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红龙(四)
罗杰虽然早就知道真正的神职者是靠思维自主施展神术的,但是习惯了使用魔法的他却无从理解如何去“想”神术,以至于他总是无法入门。而此时,丹尼尔将一个神术的使用方法直接灌输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第一次成功地“想”出来一个神术。
“原来,‘想’神术,真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啊!”罗杰感觉心花已经开放,他有种将激动喊出来的欲望,似乎小小的胸膛已经无法容下这份喜悦了!
快一年了,罗杰尝试了无数次去“想”神术,但是最终都毫无结果。却没料到今天让一个首次见面的使者给开了窍?!
“我操,我得请这位……教友好好吃一顿!”罗杰心头狂喜,一时间感觉天花板都是喜庆的颜色……
丹尼尔看到罗杰眼睛中忽然迸发出来的近似癫狂的喜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罗杰在施展神术方面纠结了很长时间,毕竟他从没想过堂堂神眷者竟然是贾尔斯学派的,所以他很诧异,诧异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重重咳嗽了几声……
被丹尼尔的咳嗽声拉回思绪的那一刻,罗杰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朵根了。他一把抓住使者的双手,言辞恳切地说道:“教友啊!真是……真是太感谢你啦!我……你等会儿,你等会儿,我要给你点小礼物!”
丹尼尔有些被罗杰剧烈的态度转变给吓到了,他下意识抽了下手,想挣脱开来。不过对方握得紧,他那干瘦的身材也没什么力量,抽了几下没抽动。
使者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考虑是不是把助手喊回来,把陷入疯癫的罗杰给拉走。“不就是能培养自己的神职者了么?至于乐成这样?”丹尼尔腹诽着……
不过好在罗杰很快就松了手,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这让丹尼尔松了一口气——至少那个疯子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跑出去的罗杰冲进自己房间,动作狂暴地从战利品之中翻出来一个袋子,又一阵风似的跑回了会客厅。他将袋口扯开,一瞬间放射而出的璀璨光芒差点晃瞎了丹尼尔见惯了圣光的双眼——那是一整袋价值不菲的宝石,就那么随意地装在一起……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教友收下!”罗杰喜笑颜开道,将那个袋子按在了丹尼尔的手中。
丹尼尔感觉有些牙酸。他身为一级祭司,同时担任一座大城的主祭,自然是有见识的,能看出来这袋宝石的价值。通常来说,送出这样一袋宝石的人,必定有所图,所以他不怎么敢接,因为罗杰还没有说出他的要求。
“拿着嘛!”罗杰看丹尼尔扭扭捏捏的样子,却没有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以为他不好意思,于是笑道:“区区见面礼,教友千万不要嫌弃啊!”
“这……只是见面礼?”丹尼尔不确定地问道。他的手心能感觉到宝石的坚硬,但是却迟迟没有将五指收拢。
“当然!只是见面礼!”罗杰手上又加了一把力,把丹尼尔的手心硌得生疼。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于是罗杰的宝石袋便安安稳稳地停在他手中,不会掉在地上了……
“如果他有什么要求,再退回去也不迟……”丹尼尔心中想着,五指合拢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钱财开道,本来有些冰冷的二人关系立即开始回暖。罗杰嘻嘻哈哈,送上了宝石之后丝毫没有再提要求的意思,让丹尼尔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两个人很快便聊了起来。
“吃早饭了没?要不,我让人弄些点心垫垫饥?军营里边的东西虽然糙了点,但是味道还不错!”罗杰问道,满脸的热情洋溢。
丹尼尔吃过早饭了,不过他不介意再多吃一点,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宝石袋系在了腰间。
而乐呵呵的罗杰则张罗着,给丹尼尔端上来一盘塞尔城特产面食。
就这样,两个人边吃边聊。被罗杰热情感染了的丹尼尔也慢慢放开了些,不再挺着一张死板的面容。于是罗杰趁机问了些圣城的事,以及旁敲侧击地又问了些神术修习的经验。
正如罗杰所知的,其它神职者使用神术,都是直接通过思维驱动。
而如何能获得施展神术的某种“思维”,也确实如马格斯所描述的,靠的全是——随缘……
通常来说,神职者如果想学一种神术,他会先了解这个神术的大致效果,观察前辈的施展方式,以及听前辈的经验介绍。当他知晓了这个神术的基本信息之后,剩下的便是在祭坛前祈祷。
如果神应允了,他便学会了这个神术;如果神没有回应,他要么放弃,要么过一段时间再去祈祷。
然而前辈的经验必定夹杂着大量主观因素,这也就是教廷的神术典籍充斥着无关描述的原因——毕竟对很多神职者来说,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令他们学会了神术,于是只能将功劳归于虔诚,然后大段大段地描述自己是多么虔诚……
而当一个神术者学会了某个神术,虽然也有使用熟练度的问题,但是总体说来,对同一个神术者,熟练度只影响施展神术的速度,对其威力几乎没有影响。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神术者的神术威力才会提升。
至于如何提升,以及能够提升到什么程度,却又是一个充斥着个人经验的问题。这是另一个与罗杰施展神术手法不同的地方。
对罗杰来说,如果给他足够的施法时间去细化神术,他能够将一个神术的威力提升数十倍,与任何其它因素都没有关系。
尽管罗杰已经从各个方面——尤其是马格斯的笔记——了解了这些,但是听一个大神术者亲口解释一遍,还是让他受益匪浅,令他的谈兴越来越高。
不过当然,这种神术的获取与修习方式也有例外,例如罗杰刚刚获得的这个在人体内种下烙印的神术。其正式名称为“圣印术”,是不论如何都无法通过个人领悟来获得,而只能通过资深神术者通过灌输的方式去授予。
所以,这个圣印术虽然普通到大部分神职者都会,但却是教廷中地位非常高的一个神术。毕竟,它代表的是传承。
而丹尼尔也对罗杰开始感兴趣了,尤其是他想知道,为什么罗杰会在获得圣印术之时欣喜若狂。罗杰解释他知道好几个心向我主、无比虔诚的好苗子,但是苦于无法将他们领入主的荣光,所以才会如此开心。
这种鬼话当然骗不过见多识广的丹尼尔,不过编造这种拙劣的谎言已经委婉表明了罗杰的态度,那就是“这是隐私,你别问”。初次见面,两个人就算是再熟络也有限度,于是丹尼尔就嘻嘻哈哈地放过了罗杰,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一直说到日上三竿,罗杰才将丹尼尔放走。这一次为神眷者授职,丹尼尔还要跑好几座城,日程安排得很紧,罗杰也不好意思将他留得太久。
丹尼尔起身之时,却忽然又想到一件他早就该说的事,于是又坐了下来,从随身背囊中取出来一封信。
“罗杰啊,听说你在野蛮人那里遭遇到了刺客?”丹尼尔说着,将信笺推到了罗杰面前。
罗杰有些狐疑。他将手按在信封上,但却没有立即打开它,而是说道:“是啊。不过刺客已经死了,随后我就去了南面,也没时间去调查。”
丹尼尔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们查了。调查的结果,就在这封信中。总体说来,不仅仅是你一个神眷者被刺杀了。在这一年中,根据我们的调查来看,至少有三十二个神眷者遭到刺杀。其中二十三位教友罹难。罗杰啊,你是幸存的九人之一。是有人在针对你们。”
这句话,让罗杰的心情瞬间低落起来。他的眉头皱了皱,询问道:“刺客的来历,已经有了结果吧?”
丹尼尔点点头。虽然信中解释了一切,但是他不介意再亲自解释一遍。
“刺客不过是些寻常货色,分属于十几个上不来台面的组织。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刺杀的目标是神眷者,雇佣他们的,另有其人。但是对于主使者的身份,我们却没有丝毫头绪。”
听了丹尼尔的解释,罗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了下,斟酌着说道:“既然以神眷者作为猎杀目标,那么幕后的人……恐怕是以众神为敌了。那么这次魔族入侵……也与他们有关?”
丹尼尔点点头道:“我们也有此怀疑。”
这个信息,对罗杰来说,可算是重磅了。他起先以为刺客是因为萝莎琳德而找上自己,现在才知道,他的神眷者身份才是根由。
不过罗杰诧异的是,他的神眷者身份是在刺杀发生之后才被席琳公开的,在此之前,也只有萨氏与布鲁克家才知晓。那么刺客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其他被刺杀的神眷者,身份都公开了么?”罗杰追问道。
“不。”丹尼尔摇头道:“三十二人的身份都没有公开,所以那些刺客才敢接手这个任务。否则,不论从哪里借胆子,他们也不敢以神眷者为目标。毕竟……”丹尼尔指了指上面,对罗杰说道:“神眷者的出现,预示着我主重新将目光投在了人间界。”
丹尼尔的话,大大降低了萨氏与布鲁克家的嫌疑。罗杰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说,我们公开了身份就安全了?”
“未必。这种刺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想必幕后之人已经终止了先前的计划。他们下次再出手,恐怕便要动用自身的力量了。届时……”丹尼尔摇着头,没有再说下去。
丹尼尔话说了半截,罗杰却明白其中之意。若幕后黑手真是开启静寂之门的组织,那他们必定很强大。所以,如果以后他们不惮于暴露身份而亲自出手刺杀,恐怕以罗杰这样的实力,就很难抵挡了。
“如果他们不放手,对我们来说,恐怕这天下再没有安全的地方了……”罗杰叹气道。对他们这些新生的神眷者来说,战斗力还需要时间来培养。此刻,恐怕随便一个高阶武士或者法师就能干掉他们……
“除非,去圣城。”丹尼尔说道。
去圣城?对罗杰来说,这从来不是个好选项。作为一个用法师的方式来施展神术的人,他对圣城还是很忌惮的。
不过他当然不会明说,于是敷衍道:“我会考虑的。”
丹尼尔点点头。信息带到了,他也该走了。临行的时候,他一拱手,然后用世俗的行礼方式对罗杰略略弯了下腰。
“罗杰,保重。”丹尼尔说道。
罗杰也学着他的样子,弯腰行礼道:“保重!”
丹尼尔笑了下,转头招呼了亲随,驾着马车离去了。而罗杰则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驶出军营,先前目光中的喜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真他妈的……”他随后咒骂了一句,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笺,然后扭头向雷蒙德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