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外快（二）
在饭堂吃过早饭，罗杰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距离下午两点早了去了。他有些等不及了，兜里边的两枚金币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摸了无数遍。如果金币是按照重量来衡量价值的话，这段时间肯定要贬值不少——被他摸得磨损太多……
闲着也是闲着，等得有些心焦的罗杰想起了凯伊，以及那个让灵魂力量进入梦眠法珠的法阵。于是他决定去图书馆走走，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料。他信不过凯伊，在完全明白法阵原理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尝试的。
杰尔曼的图书馆不小，里边按照六大魔法体系将典籍进行的分类，然而还有一些偏门的魔法书籍，被统一归在“体系外”一类。涉及到灵魂力量，罗杰很清楚，要么会在“精神系”魔法书中有相关解释，要么就只能在“体系外”一类中撞撞运气了。登记了姓名，罗杰手中捧着一本目录，站在了一排排书架之前。
虽然不擅长精神系魔法，罗杰还是知道一些皮毛的。在领到高级法师执照之前，该系法师最擅长的能力就是对目标进行精神层面的冲击和干扰，造成类似于眩晕、昏迷之类的负面效果；或者专精于加强受害者的情绪变化，例如一个美人施展魅惑术，受害的男人肯定会被勾引的五迷三道。但是这种能力是“加强”情绪变化，而不能凭空缔造。所以，如果换成一个丑八怪来施展魅惑术，就算她魔力很强，也没男人搭理她。
更高级一些的精神系法师能够让这种“干扰”、“增强”的能力更深一步，进而控制受害人的思维走向，例如一个人看到钱财，法师便能激发他的贪欲，不管他自己贪不贪；而看到女人，法师便能激发他的色欲，不管他自己是否能管住下半身。只有到了魔导士级别，才有可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目标，让自己的想法替代受害人的想法。
罗杰认为，能够控制灵魂力量的魔法，不会是简单粗暴的“干扰”类型，至少应该精细到“引导”的地步。所以，他直接过滤掉了基础教程，开始翻看中、高级精神系法阵的相关书籍。
没过多久，罗杰就完全放弃了。看不懂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那个级别的法阵全都复杂到很，罗杰一眼撇过去，就像看到一窝蚂蚁一般。很多一指厚的书籍从头到尾只能介绍一个法阵。
相比较于其他五系，精神系法阵复杂得一塌糊涂。凯伊提供给罗杰的法阵原理图却简单得很，不比一个自动射出闪电箭的阵图复杂。这让罗杰明白，他找错了方向。
根据手中目录的指引，罗杰又来到“体系外”的书架旁。这里的典籍就杂乱得多。在目录中，很多书目只有一个名字，连基本的简介都没有。罗杰四处走了走，找到一个标记着“古籍”的书架旁，意外的发现了很多以“依安纳”为注释的书籍，想必就是当年法师王国遗留下来的断篇残章。
不过发现这些书籍的罗杰并不感觉有多好——它们都是用精灵语写成了。以罗杰的精灵语的水平，如果没有目录上的通用语注释，他连“依安纳”几个字都认不出来。
再走几步，罗杰发现一个角落摆放着很多黑色书皮的书。根据注释，这些是与亡灵魔法有关的典籍。而查查手中目录，它们竟然是可以自由借出的！罗杰颇有些诧异，作为这个世界上三大帝国共同的禁忌，亡灵法师只要敢于露面，其身后总是追着一群浑身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神职人员，火刑架是谈论亡灵魔法时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这种大环境下，杰尔曼竟然保留了相当多的亡灵典籍？
罗杰饶有兴趣地翻开几本，粗略地读了一下，这才明白，眼前的典籍都是在亡灵魔法发展的最初阶段，法师们研究本源之力的一些成果，其本身并没有记录任何具体的亡灵魔法，所以能够被容忍存世。而之所以这些书籍被归于亡灵类，只因为他们的实验体是人类的尸体——毕竟当年的法师不敢用活人做实验。
尽管大多是翻录的版本，这里每一本书都有超过百年的历史。在那个年代，万神殿所在的第三月还统治着夜空，光明教廷是远胜于世俗王权的强大力量。作为教会的禁脔，本源之力的研究是被坚决制止的。虽然后期的亡灵魔法植根于这些研究，但在当时，这些成果却是一些将生命献于学术的法师们勇气的见证，而不是教廷所谓的“邪恶之门的开启”，所以杰尔曼仍旧收录了这些典籍。
在书目中，罗杰找到了一本名为《本源之力运作方式的猜想》的书，让他颇为感兴趣。和其他大部分黑封皮的魔法书一样，这本册子的开篇先控诉了一下教廷的黑暗与压迫，才进入正题。当然，罗杰并不是喜欢那些牢骚，他感兴趣的是，书中记录的本源之力，似乎和凯伊所说的灵魂之力有着紧密的联系。
书的作者不可考，但是他\/她阅读了大量与本源之力相关的研究成果，经过归纳、总结，其对本源之力支撑人类灵魂力量的运作方式进行了猜想，随即做了一些实验来验证这些猜想。据作者自己说，他\/她并没有发现能够将他\/她的结论“证伪”的实验结果，是以，他\/她可以认为自己的猜想是“可靠”的。
罗杰最喜欢这本书的一点是，它就像是一个提纲，给罗杰指明了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方向。
教廷没落之后，研究本源之力的限制逐渐被放开了。现如今，如果一个魔法学徒运气好（或者说运气不好？），进入魔法学院的第一堂课就能听到一个只有中级法师职称的讲师大谈特谈本源之力。然而，法师们仍旧对本源之力充满敬畏——因为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他\/她洞悉了源力的秘密。
关于源力的研究，除了一些人尽皆知的结论，其它的一直都被魔导士们掌握在手中——不是权威的打压，而是因为水平不够的话，根本无法涉足该领域。
罗杰很有自知之明，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在源力研究方面有什么建树，但是他却看得明白，相比于现在的理论研究，几百年前那种实验性质的“探索”对于理解凯伊的法阵更有帮助——罗杰不需要知其所以然，他只想弄明白，凯伊有没有挖坑给自己跳。
对于这本册子很满意，罗杰在管理员那里登记了一下，便出了图书馆。出门之前，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了。他在想，最好还是再做一个钟，挂在新家的墙上。习惯了精确的时间，看太阳决定行止的日子过得有些拘谨……
……
下午两点，罗杰出现在小楼前的时候，英霍夫父子早就等在那里了。烈日当空，两个人又穿得颇为正式，早就热得一身臭汗。本着将二人当作“衣食父母”的念头，罗杰抬手招来一阵凉风，环绕在二人周身，随即又凝出来两枚冰块递给他们。
两父子也不矫情，说了一声谢，便将冰块含在嘴中。罗杰有些感触，心中念一声“可怜父母心”，引二人进了小楼。
二楼，佩克的办公室里边有声音传出，应该是科恩正在汇报他的研究进展吧。罗杰带着二人等在楼下，顺便聊了聊天，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不出意料，体型强健的胡贝尔·英霍夫来自帝国西北的塔夫行省。塔夫行省与蒙斯特王国交界，后者盛产魔兽与马匹，而英霍夫一家便以向军方贩卖马匹，向富人贩卖宠物型魔兽为生。尽管胡贝尔以谦虚的态度介绍自己的职业，好像说得自己仅仅能糊口一般，罗杰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来一丝骄傲，想必生意做得不小。
塔夫行省地处边陲，气候恶劣，民风粗犷，这个从胡贝尔的体型上就能看出来。他的一双手布满老茧，完全不是富家翁的模样。然而他的儿子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是他坚持让儿子学习魔法的原因。
两方初识，忌讳交浅言深，罗杰也没仔细问他们的情况，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杰尔曼的里里外外，父子二人听地却认真，直到科恩从佩克的办公室里边走出来。
听到“正直的马赫”的脚步声，罗杰立即住口，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罗杰打算好了，如果科恩再敢骂一声“败类”，他就毫不犹豫地一耳光抽过去，看他的反应有多快，是不是能在这转瞬间准备好魔法！
英霍夫父子看出来罗杰的异常，非常知趣地住了嘴，但是对下楼来的科恩却有了点兴趣，双双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科恩今天似乎比较高兴，没搭理对他虎视眈眈的罗杰，只是迎着英霍夫父子的目光回看了一眼，哼着小调就那么走开了。这让罗杰酝酿了一肚子的情绪都找不到出口，平白感觉有些胸闷。
“你们稍等，我先进去说一声。”罗杰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对英霍夫父子交代。随即，他转身上了楼梯，敲了一下佩克的房门，没等里边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佩克抬头看了一眼，说道：“罗杰来了啊？令你习练的魔法如何了？”
“搞定了。”罗杰轻描淡写地说。
“哦？”佩克很诧异。两天前的晚上还推三阻四，今天竟然跑来说完成了？这不是罗杰的风格啊？
“错误地预估了它的难度。”罗杰解释道。他打算先让佩克高兴高兴，然后再提起英霍夫的事儿，这样不至于被直接拒绝。虽然引荐失败，英霍夫也不会收回金币，但是如果真地能让卡尔入学，罗杰认为，以胡贝尔的精明，必定还会再送过来不少钱的。
为了钱路，自己多出点力是应该的。
佩克又在笑脸上叠加了一个笑容，抬手放出来一个冰封球，与之前罗杰解除的那个差不多大小。他想现场考察一下罗杰的努力成果。
罗杰也不含糊，破封印，引魔力，没用太长时间，那个冰封球就像个撒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再次出手，罗杰已经可以很快掌握冰封球内魔力的规律了。
“还不错，再熟练一些就更好了。”佩克赞道：“今晚我再给你一些用来练习吧。”
“暂时不需要了。”罗杰带点得意地说：“还有十七个没用过。”
佩克能听出来罗杰语气中的炫耀，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精灵语呢？”
这个话题罗杰可不怎么喜欢，他敷衍道：“正在学，有进展。”然后赶紧提起了英霍夫父子的事情，想让佩克见见他们。
佩克本想着随便问两句，便把罗杰给打发走，却没想到他还能和一个暴发户搭上线，于是有些意外地问道：“你为何帮助他们？”
“帮助？”罗杰嘿嘿一笑道：“我说自己缺钱不是骗你老人家玩的。我是真缺……”
佩克哑然，想了一下，摇头笑了一声，从书桌的一个抽屉中抽出一张表格，在上面刷刷几笔，写了一些字，然后抬头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
“卡尔·英霍夫”罗杰赶紧回答。
佩克点点头，又写了一些什么，抬手将表格递给罗杰道：“这是我的推荐信，直接带他们去鉴定处测试魔法回响的水准，然后按规定付学费就可以了。”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按惯例，推荐人会收取十分之一的馈赠。这笔钱你就收着吧。我忙得很，英霍夫父子就不见了。”
罗杰闻言噎了一下，他可完全没想到佩克这么容易说话。有些茫然地接过佩克递给他的表格，罗杰一看：好家伙，看起来这买卖都成流水线作业了，甚至都有专门的推荐表格！
“滚蛋吧，忙得很！”看着罗杰有些欢喜过度的表情，佩克笑骂着，把罗杰给赶出了办公室。罗杰关门的时候，看见门上被胶水封住的裂缝，心中突然涌出来一点儿歉意……
使劲晃晃脑袋，罗杰把这种感觉挤出脑袋，心说金币的力量真他妈的太强大了，竟然能让他对一道门感觉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