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余晖（一）
转眼已是金秋时分，罗杰的日子过得简单得几乎没什么值得描述的：除了吃喝拉撒，每天就在试魔场上挥汗如雨了。
劈累了就冥想一会儿，休息好了继续劈，直到有一天，罗杰的闪电在他的操控下来来回回在十几个木桩上走了七八趟，罗杰知道，他可以凭借这手拿到中级法师执照了。冥想了一会儿，又劈了两个来回，让身体记住这种感觉，罗杰觉得，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
“恭喜恭喜啊！”罗杰正收拾自己的物件，旁边两个一起练习的魔法师走了过来，满脸喜色地祝贺罗杰道。这一男一女也是电系魔法的学徒，虽然才刚刚披上初级法师的法袍，见识总还是有的，自然知道罗杰刚才的那几下，代表了一个中级法师的诞生。
尽管互相不认识，道声贺沾沾喜气也没什么坏处。罗杰心情不错，互报了姓名，又聊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踢掉鞋子，扯掉汗湿的衣服，罗杰躺倒在床上，正考虑要不要换身衣服，去第八天弄点好酒犒劳自己一下，凯伊的声音很不是时候的在他心头响起。罗杰心中一惊，条件反射般挥出一道电网罩向自己的背囊处——隔壁女人的魔法感知力不是自己能够揣度的，罗杰可不想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
看来喝两杯的计划得暂时搁置了。罗杰找了件干净衣服，带着梦眠法珠直奔自己的小楼。两个小时之后，是罗杰“必须”守在萝莎琳德隔壁的时间，得抓点紧。
自从梦眠法珠离开封魔盒，凯伊还从来没有在不合适的环境主动发起联系。罗杰心中自然明白凯伊的急切。
没用半年时间，罗杰已经拥有了考取中级法师的资格，凯伊的承诺兑现了，现在该轮到罗杰履行诺言了。
“进展快速，可喜可贺！”凯伊先假惺惺地祝贺了罗杰两句，好像他不怎么着急自己的事情似的。
“看你客气的。”既然凯伊愿意说废话，罗杰也乐得配合那么一下下，所以他很自然地笑着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你也功不可没。不过我这两天忙，没啥事儿我们以后再聊？”
凯伊如果有脸的话，上面肯定是泛着一团黑云……
“咳咳，有事儿……”落难法师的声音中满是尴尬。
其实罗杰并没有闲情逸致跟法珠里的家伙闲扯，他只不过有点看不惯凯伊的惺惺作态。
这货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小性格可耿直了。这才几个月，都跟谁学坏了？
“有事儿说事儿，忙着呢。”罗杰收起笑容，从鼻子里边哼出来一句话。
“如今你已经是中级法师了，当初我们的协议？”凯伊问得有点小心，明显底气不足。
凯伊底气不足是有原因的。他最引以为傲的法师传承，对罗杰来说，就是一堆废纸——因为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沉下心去学习的欲望。凯伊的速成之法虽然真的在半年之内把罗杰弄成了个中级魔法师，但是与帝国的魔法体系相比，却没什么特别的。
罗杰之所以进步这么快，完全是因为他身边跟着一个随时可以对其错误进行纠正的经验丰富的魔法师。如果佩克能够一天十二小时待在罗杰身边，其实效果完全是一样的。
中级法师可以速成，高级法师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中级法师可以扔到战场中，只负责杀人就成了，高级法师却是帝国的梁柱，他们多么能打真心不重要，以学识支撑起帝国的魔法体系才是题中之意。
这也是为什么高级法师必须得到皇家帝国魔法学院的认证，而不是靠摆擂台选人。
速成的罗杰不能说断绝了晋升为高级魔法师的希望，但是在基础补齐之前是肯定没戏。而愿意花时间弥补基础的话，罗杰又何必在最开始就选择速成？
凯伊觉得自己帮助罗杰投机取巧真是个败笔。
现在，罗杰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凭什么还会帮助自己脱离梦眠法珠？眼看他现在的流氓样，凯伊觉得自己越发没信心了……
“协议当然有效了。”罗杰做皮笑肉不笑状：“过个十年八年的，我肯定会放你出去。反正我也没说过什么时候履行协议。”
罗杰感觉凯伊深深咽了一口吐沫，并且有操刀子剁了自己的冲动。
“算了，不逗你了。”罗杰叹了一口气，没等凯伊发飙，抢先说道：“协议归协议，你需要明白，其实你所做的，只是提前了一、两年让我拿到了中级法师证明而已。我丝毫没看出来你所谓的依安纳体系有什么优越性。更何况，自家事自家知，我也不想在半瓶水咣当的时候去拿那个证明。这么说来，我真看不出来你还能帮我什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罗杰打断凯伊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后算起来快一百岁了吧，别给我装天真。早先就说得明白，让你再想办法把我弄成高级法师。只有你真有用，我才会冒险帮你。”
“可我又怎么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成了高级法师又奢望魔导士？”凯伊这回不愿意提前交货了。
“我没把你当傻子。”罗杰说道：“你设计一个培养我成为高级魔法师的计划，让你自己在这个计划中不可或缺不就可以了？至于你如何让我相信你的计划有效，那是你的事儿，我不会管。
“在你做计划的同时，我会为你准备附体的法阵。我看过你那阵图了，就算我全力而为，也不是几个月能完成的，更何况我能从杰尔曼获得的魔法材料有限。
“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分头准备，一年半之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认为如何？”
凯伊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思考。
法珠中的人考虑的时间有点长，罗杰明显有些不耐烦，有些人似乎总是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还真以为我在征询你的意见啊……
“其实你没什么需要考虑的。答应下来，虽然之后的一年半你基本是在封魔盒中度过的，总还有希望；而要是不答应，你连下一个一年半都没有了。”
“哼！”凯伊怒哼了一声，罗杰毫不留余地地打击他，即便是好脾气的人都压不住火气，何况曾经的天之骄子？
这回罗杰没有说话，只是撇嘴冷笑了一声。
凯伊明白自己的处境。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又怎么会在最后一刻放纵自己的意气？他强压着自己的火气问道：“既然如此，我没有话说。不过，你难道就不担心，待我附体成功之后，顺手除掉你么？”
“吆，知道动脑子了？”罗杰听了这句话倒是真乐了。“你终于能够学着站在对手的角度考虑问题了，可喜可贺。不过不用替我瞎操心了。我一个水火不侵的流氓头子会怕你一个象牙塔里边漏出来的书呆子？剩下的一年半，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木头脑袋吧。否则就算你自由了，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别人坑得连菊花都保不住。”
说完，也不等凯伊回话，梦眠法珠直接飞到了罗杰早就准备好的封魔盒之中。
封魔盒再套封魔盒，罗杰这才将盒子放入背囊。正准备离开，却意外地听到小楼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心底一沉，罗杰凝聚魔力，放出了魔力探测的触须。
“世上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罗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为凯伊，也为小楼外围拢上来的一群流氓。
堵在罗杰楼外的，总共有十来个小流氓。罗杰紧了紧鞋带，整了整衣服，捋顺了头发，捏上一个麻痹电火的卷轴，施施然走出屋门，站在了气势汹汹的群氓对面。
小流氓们确实是有备而来，他们对罗杰的战力评估也没错得离谱——当然是半年前的战力。从三面发起的十数人的围攻，确实不是一个初级法师能够抵挡的。
一个领头模样的，长得略魁梧的家伙，手中提着一根钉着几根铁钉的木棒，嚣张地笑道：“罗杰啊，你也有今……”。只是，在他得意洋洋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一记惊雷凭空而降，将夜空撕开一道血口，所有人眼前乍然一闪，随即便是一片黑暗，只剩下耳边的嗡嗡声响。
当他们好不容易恢复视力与听力的时候，只发现身后的树林已然四处火起，而领头的那个已经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了……
“哥儿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这里有井，旁边有桶，把火灭了先。”罗杰笑得很和煦，但是树林中跳跃的火光却有些狰狞。
……
看着战战兢兢的小流氓们忙前忙后的样子，罗杰心中没有多少得意，却有些无奈。
眼前的人，罗杰大多认识，几乎所有人都挨过他的揍，揍得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这还不到半年，虽然不知道安德烈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毋庸置疑，埃姆镇的流氓圈开始意识到，当年前呼后拥、牛逼哄哄的、不可直呼其名的埃姆镇头号流氓头子如今就是只没毛鸡，只要手头能凑上十几号人，谁都可以去调戏调戏……
小流氓没胆量冲击杰尔曼，但是那只鸡总会落单吧？他又不会飞！既然如此，当年相逢一笑（有一方是在哭）泯掉的恩仇（主要是仇）现在该拿出来重新计算计算了吧？
罗杰看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江湖易老，眼前的这帮货怎么看都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想当年自己左手电，右手刀，何等的意气风发？眼前的这帮家伙哪怕能继承半分，也不至于混到如此唯唯诺诺的地步嘛！
“你们真走运……”嘴里边叨咕了一句，兴致缺缺的罗杰就准备离开了。
“是是！大法师您宽宏大量，小的们还能两只脚站着真是众神垂怜……”跑过罗杰身边的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小流氓赶紧对身边的前辈点头哈腰。
罗杰愣了一下，心说你们走运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连锁闪电的力度，出手就是人命，所以劈在了树林中。否则你们全都得被电得外焦里嫩。
不过这种堕威风的话自然还是憋在心里比较好，罗杰摇摇头，做出一副高手落寞的样子，背着手，一步三摇地向杰尔曼走去，留下一群吓破了胆的小流氓们将敬畏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