的这边,开窗已经被土填满,张春来用锹放下去的那些土,根本没有落在地面,而是几米高的悬土上。前进的脚步也要注意,铁锹横在脖子前方,如果突有响动,立刻将铁锹推出去挡住。
回到正门前,张春来放下了铁锹,目光朝向涨开的门。
我也深吸一口气。女尸还是面朝木门碎茬,两臂微微颤动,似乎要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