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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毛遂自荐

紫禁城内阁首辅签押房内。

孙承宗手拿几份军报走进来,对伏案批阅奏章的叶向高说:“叶阁老,这是前方发来的三份六百里加急,两份提到辽东叛匪猖獗,一份提到北方蒙古科尔沁各蠢部蠢欲动。”

叶向高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到一幅大型军事地图前,看着说:“把王在晋调走后,一直没找出合适人选出任辽东经略,对前方战事很不利呀。”

孙承宗:“首辅大人,辽东叛匪和蒙古各部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几年来辽东经略频繁换人,实为兵家大忌。这一方面是当初所选非人,另一方面也是资望不够、上下掣肘过多,所以造成辽东一败再败。”

叶向高:“孙阁老所言极是,蓟州、辽东若再没有得力统帅,前途堪忧。”

孙承宗:“若不能确保山海关、蓟州、大同、居庸关安全,北京就会时刻面临危险。”

叶向高:“孙阁老兼领兵部,心中是否已有合适人选?”

孙承宗坚毅地回答:“有了!”

叶向高喜形于色:“谁?”

孙承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向高哭笑不得:“孙阁老,咱们是在内阁研究大军统帅人选,你,你怎么开起玩笑来了?”

孙承宗:“首辅大人,属下怎敢拿军国大事儿戏?此事属下已深思熟虑多日,以为当前只有属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叶向高坚定地反驳:“不行,绝对不行!皇上、内阁、兵部都是一天也离不开你。”

孙承宗:“辽东战事大如天,辽东不稳,一切都无从谈起。”

叶向高:“稚绳兄,请你冷静地想一想。在宫中,王安公公已经过世,客魏对皇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你离开了,谁还能够代替你及时向皇上建言,以抵消客魏的恶劣影响呢?皇上在所有的师傅里,只对你信任有加呀!在内阁,你是我最得力的帮手,同僚、下属都敬你襟怀坦荡,畏你刚正不阿,爱你循循善诱。你离开了,谁还能够代替你及时帮助我,团结同道、抵制奸佞呢?在兵部,你是近几十年来最懂山川地理、敌我特点、将士甘苦的尚书。你离开了,谁还能够代替你把握取胜之道、制敌之机呢?”

孙承宗:“叶阁老,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请你想想,为什么叛匪努尔哈赤从十三副盔甲干起,用了三十多年时间,才占据女真各部落;却只用了三年多时间,就占据了整个辽东,威胁着大明王朝的安全。是他有强大坚实的后方?有经天纬地的才干?有举鼎拔山的勇武?有一呼云集的韬略?都没有!只是因为我大明文恬武嬉、将堕士疲、左右牵制、醉生梦死之故。几任辽东经略里,即使有熊廷弼那样老成持重、韬略过人的干才,也被湮灭在看似堂堂正正、实则龌龊卑鄙的勾心斗角中。说句不自量力的话吧,孙某若坐镇辽东,上有皇上、叶阁老的鼎力相助,下有文官武将的信服拥戴,用不了几年,将会彻底改变目前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叶向高似乎有点儿被说动了,停了一会儿,才说:“稚绳兄,咱们再静心思考些时日吧。”

孙承宗:“也好,但军情如火,不宜拖得时间过长。”

夜晚,北京孙承宗宅邸客厅内。

孙承宗、红霞、悟缘围着小圆桌喝茶聊天。

孙承宗:“悟缘,这些年你在哪儿?”

悟缘:“师傅圆寂后,红霞去找你,我托钵云游四方,后来又在五台山一个庵里住了几年。前几个月,听一个同门师姐说起,大概红霞在北京找到了你,所以就来北京碰碰运气找红霞。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姐妹终于又团聚了。”

红霞:“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孙先生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我除了进宫陪陪皇后,没有多少事可干。以后咱们俩经常一起读书练剑,会增加许多乐趣。”

悟缘:“就是,就是。”

孙承宗却对红霞说:“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红霞诧异地问:“为什么?”

孙承宗:“前两天,我向叶阁老提议,派我去辽东前线。”

悟缘高兴了:“去辽东打仗?更好呀,咱们的剑法,可以在实战中得到提高。”

红霞却反对:“好什么好,孙先生不能去辽东!”

孙承宗:“你为什么反对?”

红霞:“这些年,去辽东的统帅,都没有好下场。”

孙承宗:“辽东局势确实复杂,辽东统帅确实难当,可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辽东的大好河山落在叛匪手中吧。”

红霞:“熊廷弼倒是想稳扎稳打,保住大好河山。结果呢?自己的脑袋却保不住了。”

悟缘:“孙先生,既然朝廷不喜好人,咱们何苦为它卖命?”

孙承宗:“当官既为朝廷,也为百姓。读书人长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其实,归根结底这俸禄都是百姓的血汗,只不过通过皇上的运作聚敛起来,再发放到官员的手中。所以,要想当个好人,做个好官,就要踏踏实实为朝廷为百姓做事,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仕途有顺逆,个人有生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吧!”

红霞:“既然先生一定要为国家守卫辽东,红霞甘愿生死相随。”

悟缘:“悟缘也甘愿生死相随。”

红霞:“师姐,你不能去!”

悟缘:“凭什么不让我去?”

红霞:“师姐,我有个想法,咱们和孙先生商议一下。”

孙承宗:“说来听听。”

红霞:“如今客魏在宫中的势力越来越大,我担心他们还会对皇后下手。我随孙先生去辽东,悟缘代替我去宫中保护皇后,岂不两全其美?”

孙承宗:“主意很好。”

悟缘:“不好!咱们姐妹分别十几年,刚刚团聚马上分手,就是不好!”

红霞:“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悟缘:“哎呀,你真会胡乱攀扯,人家那是说的情人之间的情。”

红霞:“姐妹之情也是情呀!”

孙承宗听着姐妹俩斗嘴,含笑不语。

北京孙宅红霞卧室内。

夜,已深了。月牙儿爬上了柳梢。

红霞与悟缘并排躺在床上聊天。

悟缘问:“你已经和孙先生重逢两年多了,怎么还是不即不离的?”

红霞笑笑:“依你说该怎么办?”

悟缘:“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总不会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扭扭捏捏吧?他已经是个半老头子了,总不该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生生涩涩吧?干脆戳破这层窗户纸,堂堂正正地明媒正娶算了。”

红霞侧过身来刮刮悟缘的鼻头,笑话她:“小尼姑浑说红尘事,不害臊!”

悟缘回击红霞:“小尼姑也是女人,怎么就不能说说男女之事?像你们这样不阴不阳地拖着,何年何月是个头儿?”

红霞:“唉,跟你说实话吧,我们俩还都不好意思戳透这层窗户纸。”

悟缘:“为什么?”

红霞:“先从我自己这方面说吧,出身微贱,怎么能配得上榜眼出身的一品宰相、两代帝师?我如果为了要一个名分,而连累了他的清誉,岂不是辜负了他对我的救命之恩?他只要允许我为他洒扫庭除、洗衣做饭当个灶下婢女,我就心满意足了!再从他那方面说吧,我估摸着,是因为他的夫人还健在,娶我为妾,他怕委屈了我。大红衣裙、大红花轿把我抬进门,又不合礼法。他也是左右为难呀。”

悟缘:“哎呀哎呀,什么连累呀委屈呀,说的我憋气头昏。男女之间,爱,就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地爱;不爱,就清清爽爽、明明白白地分,哪有这许多罗里啰嗦。”

红霞又打趣她:“哎呦喂,一个出家人倒像是在滚滚红尘里趟了个三进三出似的。”

悟缘:“死丫头,人家是正正经经地分析你的姻缘,再胡说小心我撕你的嘴!”

红霞故作可怜状:“大师姐饶了小师妹吧。”

悟缘:“本师姐今晚没精神理你了,明天我和孙先生谈。”

白天,北京孙宅书房内。

孙承宗正低头看书,听到有人进屋,抬头一看,却是悟缘端着茶水送来。

孙承宗赶快起身,客气地说:“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端茶送水呢!”

悟缘爽朗地说:“孙先生,我和红霞亲如姐妹,你要拿我当客人,我可不高兴。”

孙承宗笑笑:“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请坐,一起喝茶。”

悟缘大大方方地给孙承宗和自己斟上茶水,便坐在孙承宗下首,说:“先生,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孙承宗点点头。

悟缘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至今还不娶红霞呢?”

孙承宗万万没想到悟缘会如此直接了当地问话,不禁一愣,停了一下才说:“你知道,我年龄比红霞大十多岁,且有老妻在堂,儿女辈众多,家境并不富裕。红霞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我怎么忍心让她跟着我受这么大的委屈!”

悟缘问:“孙先生,你爱红霞吗?”

孙承宗又是一愣,摇摇头苦笑道:“年过不惑的半老头子,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不爱的?”

悟缘:“有些年逾古稀的达官贵人、地主富商,不是照样娶妻纳妾吗?”

孙承宗:“他们那算爱吗?那是欲望,是权利和财富的展示。”

悟缘仍执拗地问:“你到底爱不爱红霞?”

孙承宗深沉地说:“当然爱。但,爱之不欲害之。”

悟缘:“既然爱,那,你了解她吗?”

孙承宗:“算得上知之甚深。”

悟缘:“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孙承宗:“男女之间的事,不是只要有了爱,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像我这么复杂的家庭,以红霞的性格很难应付自如。倒不如保持现状,各自相安无事。”

悟缘:“这才是使红霞受了最大的委屈!”

孙承宗一惊:“红霞也这样认为?”

悟缘:“这是我站在旁观者角度,说说自己的认识。”

孙承宗略觉平静。

悟缘:“孙先生,无论你如何对待红霞,她从未感觉过委屈。因为,她觉得是你让她获得了新生命,她要用这生命报答你。”

孙承宗:“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红霞真是个奇女子。我发誓,绝不会辜负她!”

悟缘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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