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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土情话

一言不合,商老太开启木桌机关,抽出那柄紫金八卦刀,高举过顶。

福公子就坐在她旁边,见凭空多了如此一把利器出来,吓了一大跳。他反应迅捷,不由站起身赶紧后退。

“你干什么?!”王氏兄弟等人身在酒席之上,仍时时不敢或忘护卫福公子的职责,这时早已经从座位上站起,一瞬间把福公子给围住挡着。

商老太却不理,那柄刀携带着浓浓威势,迅速朝着胡斐当头劈下——或许是安排座次时便刻意为之,胡斐恰好坐在商老太右侧,正在刀刃攻击的范围之内。胡斐旁边分别坐着徐铮和马春花,忽觉眼前刀光闪耀,这时也都吓了一大跳。

徐铮顾不上形象,身子朝后一翻,连带着座椅一起滚倒在地。马春花却是被吓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一柄刀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商老太含愤出手、意在胡斐,她既敢突然发难,明显已经不顾伤及无辜。那柄紫金八卦刀势沉力猛,只要胡斐敢躲,身旁的马春花就必然遭殃。

胡斐当真躲了。

饶是他经历过不少风雨,也没料到这商老太餐桌间暗藏兵刃,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脚下一点、飘然而退。躲闪,只不过是处于本能的下意识反应。他已经躲出去了,才发现商老太的刀已顺势朝着马春花砍去,心里“咯噔”一声,可人正退着,要再折返已有不及。

等到马春花回过神时,只觉光芒耀眼、寒气四溢,似乎刀刃已经贴近肌肤。

马春花心里一沉。

关键时刻,她突然觉着臂膀被人捉住一拉,一股柔和的劲道传来,身不由己向后退去,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刀锋。

马春花回过脸来,只见白告正对她眨眼微笑:“怎么?看到刀来了都不躲?”

原来白告早知道商老太性子扭曲偏激,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之前见她表情不对劲,早已经暗自提防,这时便顺手救下了马春花。

马春花双颊一红,突然觉得白告英朗帅气之外,更给人充足的安全感……那都是师哥徐铮完全无法相比的。

这时商老太一招失手,牙关一咬,忽地掀翻长桌,从洒落半空的汤水菜肴间又伸出刀来,直直向胡斐砍去。

“今日你既然进我商家堡,就别想活着出去!——我要你们祭我丈夫在天之英灵!”

商老太既然出刀偷袭,已是全不顾忌商家的声名了。她心中全是复仇,除此之外,竟是生无可恋,于是一出手,就是招招与人同归于尽的狠辣杀法。

这时再看她的武艺,可比同荣彩战斗时还要厉害。那正是因为心底没了顾忌,出手时所有招数随手拈来,往往凭着潜意识的本能,反而招式更见灵动。

即便如此,她同胡斐之间的武功差距终究还是太大。胡斐这时已经趁隙抽出背上单刀来,一刀在手,便是胸有成竹。只见他脸含笑意,轻描淡写间就化解了一应来招。

商老太一记“刀转乾坤”,大刀划出圆弧,胡斐就来一式“力劈华山”,以力破巧。商老太使一招“回身劈山刀”,胡斐便侧身一让,反手擒拿她手腕大穴,正是一记“虎口夺食”。

吃饭的长桌既然被商老太掀掉,碗碟瓢盆、鸡鸭鱼肉,并着那些木制椅凳全被掼到地上,一些瓷器更稀里哗啦烂成碎片。两人速度极快地斗了几招,在这些椅凳碎片中穿梭飞舞,偶尔一脚踩中汤汁还好,要是踩到滑腻腻的猪羊肉食之类,难免脚下一个趔趄,身上还多了股臊人的臭味。

这一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白告在旁边看着,心里不免大呼可惜。这些美食可都是普通老百姓想吃也吃不到的珍肴,不实行“光盘行动”也就罢了,反而如此这般糟蹋——他经历过一番剧斗,消损了精神,却是早就饿了。

可这时食物尽毁,也只得耐着性子观看打斗。

转瞬间,胡斐和商老太两人又斗了有七八回合。商老太八卦刀法施展开来,绵密狠辣、更无破绽,再加上那一股子拼了命的疯狂劲头,几乎硬生生把自己的水准抬升一个档次。白告暗自比较,若是自己对上这样的商老太婆,只怕不一定能胜。

但胡斐对上商老太,仍显得游刃有余。他并不着意反击抢攻,脚下迈开灵巧的步伐,身形在刀缝中游走腾挪,偶尔打一掌、劈一刀,牵引商老太周身气机,只待商老太力气稍竭,这一战的胜负瞬间便可定下。

胡斐一身技艺原本精湛,今日夺回了自家缺失的那两页秘籍,那上面除了十几招怪拳法以外,还记载着扎根基的入门功夫、记载着拳法刀法的总诀,对于胡家祖传武艺的融会贯通,实有莫大好处。胡斐拿到那两页纸后,虽只匆匆一晤,已经感觉一身修为更进一步。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比起拼了命的商老太也要厉害多了。那一踢脚一伸拳一劈刀,许多招式看着虽然怪异,用出来又精妙绝伦,令旁人忍不住喝彩。

刀泛碧光,掌影幢幢。

这等高手过招,寻常武夫便是穷其一生,又能有几次机会看到?

白告把那一招一式收入眼中,只觉得眼花缭乱当中,于招式收发之道又有了几分明悟。

但旁边的马春花,却对这些打架杀人的玩意儿兴趣缺缺,跟着看了一会儿,只觉胡斐和商老太两人斗得甚是精彩,但究竟精彩在何处,心里想不明白,也无法去琢磨。

她既无意观察对招,心思不免就转到了别处,忽然觉得臂膀上仍有一股力道箍着,别过眼一看,白告的大手还抓在她那纤细的手臂上。他沉浸于观摩打斗,至今都忘了放开她的手。

马春花脸上忍不住发烫,低声说道:“白……白少侠,能不能……请你松一下手。”

白告一怔,恍然惊觉,连忙松开手来,看着马春花略微尴尬。百年前,这世界以大宋最强盛,“男女授受不亲”等礼教大防思想也深入中原人心,他救下马春花,事急从权那也还好说,把姑娘家的手紧捉着不放,那就显得轻浮孟浪了。

然而这时白告仍醉心于胡斐两人的精彩打斗,到这会儿了也还懵懵懂懂,他借着大厅里烛火明灭的光线,瞧着马春花娇艳欲滴的脸颊,忽觉这乡野间、江湖间摸爬滚打的少女,比起养尊处优、养护得当的郭芙、李沅芷等人也只稍逊一筹。

他本来是想要开口道歉缓解尴尬,话到嘴边,却不自觉地变成一句熟稔的土味情话:“唉,马姑娘,我放开了你的手,你却抓住了我的心。”

21世纪那钢铁森林般的写字楼里,大家伙儿生活沉闷无趣、时而缺乏交流,一些油腻老男人就在女同事面前蹦出两句调侃甚至荤段子,往往会得到女同事一个白眼、一句调侃作为回敬。虽然不上台面,调剂气氛、凝聚团队的作用倒是真实有效。

白告在办公室里调侃惯了,顺口就来了一嘴。话一出口,再想收回那就千难万难,心里已经“咯噔”一声,暗道:糟糕,这下子马姑娘恐怕要将我当成个登徒子了。

“白少侠,你说什么呢!”果然就见马春花低嗔一声,埋下头去,两边脸颊更是红了。她埋下头后再不说话,尴尬的氛围更胜之前,可白告已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席话说得马春花羞涩低头,可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一会儿想:白告少侠相貌俊朗、武艺高超、又是温柔,一张小嘴可甜着呢。一会儿却又埋怨:师哥与我从小一同长大,他却从来都是粗鲁易怒,屡次埋怨而不改,全不会对我说这些讨喜的话。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底幽幽叹息——

“可是,徐铮师兄打小就爱慕着我,那是镖局子里都人尽皆知的,爹爹也有意将我许配给他。我是随镖队闯荡的野丫头,当然比不得李沅芷姑娘她们师出名门、身贵多金……可是,难道我的终身,真要这么许给了师兄么?”

白告不知她在低头想什么,只觉着无比尴尬,突然张嘴小声说道:“啊哟,马行空总镖头呢?”

马春华猛地听到父亲的名字,霍然抬头,朝着大厅中四处张望。只见胡斐和商老太仍在满地的残渣碎屑上踩来踩去、以刀对刀,其余人都已退到了厅壁处张目观望、指指点点,但确实少了马行空的人影。不仅父亲·马行空不见了,便连师哥徐铮的身影也不见了。

“这……我爹爹呢?还有师哥呢?”马春花不由惶急,爹爹可是那恶老太婆指名道姓的仇人,而这商家堡里人多势众、不择手段,别是谁把父亲和师哥暗害了!

这招转移注意力果然有用,白告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走,我们进去找找。”他直接引领着马春花,悄咪咪地压低身形,钻出了这前厅通往内院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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