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看不见有鬼
江府第一楼,藏书万卷,遍布禁制,机关繁琐,顶有乾坤。
龚沮仁曾经大半夜被扔进去一次,还差点被老鼠吃掉,就不知这机关、禁制遍布的藏书楼是否有人经常前往打扫,否则就这卫生条件,怕不是总有一天变成耗子窝哦。
可若仅仅只是有无耗子的问题,这并非龚沮仁真正上心的原因。
实则就在众人从城外回府的那晚,龚沮仁就在越过层峦叠嶂的紫色山峰看向第一楼方向的第一眼时,就被彻底给怔住了···
原因是,就在那看似冷漠的山巅过处,正有一只远超山峦大小的长角恶畜、环抱着山势、瞪出双眼直勾勾看向了云端暮霭的深处···(西北方)
“啊~啊~啊~”
龚沮仁着实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单撑开大嘴,颤抖的手臂随之指向了恶畜所在的方位。可此时就在他身旁一脸精疲力尽的胡吒,却只顺着龚沮仁手指的方向看见了深紫色的山峰。
胡吒以为龚沮仁是太过劳累,这才将第一楼顶上的突出部看成了怀有敌意的飞鸟游禽,以至于大惊失色之下,好似用力过猛,就这么站着···晕了过去···
说实话,当时胡吒已然力竭,却还顾忌同门之谊费力将龚沮仁拖回了住处。
然而三天后,龚沮仁的‘幻视’依旧没能好转。只不过,正因他的眼神炽热,遂导致那头顶双角的庞然大物甚至察觉到了什么,从而为其侧目。
龚沮仁随即便在与之周璇的境地中,不断重复着战栗与晕眩、害怕与惊诧的循环。在游击战术越发运用娴熟的同时,龚沮仁发现,那恶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存在,更不在意他的目光,以及这山峦映处所有照常生活的人们。
于是乎,这又徒生了三两疑惑。
其一便是这长角恶畜究竟是何种生灵的疑惑,还有它究竟来自哪里,是否由天地孕育而生。而后牵连出为何龚沮仁此前未能发现它的存在,亦或因它是近期才突然来到此地的,所以龚沮仁此前才没能看见他···
无论如何,自从冷芊芊与盈月走后,江府中的气氛顿时冷清了许多。
因为双眼出现幻觉的关系,龚沮仁除了能看见那头毛绒绒的且体态蓬松的‘大山’以外,实则还能看见许多本应早早逝去的家伙。
就比如,那三个,在噩梦中莫名‘走失’的外门弟子,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飘过了食堂与八卦校场,每日跟在龚沮仁的身后,用他人压根听不见的咒骂,鼓噪着全场唯一能看见他们之人的耳膜。
老实说,这样的折磨起初气的龚沮仁恨不得直接物理超度了他们,可在咨询过胡吒除灵之法后,后者只当龚沮仁是太过劳累了,再加上赵萌牙的失踪,他怕龚沮仁心态爆炸,于是每日都会多添一些饭给对方。
于是乎,除灵之法当属无为,龚沮仁随之改变思路、渐渐学会了如何与灵体打交道,随之从身边的灵魂口中打听到了赵萌牙实则还活着的消息,并为此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待到江雪央离家一月过后,某日又天色渐近黄昏之时,江应天突然破天荒的造访内院戒律堂。
想来,自从江阳那斯完全疯掉之后,这戒律堂便成了他的居所,以及他的牢笼。
江应天此行,可以算作是来寻江阳谈心的,可要与一个疯子谈心,就不知这江应天究竟是在打何种算盘。
遂见,在叫退了左右弟子后,江应天将众人遣退到了百米开外,随后以猩红指力萦绕出了一层薄薄的空间壁垒,这是一个锻体期巅峰之人已然将至天劫洗髓之道的征兆,便也着实提醒了江应天,他的机会来了,也该是时候了。
这一次,便当是临行前的告白,环顾整个家族,也唯有这个与江应天即是亲族、亦是同门、又是对手的江阳,足够他行将吐露心声。
江应天明白江阳之所以会不留余地的请求青莲剑宗参与到迷踪林一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害江家向对方欠下一个莫大的人情债。
且就结果而言,吕子栖一众此战损失惨重,于情于理,这份人情债,江家铁定是甩不脱了。那接下来,青莲剑宗便可以以此强迫后者履行往日承诺,令其派内大弟子名正言顺的迎娶江应天之独女江雪央。
正所谓一女不适二夫,在计划中龚沮仁本就是一枚弃子,理当被废,致此之后,他自然也恢复了自由身,去留全凭个人选择。
江阳与青莲剑宗掌门人之间的交易也得以最终成型,伴随着江雪央的出嫁,她便理应搬离江府。青莲剑宗由此获得了一具身负天灵血脉的女体,无论是运用秘法令之复苏后正常与人孕育后代,还是直接通过血炼加强剑派大阵,以上皆属于后话了。
重点是,江家致此便有了一方修行者大派的照拂,对于江家与江阳而言,这桩买卖确实不亏,甚至还能偷偷在被窝里笑出声来。
但对于江雪央一家而言,这事本质就是要牺牲一位无辜女子的人生与幸福,江应天打从一开始就是一百个不答应,他原来计划是想通过武力直接拒婚,还为此差点联络上了自己那远在灵川六宗出任大派长老的夫人。
然江雪央后来突然间的神识回窍确确实实又彻底打消了江应天此前的计划,如果说他会同意龚沮仁入赘,是因为要平息各方势力的步步相逼。那为求自家女儿的幸福安康,便把选择的权利直接交到她自己手中,便是现在江应天唯一能为江雪央做到的事情。
现如今,江雪央形神完满,修为更至洗髓巅峰,哪怕放在青莲剑宗这样的凡间大派中也是能做长老的料子。她的未来,应当由她自己走完,江应天践行着这一点,且要怀揣着闲看戏的心态,把这场闹剧瞧到最后一刻。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江应天已然把心中所虑与往后的一应打算全皆透露给了江阳听。
然而后者也只是呆呆的坐立于侧,一口黄牙滴答着未经细心打理的痴愚口水,很显然如今的江阳比之于当年的烂泥扶不上墙更加的无可救药,但江应天还是打心底里相信着他,相信着这位在辈分上实则还要大上自己不少的兄弟。
江应天无所谓自己兄弟往后是否能恢复正常。他只清楚知道自己女儿在走后为江家留下了什么,现如今顶着江雪央外貌,依旧横陈在她房中的那具身体不过是冰造的假象罢了。
江应天更是清楚由江阳引领的这场即将达成的联姻亦是无比的虚伪,虚伪到它终将成为一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