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不止

“吓！竟这么草率？一时死了十多口人，也没人在朝会上吱一声！”长公主一惊，近日朝会未曾听说有什么通敌叛国的点心师傅，故此一问。

“这种事情，向来是瞒上不瞒下的。周家那个四姑娘在宫里得宠，谁敢给周家找不痛快。周岭大人何其猖狂，私下里竟明着说他是圣人的岳父呢。”流苏拍了拍怀里的阿萌，愤愤道。她原跟着长公主也是不知道的，自从嫁了人，商户人家不大看中男女大防，因此她得以出门，常在自家铺子帮忙，到知道了些平时得不到的消息。

“呸！沈家还没死呢！轮得到他当国丈？”沈家是太后的母家、长公主的外祖家，沈皇后虽不得宠，到底还是皇后。周岭如此目中无人，长公主顿时气的仰倒，着人递牌子就要进宫。

“公主仔细吓着小郡主！”流苏忙拍了拍阿萌，却见阿萌一脸认真，挣扎着从流苏腿上爬下来。正色道：“沈家是娘亲的外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知道家人受辱而不作为，枉为人子！”

长公主闻言心里烫贴的很，揽过阿萌在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有我水家姑娘的样子！走，跟娘亲进宫去。”

遂着品级大妆，领着阿萌坐车进宫去了。

既到了宫门口，马车不得进宫，早有内侍抬了轿子来。长公主从车上下来，只见马车到轿子这一段路上竟铺了雪白一层狐狸皮。皱了皱眉，问道：“好好的地，铺皮子做甚？”

旁边的小内侍忙上前跪下解释：“今日下雨，宸妃娘娘听闻长公主进宫来，特特吩咐小的们定要铺好皮子，免得积水浸湿了长公主的鞋子。”

阿萌闻言难过极了。“如此好的皮子，纵有十金不能得这一张。百姓尚不能御寒，宸妃娘娘竟是用来铺地？”她自幼随长公主在边关长大，边关苦寒，百姓虽能裹腹，到底还是缺衣少食。见宸妃如此骄奢淫逸，自然不喜。

“问得好！还不快收了这皮子！糟蹋东西是要遭天谴的。”长公主尚未言语，就听旁边一男子接话道。

阿萌转头看去，却是一约莫二十一二岁的男子，容长脸剑眉星目，中等身材偏高。身着蟒袍，腰坠皇室专有的乾坤佩。当是皇室中人，可她却不认识。

长公主见来人，眉头皱了皱，冷声道：“小十七你不在封地待着，跑来京城做什么？”这人是太祖皇帝亲弟弟仁德亲王的孙子，太祖皇帝一脉人丁凋零，偏仁德亲王这一脉极为兴盛。仁德亲王有七个儿子，这七个儿子又生了二十几个孙子，此人正是长房的第三子，行十七，名唤水辰。

水辰疾走两步，行至长公主马车前方才行礼：“侄儿见过皇姑姑”又低头与阿萌见礼“这便是阿萌表妹吧？早听说皇姑姑生了个极伶俐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水辰从腕子上解下一条金刚石的链子，递给阿萌说：“出门匆忙，未带表礼，不曾想竟遇上了皇姑姑与阿萌表妹。这金刚石链子原是番邦的贡品，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表妹且拿着赏人玩。”

阿萌接过手链，回了一礼。水辰道：“回皇姑姑话，侄儿是奉圣人之命，回京述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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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点点头，又说：“我正要进宫去，怕晚上宫门落了钥误了回家的时辰，今日就不与你叙旧了。改日叫你姑父下帖子，你带着颖丫头来我府里坐坐。”水辰的正妻是荆州尹氏的嫡长女，闺名唤作闻颖。

水辰听闻，忙行礼。“恭送皇姑姑，改日必带内子前去讨姑姑一杯茶喝。”

长公主上了轿子，落了轿帘，搂着阿萌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阿萌撇了撇嘴：“他不尊重阿娘。”

长公主闭目轻叹：“连你都看出来了。”

待到了勤政殿，皇帝正在批奏折。见了长公主忙迎上来：“皇姐来了，快坐快坐。”

长公主带着阿萌行过礼，坐在下手的椅子上。厉声问道：“皇帝，你知不知道周氏母家做的那些事儿！”

水沐一怔，颇有些疑惑：“仪儿家里的事儿？什么事儿？还值当皇姐跑着一趟。”

长公主一噎，怒其不争：“你竟是个聋子不成？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周家为了个铺子害了人命，那周岭为了霸占玲珑阁，生生冤死了崔掌柜的一家十八口人。”

水沐闻言大怒，一拍桌子。“有这种事儿？李德全！传旨下去，羁押周岭，着大理寺严查此案。”

李德全尚未答话，见门口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水沐骂道：“贼眉鼠眼的做什么样子？滚进来说话！”

那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的爬进来，伏在地上说：“圣人息怒！是。。。是宸妃娘娘，如今正跪在门口呢。”

听闻爱妃跪在门口，水沐心下焦急，碍于长公主在此，也只能板着脸道：“她爱跪就跪着去，李德全，着京兆府尹拿了周岭，细细审问！”

李德全忙答应：“遵旨”出门传旨去了。

长公主原听说水沐极宠宸妃周妙仪，不曾想竟宠的爱屋及乌了。听见周妙仪跪在外面，马上便从大理寺变成京兆府，皇帝搅混水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长公主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皇帝处事的原则吗？朝令夕改，宸妃好大的面子！”

水沐闻言不满，盯着长公主，一字一顿。“皇姐一面之词，亦是人云亦云。总要审过才知道事实真相，周岭到底是二品武将，又是打仗的将军，直接派大理寺处理怕伤了军士们的心。”

“那皇帝就不怕伤了百姓的心？”长公主针锋相对，直视皇帝。

“皇姐，朕才是皇帝！”水沐怒道，遂喊道：“李德全，皇姐累了，送皇姐出宫。”想了想，又言：“皇姐近日多有劳累，更该多休息，回山海关前就不必进宫了。”

长公主气急，领着阿萌出门来。刚好看见宸妃一身缟素的跪在殿前，见多了她妖妖娇娇的样子，如今不施粉黛更显得她娇怯柔弱。

宸妃得意的瞥了一眼长公主，期期艾艾的冲着殿里喊：“皇上～臣妾父亲冤枉啊，恳请皇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