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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别

当白告再次醒来,已是又一天清晨,身周还是臭烘烘的,但已经清爽许多,床单枕头似乎都换过了。

他坐起身来,身体也不如之前那般痛苦,闭目调整呼吸吐纳的节奏,很快就感觉到有股小小的气息在丹田里流转来回,走遍四肢、窜遍经脉……大伤之后,内息运转无碍。

他这才又抬眼看向四周。还是在之前的客栈房间里,阳光从薄薄的纱纸窗间洒进来,投下一片斑驳光影。

一个男人坐在床边,趴伏着床沿瞌睡,正是郭靖。郭大侠感知能力何其强大,一听到动静也立即坐起身来,露出憨厚的笑容:“你醒了?这次醒来便好了,已经脱离危险。”

说着话,他把手搭在白告的脉搏上感受一番,点了点头:“你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躺了这么几天,也倦怠了吧。”

白告点点头,在郭靖的搀扶中下了地,这才发现全身上下,连贴身的衣物都整个儿换了一道,一身都是整整洁洁,这教他不免既是羞臊又是感动。

他知道这几日郭靖黄蓉夫妇悉心照料,恐怕花费了不少精力,诚挚地道谢:“谢谢郭大侠,谢谢你们!”

除了这么一句谢谢,以他如今,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报答的。

一边道着谢,白告迈动几步,脚下轻飘飘的,但好歹是走动无碍,确实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时候便又想起茅十八和韦小宝二人来,问道:“我那两位同伴……不知……”

脑海中刹那间闪过茅十八那略带凹陷、指印朱红的胸腹,就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郭靖沉默半晌,终究低沉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既然醒了,今天就去茅兄弟的墓前拜祭一下吧。”

白告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沉了下去。

“至于韦小兄弟,他坚持要去清国首都北·京见识一番,也算了却茅兄弟的遗愿。”郭靖继续说道,他是老实人,心中觉得伤感,面色便也格外沉重,“你放心,我们联络了丐帮大勇分舵的陈舵主,让他保护韦小兄弟,待去了北·京后,就送他回返扬州。丐帮势力遍布天下,大勇分舵常年驻扎北地,总能保得他周全。”

白告点着头,泪水却毫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心思倒未担忧韦小宝的安危,而只是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按《鹿鼎记》原着,茅十八本事低微、行事大胆,却福大命大,总算安然无恙活到最后。可现在,他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数日前嬉笑打骂,数日后阴阳永隔。

茅十八的命运,因何而变?是因为乱入其间的他,还是这复杂交错的世界?

若不是他一路与茅十八比拼练招,若不是他一路缠着茅十八说些江湖故事,也许一行人早到了陆家庄,拿了盘缠赶路去了,又怎么会遇到后续这些事……

或者,倘若他看到血手印就缠着茅十八赶快走……

白告的心绪欺负辗转,便连呼吸也有几分不宁静。

“唉,这便是江湖。若你想要手刃那女魔头,为茅兄报仇,那也只有刻苦锻炼,争取练出一身好武艺……”郭靖见他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出言宽慰,“只是,只是寻仇一事,毕竟……唉……”

郭大侠确实嘴笨,说到一半觉得冤冤相报的导向不对,又改换言辞,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报仇么?白告回想着那日李莫愁杏黄道袍,翩跹身影,竟没多大恨意。

“哈,李莫愁来找陆家寻仇,我却又去找她报仇……”他甚至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李莫愁寻仇等了十年,我却不知要练多久才达到她那样的武功,但是——”

“但是,此仇不可不报,我会努力的。”

郭靖摇摇头,终究没再多言,默默站起身来:“我去外边等你,梳洗收拾好了,咱们就动身吧……”

*** *** ***

故地翻新土,生死别尘烟。

嘉兴城郊,翠黄的芦苇荡在风中卷成浪。芦苇掩映中,一座青碑突兀立在土间。

“茅君十八仁兄之墓”。

这是碑上的文字。

没有长篇累牍的墓志铭,因为一行人其实都不清楚茅十八的生平,只知道他师从云州秦家寨,学得一手“五虎断门刀”,很早就出来闯荡江湖,目前是个被清廷通缉江洋大盗。

茅十八从未曾提起自己的家人朋友,也许他曾经有两个弟兄,一个叫陈末,一个叫“猪头”,可他们早已选择不同的路,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他心里还有两个小弟兄,一个叫韦小宝,一个叫白告……

但白告和韦小宝,再也无法登上茅十八那辆颠簸的马车了。

白告站在青石碑前,身子掩映在芦苇丛间,湖畔清风一吹,一人多高的密密芦苇就沙沙作响,仿佛是在招手、摇头、嬉笑。

他已经烧了些黄纸,点了香烛拜祭。拜祭之后,他就在这里站着,看着石碑,看着芦苇,看着湖水,看了好一会儿。

说起来他和茅十八不过相识十几天,但这十日里旦暮相处,一朝突然别离,心头总是不好受。

而白告站在茅十八墓前,想的又不全然是这魁梧的汉子。他在想以前,想老爸老妈,想曾经的朋友,想暗恋的同学,想着那些在大城市独自漂泊的日子。

如果没有被卷入这个游戏世界,或者,如果有朝一日回到现实,他会怎么样?……或许,就这样两点一线忙忙碌碌的工作下去,然后在某段时机,找个靠谱点儿的女人,办一场刻意隆重的婚礼,生个肉嘟嘟的小孩儿,继续上班工作,继续跟女人忽吵忽和,继续在心里渴望着另一种刺激的生活方式,继续看着孩子慢慢成长、看着孩子越来越像自己曾经的模样,然后才惊觉,时光匆匆如弹指,一辈子就过去了。

那茅十八呢?也许还如原着那般,去了北·京城,又有一番新的际遇……也许,作为游戏Npc的他,从来就不会“活”过来?……

至少,如今,茅十八死了,总算有人哭泣、祷告、造坟、立碑,传颂和夸赞茅大侠的英雄义气。

“而我若是真的在这个世界死掉了呢?若是之前真的毙命于李莫愁掌下了呢?远在现实世界的家人、朋友,他们可会知道?……他们可会知道,我白告是在不屈不挠对抗邪魔外道中死去,是抽刃向强者的勇士,而不是莫名其妙在家里‘脑猝死’的可怜虫?”

白告心里想着,情不自禁,颤颤地伸出手,抚摸在那深青色的石碑碑脊。无论别人知不知道,他已经陷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了……这就是现实。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回头,是郭靖。郭靖在白告的肩头轻拍两下,沉着声道:“回去吧。”

白告点点头,默默跟在郭靖后面。

走着走着,路上白告突然发问:“郭大侠,我之前听闻您舍弃了蒙古金刀驸马不做,为国守边疆、一人镇一城,可是……可是蒙古军势强盛,你不怕死吗?你既无官衔、也无爵位,只是个不受庙堂待见的江湖人,无论襄阳城是否安在,百年过后人们只知吕文德、吕文焕,可曾会想起你?”

郭靖沉吟了半晌,转过身郑重地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知道这么说你听不听得明白……我觉得,人活着,是为了自己,为了于心无愧,不是为了考虑别人知不知道。”

“我心里始终觉得,咱们学武练功,有了过人一等的技艺,就要把这些本事用在正道上,用在护卫苍生黎民上……这是我的想法,所以这些年我和蓉儿帮助守襄阳城,只是遵从本心。别人是否知道,青史是否留名,都无所谓。”

白告与郭靖浓眉大眼对视,迎着那双诚挚的目光,不禁轻轻一叹:“我明白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对对,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总结得很好!”郭靖击掌微笑,转回身去继续往前,却忍不住边走,边呢喃复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白告跟在他的背后,却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是了,顺应本心、于心无愧,哪管别人知不知道,也别再纠结现实或者虚幻。时空易改,唯心不变。

“……哈!这听上去却像王守仁的“阳明心学”了,我怎么成了一个唯心主义者?”想着想着,他又摇头轻笑。

接下来一路无话,他们两人缓缓回到了住处:那是一艘带有好几间客房的大船。

桃花岛地处东海深处,距离陆地颇远,出入都需乘船。郭靖夫妇并不差钱,为方便出行就直接买下了这艘大船,船上住房便有六七间,郭靖黄蓉住在主屋,郭芙、柯镇恶、杨过和白告都各自安排一个单间,另外还有一间大通铺里住着几名船工伙计。

这几天他们为了等待白告康复、也是为了给白告一个祭拜茅十八的机会,便将大船抛了锚,停靠在嘉兴码头,给船工们放了个小长假。因此白告第一次醒来,细察之下才会感觉脚下轻微晃动。

此刻,白告回到自己的房间,郭靖却一路跟着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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