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国（一）
战神以“勇毅”治天下，失之于偏颇。人间界再次陷入混乱，光明神收回大部分人类的本源，是为二次灭世。
随后光明神为一人间领主普鲁托点燃神火，是为谎言与阴谋之神。
地面上，第一座统辖人类信仰的大教堂：圣普罗斯大教堂，在谎言与阴谋之神的主导下建立。宗教势力第一次向世俗势力发起挑战，并且在普鲁托的支持下一路凯歌。光明教立教之基《圣典》第一版诞生，其主旨为“罚罪”——罚人类“傲慢不敬神”之罪。
从此，人类灵魂中镌刻的神术法门被封印。该封印厌弃一切不被神所许可的力量，只有获得传承的神术者才能将其开启——人类中出现了界限森严的等级。
数十年后，教权掌控信仰，皇权管理世俗。人类世界双权并立的局面形成，并稳定了数千年。
——乔伊斯口中的上古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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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龙团即将撤入雨林的时候，阿迪娜第五军团的先锋才抵达巴斯。那时，整个巴斯城已经陷入死寂，就连无处不在的噬灵藤也因为找不到更多能量而不再活跃。
与军团先锋一齐抵达的，除了先前逃走的圆脸剑圣汉瑟姆·兹昂，还有一个罗杰熟悉的身影——被蒙莉莎斩断一臂的神意刀之女，米兰达·克里斯蒂安。她左手持剑，目光冷淡地看着眼前的藤蔓，神情中并无喜怒。
汉瑟姆抱着阔剑站在米兰达身边，几次欲言又止。与在战斗中近乎本能的骚话连篇不同，此刻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女子。难不成对她说“没事儿，死了爹也得向前看”？
道理虽然没错，但是任谁听了都要拔剑砍人的好不好……
……
一天脚程之外的罗杰不知道那位圆脸剑圣一上来就砍自己是因为米兰达的关系，所以心情还算不错。将腹部完全医好，又在悬浮车上睡了一觉的他正在用圣衍术帮助佣兵们赶路。
而他心情不错的原因是这一趟也有不少收获——虽然因为噬灵藤蔓延与时间紧张没在巴斯城内洗劫一番，但是红龙团却抓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估计能捞到不少赎金。
罗杰心情不错，同行的恩岚却不以为然。对恩岚来说，此次使用的三个法阵并不在计划当中，死伤的佣兵也太多了些。按照战前评估，防御战阵加上四位圣域应该能够以几乎无损的方式打下巴斯城。
但是他们却低估了对方的城防力量，更加没有考虑到突兀出现的汉瑟姆·兹昂。如果以后的攻城战都是这种烈度，红龙团肯定不敢再招惹巴斯这个级别的坚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战将整个新月王庭拖进来，红龙团已经超额完成了军部的任务。以后再有战果，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在背靠雨林，来去无忧的情况下，红龙团也没必要再跟阿迪娜的城防系统搏命了。
可是恩岚就是感觉很可惜。毕竟，圣域级别的法阵即便是老萨维德拉也很不容易搞到手，是恩岚最重要的底牌。如果这一仗再打得稳一些，这笔消耗肯定可以省下来的。
只是没有所谓的“如果”……
“唉，烧钱的玩意……”恩岚看着迤逦而行的佣兵们，嘟囔了一句。
“还不是你家自己想烧这份钱？谁逼你们来着？”罗杰在一旁调侃道。
恩岚听着罗杰的话，并没有生气，只是装模作样地叹道：“你这种穷鬼永远体会不到有钱人的痛苦。”
“呸！”罗杰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果断结束话题，转回悬浮车上查看蒙莉莎的伤势了。
女剑士虽然还很虚弱，但是已经没了性命之忧。她看着钻进车厢的罗杰，小声问道：“内森他，还好么？”
罗杰摇摇头回答道：“看来，我们与树精灵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你那位同门还真是个倔脾气。他也不想想，树精灵确实是杀人不眨眼，可是人类不也把他们当绿皮猴子来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来的多愁善感？”
蒙莉莎无心与罗杰争吵，只是说道：“他有自己的原则。”
“切！”罗杰撇撇嘴道：“原则也要看合不合时宜好吧？我们身前有两个阿迪娜军团在围追堵截，后面是敌友难辨的树精灵。他夹在中间谈原则？上回他还跟我说要把佣兵团带回去呢，现在却又要跟树精灵决裂——与我们最大的后盾决裂。那他凭什么把人带回去？他这像是个有脑子的人干的事儿么？还好这支佣兵团不是他说了算！”
女剑士无奈地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把内森贬损了一顿的罗杰叹口气，没再对蒙莉莎发火儿，而是转换话题道：“不说他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姑娘很顺从地伸出右手。罗杰握住她的手腕，用上了内窥术，利用魔力触须引导着视野逡巡了几番。
最终罗杰并没有发现女剑士的伤势有恶化的迹象，于是松了口气道：“愈合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的圣疗术精准度有限，细微之处的修补还得靠你自己慢慢调养。看起来跟上回一样，短时间内不要动剑了。”
姑娘笑了一下，也像上回一样问道：“切苹果可以么？”
罗杰白了她一眼：“这鬼地方哪有什么苹果？”
……
在前进基地恢复了气力，雷蒙德将佣兵团的中坚聚集起来，商量起下一步的计划来。这一次，内森旗帜鲜明地表态，拒绝再与树精灵合作。对此，雷蒙德表示可以接受，反正红龙团牵制列席行省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那就没必要再拼命了——他可不想得罪佣兵团中的最高战力。
不过对雷蒙德来说，直接与树精灵一刀两断是不可接受的。红龙团毕竟没有自己的补给线，要想在雨林中活下去，要么冒着被围歼的危险去列希行省抢，要么就得靠树精灵的输血。所以他提议，不再参与树精灵主导的军事行动，拿回红龙团的完全自主权。
恩岚投了赞成票，毕竟他来南方的本意也不是玩命的。
会议中唯一一个希望红龙团再接再厉，锦上添花的怀阿特丝毫没有发言权，一直安安静静地在角落坐着，连话都没说一句，甚至最后也投了赞成票。
大方向确定了，剩下的就是该决定如何与树精灵交涉了。毕竟，圣墓攻城战之前，树精灵有求于红龙团，就算内森再给对方难堪，对方也只能捏鼻子忍了。但是现在你跑到人家的圣域面前甩脸色试试？
不打死你算你祖上有树精灵血统……
罗杰对这种琐事儿不感兴趣，很快便神游物外了。
会议结束后，恩岚凑到罗杰身边小声说：“哎，这次打巴斯，咱们把几个法阵用了，得再从我老爸那儿搞点压箱底儿的玩意，所以得开一次传送阵。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一块儿传送过来。”
罗杰想了想，说道：“我后年的年奉都预支了，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接着预支？”
恩岚摇摇头：“这次算我的。”
“那……”罗杰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能传送过来几个漂亮姑娘么？”
恩岚眉头一皱，纳闷道：“哎，兄弟，你这身板儿挺好啊，一个魅魔都不够你尽兴的？”
罗杰哈哈一笑，没答话。他这么说，只是不想从恩岚那里白拿东西而已。毕竟，他与恩岚之间的关系是靠彼此互助来维持的，便宜占得太多的话，两个人之间地位便会不平等，这并不是罗杰想看到的。
不过，虽然罗杰不想再要什么东西了，但是对传送法阵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没什么重要事儿做的他就跟着恩岚向法师驻地去了。
对魔法师来说，如果提前架设好传送法阵，记录空间坐标，并且将需要传送的物品置于阵中，那么出门在外的时候，便能将事先准备好的物品传送到自己周围。
不过当然，这种帝国亲民化魔法体系没有囊括的艰深空间魔法，不是普通法师想玩就能玩得转的。而且布设传送法阵需要庞大的能量供给以及昂贵的魔法材料，也不是普通法师能够负担得起的。
罗杰不过在课堂上了解了点皮毛，至于现实中，除了看见过佩克、芙蕾雅之类的圣域强者随手召唤法器，他从来没见过什么传送法阵，所以还是很有兴趣去见识见识的。
“你家的传送阵，一次能传多少东西过来？”罗杰边走边问。
“大概几十公斤吧？我不太清楚。”恩岚回答道：“这事儿赫南德斯处理。开启一次传送阵花费不菲，他肯定会精打细算，一点都不浪费的，所以我也懒得问。”
“哦，那你准备搬点什么过来？”罗杰又问道。
“肯定还要搬过来两三套法阵，面对圣域总得有点自保之力。其它就不重要了，可能再送过来几套全新的加密传讯阵吧，存货不多了。”停了停，恩岚又补了一句：“漂亮姑娘就别指望了。传送活人这种高端技术，除了魔族有，估计也只有上面那位有了。据说还是当年从依安纳王国缴获过来的，现在能不能用还两说呢，毕竟没人会修，坏了就是坏了。”
罗杰耸耸肩笑着说：“这种限制我还是知道的。传送活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保证人到了另一边还是活的，当年上课的时候教授讲过。不过你说三世有这么一套传送阵，真的假的？”
“传言而已。”恩岚解释道：“懂空间魔法的法师都在帝都，据说就是为了研究这套传承自法师王国的活人传送阵。不过没听说谁研究出来什么名堂。”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刚刚搭建好的营地。一个年轻法师迎了上来，递给恩岚一个单子，然后说道：“少主，首席命我给你的。”
恩岚顺手接过来，大略扫了下便将单子递还，说道：“就按首席的意思让北面准备吧。另外，可以接收物资的时候叫我一声。”
那位年轻法师略一躬身，应了声“是”，便接过单子，消失在一座帐篷之中。恩岚转过身对罗杰说道：“我老爸那边准备物资还需要点时间，先去我那里坐坐？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说。”
罗杰自然没意见，便跟随恩岚进了一顶隔音法阵常开的帐篷。恩岚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也没什么铺垫，直接说道：“我老爸对我们的进展感到惊讶。他预料到树精灵最终会与我们有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会合作到这种程度。所有他提前启动了新月王庭的暗线，得到了点模糊的消息。”
老萨维德拉在树精灵方面有暗线，罗杰并不觉得很惊讶。所以他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什么消息？”
“这条消息与你有关。”恩岚笑道。
“我？”罗杰诧异道。
“是的。似乎新月王庭对你很感兴趣——不是因为你的神眷者身份，单纯对你本人感兴趣。从暗线递交的消息来看，这种兴趣大概始于雷霆之手抵达雨林。”
罗杰听了，抚了抚额头，心里边骂了几句佩克。不过对这此他早有猜测，倒也不甚惊讶。毕竟，佩克要是不坑他，他才会觉得不习惯。他只是不知道树精灵想要自己做什么……
“所以，新月王庭与我们合作，我是诱因？”
“据我老爸说，应该是‘诱因之一’。”恩岚纠正道：“首先新月王庭真心想夺回那根树枝。在这个大目标下，与你建立融洽关系更像是附加好处。不过具体是什么好处，我们并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罗杰想了想，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所以你让我去试探树精灵？想看他们到底会用什么态度对待我？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恩岚点点头。
“那你不能早点告诉我原因？”他有些恼火。
“咳咳，那不是怕你表现得不自然么？”恩岚嘿嘿笑道，并不觉得罗杰会把自己怎么样。
果然，罗杰只是咬了咬牙，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年年奉！”他说道。
“当然。”恩岚轻描淡写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罗杰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慢慢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继续问道：“我试探西格莉德的结果都跟你说过了，你们猜到什么了？”
听了罗杰这话，恩岚嗤笑着说：“就你那也叫试探？我们屁都猜不到。”不过他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们猜测，只要你在红龙团，新月王庭就不至于跟我们翻脸。所以我并不介意单方面取消与树精灵的合作，并且我想看看，对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你就不担心玩脱了，被树精灵赶出雨林？”
“我们帮新月王庭拿到了王庭生命树分化的枝杈，他们再怎样也不至于彻底翻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被他们赶出去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们去维库王国。我们来雨林，主要目的又不是帮上面那位打天下。”恩岚一脸无所谓地回答道。
罗杰想了想，又问道：“说到来雨林的目的，你当初说是为了将乔伊斯带出三世的视野。这算是个理由，但是我总觉得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就算要将魔族藏在国外，我们大可以去野蛮人的地盘。或者向西北走，去大雪山，完全没必要来南方拼命。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来这边，可不是因为军部想让我们来。”
恩岚摇摇头，说道：“你想太多了。我们确实只是为了脱离上面那位的视野。至于为什么来南方而不是其他地方，那是因为维库王国已经与教廷结了盟，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选择。而大雪山是高山矮人的领地，那帮矮子……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不确定性太高……
“而排除这两个选项，除了来南方，我们只能穿过数千公里的国土向北去横断山脉，或者向东下东平海。相信你不会选择这两个方向的。”
罗杰听了，没有反驳什么。他不知道恩岚说的是不是实话，但是他却知道，如果恩岚不想说，他怎么也问不出来，那就姑且当它是真话吧。所以他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就不说这个了。我最关心的是，咱们还得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不知道。”恩岚很诚实地回答：“那得看我老爸什么时候能把事儿都安排妥当了。不过我觉得，怎么都还得小半年吧？不会那么快让我们回去的——除非上面那位能在几个月内把阿迪娜干趴下，让我们连待在这里的理由都没有了。”
恩岚停了下，又补充道：“不过就算他有那本事，我们还可以再当几个月真正的‘悍匪’嘛。”
罗杰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反正你们家给钱，我也不是非常在乎。不过内森与那些高阶武士怎么办？他们可不会像雷蒙德一样遵从你的安排。内森对树精灵的滥杀很不满意，我担心他会做出头脑发热的事。”
“不会的。”恩岚很笃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