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番外一,与无关）
2022年的这个春天。因为YI情，白告已经在家封控隔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工作业务量锐减，整个人突然放松，单身独居的他找不到其他消遣，几乎每天都从百无聊赖里醒来。这一个月里，那是“老滚”也滚不动了、“大菠萝”也刷不爽了，连“给她爱”都给不起了。
于是，仿佛真是命里注定一样。他突然又想起了“铁血丹心”论坛。
近乎遥远的曾经，白告不仅喜欢玩游戏，也是一名武侠爱好者，尤其对金庸先生的小说如数家珍。两样属性叠加在一起，他理所当然接触到了智冠出品、河洛工作室制作的一款电脑游戏，《金庸群侠传》。
这款1995年发行的游戏自由度极高，已经有了后来沙盒游戏的雏形，在整个90年代被视为唯一能和《仙剑奇侠传》抗衡的中文角色扮演游戏。
到了2007年那会儿，白告已经将《金庸群侠传》的正线邪线都通关数次，就连其后传《武林群侠传》也通关了不知多少次。正是意犹未尽之际，他突然从网路上了解到有那么一群达人，自制了各种《金庸群侠传》的mod版本。
为了玩到尽量多的改版游戏、实时跟进制作进度、提出修改建议甚至直接参与游戏制作，白告顺藤摸瓜，加入到了那个名为“铁血丹心”的网络论坛。当时还是中学生的白告，在那里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挥洒了成片的青春热血……
后来几年，这个网络社区因不明原因一度关停，最近突然又听说再度恢复了。
他当然要回来看看！
没花多久功夫，他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网页，输入了颇为令人怀念的用户名和密码，竟然成功登陆了。论坛昵称、图片头像、个性签名……一切都仍然同15年前一个样子。
那一瞬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直跳，像敲鼓一样“轰隆隆”的。
怀着这份激动，他恨不得把这论坛里面每一条帖子都翻出来，瞅一瞅，看是否还能瞥见几个熟悉的老伙计。像极了少小离家、古稀归来的浪子，在熟悉又陌生的故地信步漫游。
自然而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那条帖子，标题是：“超世代新作完成！《群侠传x》急召一名有缘者参与测试，先到先得！”
都这年头了，还有人玩真正的武侠游戏？还有《金庸群侠传》的全新改版问世？
好奇心起，白告点开那条内容，跳过了前面一大段文字介绍，直接点击了“报名试玩”的链接。
先不论游戏品质怎么样，这时候白告觉得，冲着游戏制作者这份坚持和热爱，就应该鼎力支持一波。哪怕这款游戏烂到了像《血狮》那样的程度，他也可以耐着性子打翻版。
电脑屏幕很快跳转到一个网页，页面正中一个“开始游戏”的大大按钮，周遭环绕着许多奇怪文字，看着像是乱码。
原来这还是个网页游戏？
白告还来不及细看，网页中跳出来一个方框，居中是“游玩须知”四个大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面对这样的弹窗，老网民们都懂——当然是看都不看，直接点击“红叉叉”关闭掉。
然后他就直截了当地点击下“开始游戏”按钮。
在鼠标清脆的按键声中，白告突然感觉不对劲。刚才那匆匆一瞥之中，他似乎看到“游玩须知”中，有一条是这么写的——
“游戏里的1年大约等同于现实世界的1个小时。游戏通关时长约在8-10小时左右，建议先填饱肚子再进行游戏。”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思索着的时候，整个电脑屏幕已经变作漆黑一片，但主机和显示器的电源灯还亮着，所以白告就认为那是游戏正在加载。他默默等待着，心里还想：这款页游看来容量挺大的，锐龙R9处理器加Rtx-3050显卡的高端配置，竟然还要加载这么久？
是的，直到这时，白告还以为这款《群侠传x》跟当年“半瓶神仙醋”的《金庸群侠传2》和《金庸群侠传3》一样，只是一款基于FLASh或者是UNItY 3d的网页游戏罢了。
然后显示屏里的画面就变了。
屏幕里显现出一排竹篱笆，篱笆正中同样是用竹子做成的两道门。
透过篱笆的缝隙，隐约能看到远处一层层林木撑持着碧蓝的天、洁白的云。那画面好精细、好真实。
不，还不止是画面。望着那显示屏里的篱笆，白告竟隐隐听到阵阵清脆的鸟叫，隐隐闻到几缕竹木和泥土的清香。
他突然感到很恐惧。
很快，耳边“吱呀”一声响，篱笆的两扇竹门推开来。但门后不是碧天绿野，而是刺眼的光。
整个屏幕都充斥着明亮白光，它们那样炽烈，一瞬间就笼罩了房间。
白告感觉全身暖烘烘的。感觉就这样一点点的，融化在光芒深处。
就这么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似乎一天、一年、一个世纪……当他再度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一处竹篱笆围成的园子里。
睁眼四望、茂林修竹。仰鼻呼吸，草叶夹杂着泥土的清香。
园子约莫也就一个篮球场大小，左侧打了一口水井，右侧则是一间青竹搭成的小屋。屋外墙角堆着几捆柴禾，屋门边还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凹刻了两个烫金大字——
“竹庐”。
这地方，一眼看去就令人觉得隐逸出尘。绝对是都市白领们抢破头也要打卡的田园民宿。
可白告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哦豁，真见鬼了！”
他就这么在地上躺了足足有半刻钟，连续深吸了好几口空气才爬起来，腿肚子还有些发软。他的脑袋也依旧处于一片混沌空白的状态，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倒也说不上有多害怕，只是思想已经麻了。
然后，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白告走到那竹庐门前，抬手轻轻扣击竹墙，指关节在竹片上打出“梆梆”的闷响。
“你好？……有没的人哦？”他尽量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沉静。
屋里边无人响应，门又是虚掩着的，白告略一思量，直接推门而入。
他相信，既然无端出现在此，那附近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告诉他为何而来、要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事情……
可是竹庐里的景象令人大失所望。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木床、一方桌椅便是全部。木床上被褥枕头一应俱全，还摆放了几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木桌上则杵着一面铜镜。
总体来看。整间竹屋纤尘不染，不像是闲置的模样。但又偏偏正因为太干净太整洁了，让人觉着没有一丁点儿生活气息，显得怪异又矛盾。
白告暗自纳闷着，走到铜镜前面照了照，却被镜子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此前他只在影视剧里面看到过铜镜。古代人的玩意儿么，哪能比得过照骗、美妆等“东亚四大邪术”？因此他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铜镜里的样貌再丑也认了。
但问题是，镜子里的人不是丑，而是陌生。陌生里，却又带着七八分熟悉。
镜中人的眉眼依稀可辨，塌鼻子、单眼皮、五官端正、平庸但也耐看……总体还是他自己的样貌。可是，太瘦了、太嫩了，跟170多斤的油腻青年胖子完全搭不上边——何况还有还蓄有一头披肩的长发！
白告直愣愣地盯着这铜镜看。一颗心惊疑不定，心思却也飞速运转：“这镜中人，是我吗？啥时候留了这一脑壳儿长毛？！”
偏生身体似乎早就习惯了那些头发的存在，醒来至今那么久了，要是不照镜子，他险些就发现不了这等变化。
白告不信邪，对着那铜镜，抓起头皮上几绺头发扯了一下……痛！
不是假发！也不是做梦！
而且，由于前额的刘海也被捋起来，他突然发现——镜子中的影像，不正是刚上中学那会儿的自己吗？！这模样，也就是十五六岁年纪的时候吧。
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看。果真，十指长期敲击键盘而磨出的老茧没有了，因为腱鞘炎而凸起的骨刺也消失了。
那双手是生机勃发的、要去开创未来的手。
最终白告轻轻叹了一口气，平静地坐到椅子上面，终于彻底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
他穿越了。
嗯……还变年轻了。
生活中的许多道坎，其实都是人的心坎。许多艰难险阻，只要心不死，最终都能挺过去的。
一旦心里面接受了这样离奇的遭遇，白告心头的茫然不安，反而忽地消失了。仅仅坐了十多秒钟，他又站起身，开始四处探索起来。
哪怕是穿越了，总要搞明白自己是到了哪朝哪代、何郡何县。人最怕是未知，只要对周围环境有更充足的了解，就不至于手足无措。
白告就从那铜镜开始，先把木桌四处摸了一遍，果然很快发现桌底暗藏着一个抽屉，没有上锁。
拉开来一瞅，好家伙！抽屉里面躺着八颗浑圆的银元宝，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他随手拿起一个在掌心，入手只觉沉甸甸的，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那几颗银元宝下面还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盖着一坨奇怪的紫色纹章，看起来似乎是一头狮子、一只猎鹰、一只獾以及一只大蟒蛇，它们相互缠绕追逐，组成的一个英文字母“h”。
揭开封口，里边装着一页信纸，同样是厚实的牛皮纸材质。信件内容如此写道——
“亲爱的白告先生：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群侠传x》的世界里进行游玩。本游戏仍然处于测试阶段，只有通关游戏才能离开，游戏中的死亡可能导致现实中的脑部功能损伤甚至脑死亡，请务必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除此之外，游戏里的一切都将是随心所欲、自由探索，祝您有一个欢欣难忘的旅程。”
信末的落款是：“您诚挚的游戏制作人，好运猪。”
看着那一行行标准的楷体字，白告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记得“好运猪”这个名字，那是“铁血丹心”论坛里面的一位老朋友，2007年那会儿，这位“好运猪”还在担任论坛游戏板块的小版主，当时似乎也是一位中学生而已。
那时候的“铁血丹心”论坛人才济济，走技术路线的大牛KG、黄顺坤；铁面无私的版主青狼火花、风神无名；温柔的大姐姐玉芷馨；唱歌好听的水无痕、沧海蝴蝶……从看到“好运猪”三个字的一瞬间，那些尘封心底的Id昵称竟然一股脑儿的涌出来了。
当时的好运猪就曾扬言，要花十年八年，做一款最棒的金庸群侠传mod游戏……
所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早该想到的……
他是被吸入到《群侠传x》的游戏世界当中啦！
说“吸入”可能不太准确，或者应该还是用“穿越”这个词，又或者应该说是正式开启了一场“虚拟现实”的游戏之旅？……总之，怎么表述都行，又都不足以精确描述白告此刻的处境和感受。
谁能想到，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青年，一个曾经还跟你一起天天冒泡灌水、胡侃瞎聊的家伙，突然有一天捣鼓出来一款独立游戏，而这游戏竟如此真实、如此超越时代！
虚拟现实？不，这分明是硬生生造了一个平行世界，造就了另一处现实空间！
白告用指尖轻轻摩挲信封，感受着那略显凹凸、带着颗粒感的纸面。鼻尖仍然萦绕着淡雅的竹土清香。目光所及的每一样物品都与真实无异。
这真的只是个游戏？他不敢相信。但眼下这情况，他却又不得不信。
不过，读罢这一封信，他心底总算是褪去迷惘，心底多了些欣喜。
如果是游戏的话，那就好办了……
他对着铜镜，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退出游戏。
再睁开眼，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他45度角扬起脑袋来，对着竹木搭成的天花板大喊出声：“退出游戏！”
“归隐山林！”
“隐退江湖！”
“梦中醒来……新的故事……旧的回忆……重新开始……载入进度……”
这么变着花样胡乱喊过一气，不知不觉间嗓子都快喊得疼痛冒烟了，白告又另换方法，接下来先后尝试了跳大神“召唤”系统、深情呼唤“好运猪”名字，甚至在屋里屋外翻箱倒柜寻找“遥控器”等等方式。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天色渐暗、日落月升，整个人实在是精疲力竭了。
他终于颓然放弃，摇摇晃晃地走到木床前，呈“大”字趴伏到床板上。
闭眼趴在床上，身体稍稍舒坦了，内心却愈渐沮丧。
他懊悔自己怎么不多看几眼《群侠传x》的帖子正文，怎么不在进入游戏之前仔细阅读“游玩须知”……
他终于相信自己有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游戏当中了！“只有通关才能离开”，看来不是唬人的。
那么另外一句呢？“游戏中死亡可能导致脑死亡”的警告，是真的，还是开个玩笑人吓人？……
“我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心里念头闪动，白告静静趴着，在恐惧、懊悔、迷茫、疲累等多种情绪的交织缠绕当中，不知不觉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