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雨还未歇
越往葱郁茂林里探索,便离水源越近!
这岂非就是个常理吗?
然而,孟巨纹自幼居于深宫,自然而然的是五谷不辨。
却也不至于到达愚笨的地步!
首先,孟巨纹果断听从了林辰予,一番中肯的建议。自狭隘小道往西北灌木丛前行,拣些有动物踩踏过痕迹的道路。
越枝过沼却也并不大困难,尤其是此刻的孟巨纹,乃是真身孟巨纹的二心转变而成。其志坚毅非常,肩膀挎着四个空肚子葫芦,丝毫不妨碍行走的步伐。
林辰予虽为女盗,终究抵挡不过一个“情”字。半夜困睡,其心早已生情难以自持。自然难忍孟巨纹肩着四只水瓶,却执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天也玄妙,光打雷就是不下雨,任由狂风肆虐着大地。林辰予穿着夜行黑衣,不免有些寒凉,瑟瑟发起抖,心生出丝丝微痛。或许孩童时落下的病根,又或天生如此,不得而知。
孟巨纹终于开口说到:
“人世变化无常,多蒙姐姐受难,鲰生羞愧难当!”
林辰予边走边望着东面一排牵牛花,随口说到:“我少离西蜀,游历八方,对道缘深信不疑。”转向孟巨纹说到:“我小时候喜欢在楝树下跳格子,武哥哥最爱揪着我小辫子,不让我跳,他是怕我摔着。天下的事情,不过是寻寻常常罢了!”
孟巨纹赞叹道:
“你本蜀人,普通话却这么纯正,倒是难得。”
林辰予有些得意,自满地说到:“这双脚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四方的土壤,我什么没见过。瓜娃们晓不得学普通话的好处,至少我认为可以认识你就是功归于普通话。”
孟巨纹悠扬地咕哝道:
“你认识我,也许是一种错误!”
而后想了想,庄重地问道:
“林姐姐游历寰宇,可明白一件事情,我要不要报仇?”
林辰予失落地摇头,淡然说到:“我不懂该不该报仇,因为我不是圣人也同样不是任侠草莽。但我去过关外达坂城,哪里有热情好客的维吾尔姑娘们。她们扎着两条辫子,辛福快乐的望着我,那眼神我至今都忘不掉的。”
孟巨纹柔和地问道:
“你是说,我为了今天的笑容能够长存,就该放下曾今的仇恨。”
林辰予夸赞道:“孟巨纹的心智真不一般,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但不论你选择那一种,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你。”而后叹了口说到:“人活在世界上,总要为自己选择一条道路,为之肝脑涂地。这并非为了你!”
孟巨纹疑惑地问道:
“那为了谁?”
林辰予此刻略微伤感,擤鼻涕后,淡然说到:“你很像我苦命的武哥哥,为了不再让悲剧发生,也为了我能减轻一些罪过。所以,请你务必不要赶走我。”
孟巨纹忽然驻足,握着她粗燥的手,深情地说到:
“如今我是这个世界的灾星,想杀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三千。从今自后,我孟巨纹有一口吃的,就决然不让姐姐饿着。”
林辰予更加伤心了,断断续续地说到:“其……其实……其实,其实……其实!”
孟巨纹问道:
“其实什么?姐姐莫非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吗?”
甩脱手,把脸挪一边,低声说到:“其实……我也很愿意收你做弟弟的。”
孟巨纹如花岗石般的脸瞬间冰消瓦解,开心得说到:
“能认你做姐姐,是我孟巨纹最大幸事。走吧!前面看看!”
一股猛烈的寒风又袭上林辰予,脆弱的心间。身体本能一哆嗦,机械般的跟着孟巨纹前行。而心境如漏水小舟,渐行渐难。又如凄凉沙漠中孤独的小草,面临着高达五米的沙海侵袭,命中注定就是死。
心事如重山的林辰予随着孟巨纹,趟过沼泽地,来到了溪水旁。林辰予抢过葫芦开始打水,那份倔强孟巨纹抵不过,便说四处走走。
林辰予柔声嘱咐道:“快些,且不要走太远了。”
目注孟巨纹缓缓消失在丛林里,林辰予开始打水。小溪窄得有些过分,约莫一个大指头盖那么宽。还好女性尚缓,并不急躁。不过被风吹打着,有些难受,像锐刀一样的树叶不时击打她的后背。
期间来了一只臃肿的黄鼠狼,舔了三两口水就跑了。野猫也同样来河水,不时弓腰打哈气,被林辰予用石块吓跑了。
虽然四周树木随风摇摆着,这份森林中独有的平静和安宁,是在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它能使孟巨纹跳动不安的心逐渐缓和,归于宁和。
“假若树木和花朵能开口,那我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了。”欧阳龙在心里这样想着,冉冉闭上眼睛,却真得看见花草树木开口说话了。
透过交错的树枝能看见天空远端五颜六色的彩虹,到处都呈现出繁荣和善的面貌。雷也不响了,风也歇息了,大地安静地只能听到花卉的声音。
老柏树嚷道:“报不报仇我替你做不了主!我只说一件事,那该下地狱的啄木鸟无耻的残害着我的身躯。它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我却无能为力。我有报仇的心,却未能拥有报仇的能力。所以我只能巴结啄木鸟,去称颂它,才能稍稍减轻自己的痛苦。”
丑陋的啄木鸟辩解道:“我是为了*****圈!我呸!最近看末元子的书犯了迷糊了。重新说,老子是为了柏树老伯的健康。假若没有我,你怎么能活这么大呢?”
松树吐了口恶气,厉声说到:“报仇的事老子也不清楚!只讲那爬山虎,爬在我的身体上耀武扬威,在。若是上帝给我一双手,我一定要把他扯得稀巴烂。”
爬山虎低调地说到:“当年同学会你辱骂我只能在地上爬,我气不过,也打不过你。唯有委屈求全和你靠近,这才得以出了当年的怨气。”
一块颤抖哆嗦着步伐,上前说到:“我觉得你要报仇,不报仇就是龟儿子养的。某年某月某日,云中君喜德九子,怒击菠萝啤凉涩山脉,我被击落到一条小溪中,却被狗水滴将我滴穿了身体。被个老太婆拿去当了腌咸菜的压菜石。我恨呀!恨水滴,更恨云中君的第九个儿子。假如被我发现那个狗东西,一定要了他的命。”
水滴走着轻盈地步伐,上前说到:“你个猪!明明是你恶迹在先,将我和母亲分开,真的是,哼!”
……
……
忽然之间,有一只透明的小精灵剧烈地拽着孟巨纹,使孟巨纹身体抖动的异常凶猛。
寒意陡然袭进心房,孟巨纹缓缓睁开双眼,模糊中见林辰予一面呼喊自己,一面摇晃自己。
林辰予见孟巨纹醒转,淡然说到:“你这一觉睡得不轻,都快天黑了。”
孟巨纹瞧着细雨绵绵,缓缓站起身体,兴奋地说到:
“这个梦做得好,替我解答了疑惑,更替我做出了选择。”
林辰予拉着他的手,说到:“边走边说吧!谁也说不准这雨会有多大!”
在归途中,林辰予一言不发的听着孟巨纹所感悟的一番话。
“报仇的前提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才能完成的事情。若是报仇,也可以渗入敌人的内部,逐渐瓦解。好比藤蔓一样,深深地缠住你,让你不能呼吸。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总是纠缠,终究不是好事。你骂他是猪,他骂你是狗,往返交替,就没多大意思了。”
林辰予接口道:“所以吗,你的决定是什么?”
孟巨纹驻足瞧着地上一只肥大的癞蛤蟆,笑了笑,说到:
“既然选择逃离,就不该为后世增加伤痛,这个仇不报也罢!”
……
……
狂风雷电渐渐减弱,随着而来的是大雨倾盆。在棚檐下端坐着位胖老叟,深蹙额着雪白的眉毛,玩着前方。
靠着内棚沿,排列着五位老叟,靠着棚璧在睡觉。棚子中央摆着各种肉和蔬菜,还有一些肉饼硬馒头。
忽然,胖老叟的双眼露出精光,一条彪形大汉披着简易的蓑衣,朝大棚奔来。
早已湿透的鞋子踩着稀泥巴,终于来到了棚檐下。
胖老叟急切地问道:“欧阳龙呀!找到他们了吗?”
那人从头顶拿开大叶子,正是欧阳龙,气恼道:“向西找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有。”
旁老叟宽慰道:“切莫心急,总会顺利的。说不定他们路遇大贵人,此刻在舒适的暖阁吃着香喷喷的鸡腿,也未可知呢!”
欧阳龙摸着咕咕在叫的肚子,说到:“一直忙着找他们,竟没顾上吃。听到鸡腿,我发现我饿了。”
胖老叟递些腊肉干、包子、胡萝卜,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呀!”
欧阳龙坐在草垛上吃着,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宛如击心一锤子。胖老叟纳闷道:“你怎么了?该不会这些食物有毒!”
欧阳龙说道:“你又说笑了,我只是想都一件可怕的事情。林辰予身为女盗,她二十年前的细枝末节我全知晓,但她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万一她和玲珑宫或者天极门有联系,那孟巨纹岂非是羊入虎口吗?”
胖老叟挠挠脊背瘙痒处,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本就褶皱的脸部越发扭曲。并非是劝慰的神情,只淡淡说到:“我观察过林姑娘,虽然诸多疑点,但我更愿意相信我的眼睛。我相信他绝对不可能加害小孟的!”
胖老叟眼皮打鼓,瞌睡了起来,慢悠悠地挪到内壁,紧紧挨着一位磨牙的长者。
方坐稳当,正欲挪动个舒服姿势,却见欧阳龙如在弦之箭,应声而发。
漫天落雨滴答在烂泥上面,孟巨纹瞧见欧阳龙正飞奔而来时,内心竟莫名的多了份感激。
“欧阳龙于我非亲非故,肯冒着危险保护我,本非他该尽的义务。”孟巨纹思索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好在雨水遮挡了一切秘密。
欧阳龙过肩背起孟巨纹,奔向大棚。林辰予有些感动,敬佩于这种莫名的感情。
先用长布将大棚里一分为二,替孟巨纹换衣服。
孟巨纹说道:
“此去找寻水,给你添麻烦了。我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欧阳龙耳根显出红润,齆声齆气地说到:“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有位朋友要我交代你句话,仅此而已。”
孟巨纹问道:
“是谁带话给我?带的是什么话呢?”
欧阳龙将湿透了的褂子扔到枝桠上挂着,思索片刻说到:“今天忙着照你,原话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让你不要报仇。他是谁和你半分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你和他永远不可能见面的。”
孟巨纹与欧阳龙出去,请林辰予在里换衣服。暂时未准备女子服装,是以林辰予先穿男子衣着。
随口吃了些饭,孟巨纹问到:“其实我也不想报仇了,但是九朵雪莲还是要除。人说过的话,不能不给这个世界留下痕迹的。”
大雨不知疲惫的在下着,嘀嗒嘀嗒着,在某一个时间段,居然意料不到的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地滚在地面,消失在地面上。
欧阳龙正了正衣领,瞧着他的眼睛,庄重地说到:“欧阳龙也绝非哄骗人的人,说到就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