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
[任务要求,以魔界谋士的身份,获得一次胜利,然后死在道门弟子手中,失败则削弱魂力。]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穿着文士长袍,一身书卷气的书生微微张口,随即就扭头吐了口血,身上的伤势也随之爆发,血跟不要钱一样从伤口处流出,瞬间给身上的衣服染了个色。
“伤得真重。”
书生因疼痛微微皱了下眉,随后控制着所剩不多的魔气,艰难的修复着比较严重的伤口,至于致命伤……
书生咬咬牙,催动死气覆盖在上面,吞噬其中的道气化为己用,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不过只能撑一个月的时间。
书生正耐心等待着伤势愈合,一道灵光乍然闪现,直袭向面门处,书生立刻翻身向旁边滚去,脸颊处一冷,长剑插入泥土中,剑刃处滑落一抹红意。
书生抬头看去,一位面容清秀稚气,眼帘低垂的道子向这边走来,修长的指尖掐诀画印,绣着云纹的浅紫色道袍扫过沾着鲜血的草尖,步步逼近。
看来这次的任务,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书生倒是没有慌乱,从接到身体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任务是不可能完成了,那点魔气一看就是炮灰,要想成为谋士就得受到重用,花费的精力和时间肯定不少,两个月根本不够,还碰到了修为远在这身体之上的道士……
“你……”道子停下脚步,微微抬眼打量着重伤的魔者,随后将手放下:“你不是之前的魔人。”
平静等[死]的书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不禁面露诧异:“你能看出来?”
“感觉。”道子平静开口,看着魔者眼中流露出的纯粹好奇之色,上前几步,俯身伸出了一只手,书生看着眼前有着一层薄茧的手掌,将手搭了上去:“你,不打算杀我?”
道子微微收手将其拉起,随即将长剑收回,闻言平静答道:“你并非那位魔者,吾没理由杀你。”
书生挑了挑眉:“但你要明白,我既然用了这副身体,就要接下这具身体的因果,这就代表着我要回到魔界,对付道门的人。你如果这么放我走的话,无异于放虎归山。”
道子轻轻摇头:“逝去的人,因果也会随之消失,你可以选择另外的生活。”
“可我没有选择。”书生苦笑了下,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问:“你真的不杀我吗?”
“若是到了那一天,吾会杀你。”道子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书生却是开心的笑了笑,转身离开:“那就等你来杀我了。”
提前找好能结束任务的人,接下来就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在战局上赢一次了。
书生并未把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他给过机会的,也做好了放弃任务的准备,不过既然对方并没有送他一程的打算,那就安心做任务,至于负罪感……这对立场多变的任务者来说,习惯了就没有了。
原本以为道子是真的靠感觉认出他的书生回到魔界后才知道,他的死气没控制好,将这具身体原本就不多的魔气也给吃干净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装深沉,加上魔界秉承着不给死对头留机会反扑的原则,还是让他继承了原本谋士的身份。
书生了解到自己其实是第三个谋士,前两个据说在之前就跑去佛门当卧底了。
“你们培养谋士都是专门当卧底的吗?”书生忍不住向着自己如今的顶头上司,魔界战神,鬼族王者银鍠朱武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吐槽了一句,也是试探对方对他的态度。
“一个叛徒,有可能改变战况;一个强者,却能彻底扭转整个战局。”擦拭着手中魔枪的银鍠朱武讳莫如深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淡淡微笑:“一颗棋子是否有用,还得看下棋之人如何布局。”
“空口白话,可证明不了什么。”
“那便让您看看,吾能不能在谋士的身份上久留了。”
“拭目以待。”
虽说是一脸镇定,但书生知道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完成,就算他有合适的计策,魔界也不会轻易让他带兵上战场,他需要上交一份能让魔界满意的投名状,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书生还在头疼投名状的事情,一位魔兵却忽然向他提出挑战,然后还没等到回复就已经挥动长枪攻了过来。
魔,都是以强者为尊,哪怕是动脑的谋士,手上的功夫也不会太差。
书生不知道这是不是试探,但对他来说都很不妙,他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他对死气的控制还不是很稳定,不然魔气也不会被吃光了,死气要是失控,就会导致他的意识也跟着失控。
只不过,他必须得出手了。
勉强躲过了一次攻击,但脸上还是又添了一道血痕的书生扫了眼不远处围观的魔者们,指尖微动,死气刚刚凝聚,就看到一抹白光突然穿过那位魔兵的手腕,硬生生将其切断,抓着长枪一起掉落在地上。
书生抬头看去,白子停在眉心前,苍白的手指将其夹住收回,白衣白发的少年伫立在他面前,赤眸中带着关切:“没事吧?”
书生心口跳动了下,怔然摇头,少年妖异的面容便露出了笑容,似乎对此十分高兴。
不过接着书生就发现少年其实是个很高冷的性格,无论是将心中不服气而再次冲上来的魔兵打断手脚,还是在和围观的魔者们对视时,少年脸上都是没有任何表情的。
原本针对书生的试探因为少年的插手变了味,在少年又打断了几个魔兵的手脚后,书生知道已经差不多了,便示意可以离开了,少年也很听话的收手,拉着书生纵身远去。
少年带着书生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来的路上还碰见了一个骑着狼兽,看着和自己同龄,外表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魔者,少年脸上露出笑容,亲切的唤了声“赦生”后,就带着书生继续离开。
“你也是任务者?”书生早在方才就察觉到了少年的不同之处,一到没人的地方,忍不住低声问道。
少年眉眼带笑,没有回答,书生以为对方默认了,也不禁笑了笑,继续问:“你是哪个部门的啊?怎么称呼……啊,我们部门不让说真名,所以你可以说一个化名。”
少年认真想了想,笑容依旧:“您可以叫我绛殷。”
“绛殷。”书生念了一遍,正想着自己的化名,对方已经开口询问了:“您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书生如实告知了,这时候的他还没遭到背叛,对任务者还存有稚嫩的信任,说完后也问了句:“你的任务呢?”
“在魔界有一席之地。”绛殷脸不红,心不跳道,书生点了点头,开玩笑道:“感觉我们的任务可以合并起来,一个负责动脑,一个负责动手。话说你既然要在魔界有一席之地,为什么不是以魔者的身份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虽然魔更注重力量,但还是自己的同类更值得信赖,要不是他体质特殊,他也不想被这么戒备。
绛殷没有回答,只是问:“您需要魔者来完成战局胜利的任务吗?”
“应该吧,毕竟是要在战场上的,总不可能找其他的吧?”书生耸了耸肩。
绛殷笑了笑,轻轻点头:“吾明白了。”
“话说,你的部门有没有给你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书生面露好奇,同时也是想蹭点相关信息,绛殷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下书生有些凌乱的衣领:“您先去休息,您需要的东西,吾明天会给您带来。”
“也不用这么客气……”书生才注意到对方用的是敬称,觉得有些莫名,绛殷没有再说什么,带对方去到自己暂时的住处休息后,去到了练武切磋之地。
刚刚踏入此地,一根赤红色的长鞭迎面挥来,锐利的鞭风旋流自周身升起,限制自身行动的同时,蝎钩一般的鞭尾已经锁定了脆弱的颈部。
绛殷不慌不忙,指尖弹出一颗黑子,击中袭来的鞭尾,脚下一动,身影已出现在动手的魔者身后,避开了接下来的攻击。
“啧!有本事就不要躲开,堂堂正正的和本大爷打一架。”袭击落空,尖耳红发,面有魔纹的魔者收回邪鞭,不悦出声的同时,向绛殷后心处挥去。
绛殷依旧顺利躲过,神情冰冷:“吾不打架,赦生呢?”
“打赢了,本大爷就告诉你!”收鞭抽戟,魔者眼中满是战意。
绛殷没有理会,发现刚刚结束切磋,带着狼兽向这边走来的赦生后,脸上露出笑容,迎上去的同时,抬手为其擦了擦汗,狼兽亲昵靠近,蹭了蹭苍白的面容。
看到这一幕的魔者顿时咬牙切齿,深觉自己兄长的地位摇摇欲坠,立刻凑了过来,挤开绛殷,嘴上不忘嘲讽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才切磋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真是吃不得苦。”
赦生扭过头去,不理会。
魔者正要再开口,绛殷语出惊人:“赦生,吾要入魔。”
此言一出,赦生与那魔者都不由诧异了下,毕竟绛殷会留在魔界,多半是有赦生的救命之恩在身,之前绛殷也声明自己会在报答恩情后离开,去寻找自己的主人,所以不会入魔。
如果不是绛殷实力不明,估计早被清理掉了。
“是因为,那个被夺舍的谋士?”书生的存在并不是秘密,毕竟浑身没有一点魔气的魔,在魔界可是很显眼的,加上绛殷出手相助,赦生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联系。
绛殷点了点头,魔者不禁皱眉:“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主人?也太弱了吧。你说本大爷要是杀了他,能不能成为你的主人?”说完,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
绛殷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杀不了他。”随后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看向赦生:“带吾去入魔吧。”
赦生与其对视了下,没有从那双平静的赤眸中看出其他情绪后,轻轻点头。
书生再看到绛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被对方浑身是血的样子吓了一跳,刚要帮忙疗伤,绛殷轻轻摇头:“您不用担心,这不是吾的血。只是刚刚入魔,还未习惯而已。”
“入魔了?那……”书生下意识想问清楚,随即意识到有死气的自己根本入不了魔,顿觉无奈时,绛殷贴心的带过来了一份吃食和书本:“您可以先用餐,本子里是魔界和玄宗的一些信息,也许对您有用。”
“太有用了,谢谢你!”书生伸手接过,正要感激行礼道谢,绛殷出声打断:“吾要换下衣服,您介意吗?”
“不介意不介意,这本来就是你的地方。”书生连连摇头,心里刚刚因为对方的过于客气升起异样,却又很快消失,见绛殷去换衣服后,就在桌子前坐下,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书本。
书本里讲述了魔界和玄宗的一些作战内容,不过都有赢有输,但玄宗赢下的次数要多一些,毕竟真的不要命起来,魔还是不了解人类。
还是有点难啊,没有投名状,魔界就不会派兵给他,如果这具身体没这么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拼命,就算赢不了也能得到一些认可。
“唉……”书生趴在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感觉十分头疼。
“您怎么了?”换好衣服的绛殷站在书生身后,关切询问。
书生就把头疼的地方说了,绛殷听完后,笑了笑:“您也许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还没有开始的。”
“还没有开始?”书生愣了一下,随后双眼一亮,将头从桌子上抬起来:“也就是说,除了关键人物外,其他人看似地位高,气场足,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厉害。”
“是的,您可以从这些人入手,而且因为不属于关键人物,他们的死亡并不会引起天道的注意,更不会影响后面的剧情发展。”绛殷解释道。
虽然任务里都是短命的角色,但这点书生还是知道,也明白这是可以钻的漏洞,高兴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在战场上向他们出手,虽然我脆了点,但应该能勉强带走一两个的。”
绛殷敛去笑容:“您要自己一个人去战场?”
“你也要一起吗?”书生随口问了下,毕竟人家都帮了自己挺多的了,没必要再……
“好啊。十天后,魔界会对玄宗出手,到时候我们一起。”绛殷再次露出笑容,显得兴致勃勃,见书生要开口拒绝,解释道:“毕竟我也要在魔界有一席之地的。您也说过,我们的任务可以合并起来。”
书生想了想也是,就不再拒绝了:“那我看看能不能要几个魔兵过来,人数多点,胜算也大点。”
绛殷眸色微暗了下,含笑点头。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书生都想找银鍠朱武谈谈要几个魔兵的事情,不过对方似乎在忙战事上的布局,他一直都没没有找到对方。
有一次碰上了红发尖耳,口称本大爷的魔者,对方以打一架,赢了就给魔兵为条件,向书生发起了挑战。书生不想绛殷因为他的任务受伤,正要咬牙答应,绛殷却突然出现,直接带他离开了。
“您为什么要答应?”回到住处,绛殷就出声询问。
书生则有些奇怪:“这是我要魔兵的条件啊,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搭理我的,只不过是打个架,应该死不了”
“不用魔兵,吾可以帮您获胜。”
“那怎么行,很危险的。”书生并不同意,绛殷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对了,您为什么是独自一人到此,您的朋友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朋友……”书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朋友倒是很关心我,甚至不理会那些长老们的针对,但是……我太弱了,比我小的那个朋友之前想送我一把剑作为礼物的,结果我反倒被里面的剑灵给伤到了,把她吓得不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了。”
“那,礼司呢?”
书生原本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没有那种感觉了,答道“礼司他……身份地位远在我之上,若不是因为我是兰带回来的,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我。而且之前一直有我靠兰的关系获得魂司之位的谣言,给他添了很多麻烦,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您觉得给礼司添麻烦了?”绛殷笑问,书生认真的点了点头:“因为我的实力很差,长老们一直对我颇有微词,又传出了这样的谣言。在我实力有进步,并且……拿到那些长老想要造反的证据前,我最好是独来独往的。”
绛殷又问:“那您有没有想过,也许礼司并不担心这些,甚至能够帮上您的忙呢?”
书生欲言又止了下,没有说话,绛殷就继续说道:“也许您可以试试,有些事情找朋友帮忙,并不艰难。”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独来独往。”书生并不想多谈,转移了话题:“我之前做任务的时候,也得到了一个任务者的帮助,他很热心,得知我不怎么了解任务中的内容,就和我说了许多,后面的几个任务他也帮了我。哦,他还送了我一个礼物。”
书生说着,从个人的系统空间里拿出一柄长剑,这是专门用来放个人物品的,一开始做任务的时候就会发放。
绛殷看了一眼,并不感兴趣:“这只是把很普通的长剑,随处可见。”
“礼轻情意重嘛,朋友之间是不在乎这些的。”书生并不介意绛殷的态度,将长剑小心收起,绛殷眸底泛起冷意,克制着毁掉的念头,面上带笑:“那么,吾也要送您一件东西,作为礼物。”
说到后面,咬字微微加重,带着几分固执。
书生看了他一眼,浅浅的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随口问了句:“你觉得,靠我们两个,能完成任务吗?”
“在我们看来他们并不重要,但对玄宗来说,他们是有着较高地位的长辈。”绛殷耐心解释,接着又补充了句:“不过准确来说,上战场的不止您和我。”
书生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就是说,我们只用对那几个人动手,做出一点夸张的震慑力,也许就能让玄宗生出退意。”
“玄宗的道法并不是花架子,您……”
“只要不是……”书生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提醒道:“算了,到时候你看着我一点,实在不行就捅我一刀。”
绛殷摇头:“吾不能伤害您。”
“话别说太早,希望你到时候下手轻点。”
绛殷见书生笃定的模样,就不再反驳了,随即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面露迟疑:“您……不打算要魔兵了吗?”
“可你不想有魔兵加入我们啊。”书生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容,语调带着几分调侃:“虽然说任务者和任务者会自动抱团,但像你占有欲这么强的,还真是少见。”
说完,书生就转过身来到案几前坐下,拿出之前的资料,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绛殷站在原地,失神的看着书生低头看书的面容,眸色暗沉。
“您想换掉我吗?”绛殷轻声开口,书生没听清楚,投来疑惑的目光,却见绛殷已经转身出去了,随即耸了耸肩,继续看手中的资料。
十天转瞬即逝,书生说话算话,没有再去想办法借魔兵来充数,而他的上司似乎意识到了他是个光杆司令,贴心的派了一个小队的魔兵过来。
数量不多,不过聊胜于无,书生还笑着戳了戳绛殷的手臂:“看来还是得听先做任务的,你是知道上战场时都会派魔兵过来,所以才让我不要浪费力气去打架的是吧?”
绛殷微微一笑,却在书生转身吩咐魔兵的时候,赤色的眼眸中泛起机械般的冷光,让存有异心的魔兵瞬间安分,一改先前的轻视。
书生可能是个弱者,可绛殷不是,而且对方还听命于看似很弱的书生,之前红发尖耳的魔者所说的要杀书生不是玩笑,而绛殷同样不是戏言,那十天里,没有任何魔者能接近书生。
魔都是向往强者的,没有魔觉得绛殷这样的强者会屈服于一个弱者,要么是有契约压身,不过绛殷对此从容得理所当然,要么就是书生并不是弱者,这些魔兵也相当于监视者。
注意到几个魔兵心不在焉,书生微微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见绛殷走到身旁,拿出一把轻巧的长剑:“准备好了吗?”
绛殷看到不是之前的长剑,露出笑容:“稍等。”说着,拿出一枚彼岸吊坠,系在剑柄处,苍白的指尖在血色的映衬下,有着奇异的美感。
书生看着上面精细的刻痕,笑了笑:“你还真给我做了一个礼物啊。”
“吾说过的。”确定系紧后,绛殷将手收回,指间浮现出一枚白子,魔气自周身萦绕着,书生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按捺着蠢蠢欲动的死气,握紧手中长剑:“按计划行事。”
“遵命。”
绛殷恭敬低首。
异样感再次浮现于心头,书生刚想说话,战鼓声骤然响起,早已做好准备的魔兵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铺天盖地的魔气刹那间蔓延,与不远处的清圣道气相撞,大地瞬间崩塌分裂。
战争,就此开始。
书生原本还想在不动用死气的前提向那几个目标下手,不过魔气和道气混杂着的气息太浓烈了,死气本来就不受控制,现在更是欢呼雀跃,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进行着吞噬。
得速战速决了……
书生暗自叹气,没有对那些道子出手,而是身形化风,迅速且准确的朝目标人物挥剑刺去,刚刚凝聚的道法顷刻间被死气吞噬殆尽,锋利的剑刃同时没入心口,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使得墨色的眼中也泛起了红意。
抽出剑刃,见偷袭成功的道士倒在地上,没有再补刀,而是迅速的向下一个目标动手,死气已经入体,吞噬生机只是时间问题。但相对的,吞噬他的理智,同样也只是时间问题。
绛殷则负责另一边的目标,一开始是用棋子破阵杀人,相当于远程攻击,没让身上的衣袍沾上一滴血。后来看到已经渐渐失控,带着一股子狠劲强行破阵,导致自己满身是血的书生后,绛殷立刻收起棋子,随手捡起一把剑,也选择了强行破阵。
身上的白袍很快被鲜血染红,衬得妖异的面容愈发邪肆,在不远处杀敌的魔者注意到绛殷与书生几乎同步的挥剑动作,不禁挑了挑眉,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他想与他的主人,一样。
逐渐失控的书生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周身的死气愈发浓烈,肆无忌惮的吞噬着道气,以此来破坏阵法,完全不像是一个魔该有的手段。
书生保持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计算着彻底失控的时间,但随着祛邪阵法在脚下浮现的那刻,熟悉入骨的疼痛自魂识处传来,书生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长剑,单膝跪在地上,理智崩溃。
失去控制的死气迅速蔓延,开始敌我不分的进行吞噬,修为薄弱的道子与魔兵瞬间就被夺取生机,化为了枯骨。
布下阵法的道者离书生较近,见状立刻抽身后退,心口却传来凉意,染血的剑刃轻松刺穿了他的心脏,绛殷冰冷妖异的面容出现在其身后。
没有过多理会倒下的道者,绛殷弹出一枚白子,毁掉阵法后,伸手将不住颤抖的书生揽入怀中。
“噗哧——”
腹部微痛,绛殷垂下眼帘,看着书生握剑的手,柔和询问:“您想杀戮吗?”
沉溺在痛苦回忆中的书生立刻摇头,绛殷笑了笑,将蔓延的死气全部引入自己体内,书生神情一松,闭眼昏了过去。
书生醒来的时候,绛殷正端着可口的饭菜进来,饭菜特有的香气似乎缓解了难受的眩晕感,书生正打算起来,手却被什么给硌到了,拿起来一看,正是那枚彼岸吊坠。
“魔界赢了,您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绛殷一边将书生扶起,一边笑着告知消息。
“哦……”意识渐渐清晰,失控后的记忆只有些许残留,书生不自觉看向对方的腹部,迟疑开口:“你,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你不是人类?”
人类的身体过于脆弱,无法承受时空流动。
“吾是专属系统。”绛殷递来饭菜,没有隐瞒的打算。
“怪不得你那么厉害……”书生心下了然,专属系统和系统完全是两回事,后者只负责发布任务,而且一般都是没有实体的,前者则相当于贴身管家,若是宿主需要,还能直接替代系统的位置。
绛殷眸色微动,问道:“您很羡慕?”
“能得到强者的贴身照顾,而且还是无条件的,当然会羡慕。而且要创造一个专属系统,肯定要付出很多心神,反正我是没看到有哪个任务者这么奢侈。”
看着双眼亮晶晶的书生,绛殷忍不住问道:“您,不会觉得烦吗?”
“啊?怎么会呢?要是有像你这样的专属系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绛殷怔愣了下,书生却是猜出了什么,委婉询问:“你是不是,和你的宿主闹别扭了?还是他觉得你烦,把你给骂了?”
“主人的脾气很好,他只是……受了重伤,不愿让吾跟在身后,让吾同他保持距离。”绛殷想到只剩下一层血肉覆盖,看不出人样的少年,眸色不禁一冷。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书生感兴趣的问道。
“吾……吾只是不想主人将吾换掉。”绛殷迟疑着开口,神情却很迷茫:“也许主人看不到吾,能够开心一些,等主人心情好了,吾再回去。”
“呃,我不太了解你主人的情况,不过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也许你主人并没有换掉你的意思,可能只是一句气话,要知道人在受伤疼痛的时候……唔,情绪会不受控制。”
书生不自觉的安抚着,接着又带着几分严肃:“如果你是不辞而别的话,最好赶紧回去,你的主人可能在担心你,甚至在想着如何为你开脱,毕竟你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渎职了。”
“……我明白了。”绛殷轻轻点头,看着书生清澈的双眼,忍不住开口:“希望您,不要太信任任务者,会受伤的。”
“这点戒备我还是有的。”书生拍了拍绛殷的肩膀,随即从床上跳下来,往门外跑去:“我去做剩下的任务了,一会儿见。”
绛殷这次没有回话,面上露出人性化的复杂神色,最后变为茫然。
夜晚降临的时候,书生一脸郁闷的回来了,绛殷贴心的倒了杯温水,等待着对方开口,充当树洞的身份。
书生也在喝水后进行了讲述,他悄悄离开魔界后,在一处后山找到了正在闭目疗伤的紫衣道子,送了伤药后,书生就等着紫衣道子动手杀他。毕竟他出现在战场上的事情被许多人都看到了,紫衣道子也加入了这次战争,肯定能明白他的存在对玄宗来说是个威胁。
但是!紫衣道子只是平静的抬眼看了下书生,然后拿起药瓶,道谢后就离开了。书生刚开始还以为是对方怕有诈,回去找长辈过来,结果他在那吹了一天的冷风,紫衣道子都没有再出现,更别说杀他了。
“这是为什么呢?”书生表示不理解,不是人类的绛殷就更不能理解了,这个问题也就没有答案。
后面几天,书生都找机会悄悄溜出魔界,去找到紫衣道子,劝说对方动手杀他。因为有绛殷打掩护,魔界并未发现书生的异常,加上之前绛殷也有阻止魔者接近书生的行为,只会觉得是绛殷的占有欲太强。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书生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情绪也越发低落,他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任务,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完。但偏偏卡在了最容易的节点上,这几天非但没有说动紫衣道子,反而还被灌了无数的鸡汤,要不是对方气息如常,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夺舍了。
“也许是不想私下动手,想要在战场上用您的血来慰藉逝去的长辈吧,您可以耐心等待,过年后会再有一场战争,实在不行,您可以趁乱找一个。”绛殷柔声安抚。
书生觉得也是,私底下手刃仇敌确实不怎么光明,随即注意到另一个细节:“要过年了?”
“您来的时候,刚好是冬至。”
“哦——光想着完成任务,都没注意有没有下雪。”书生笑着咳出污血,同时也生出了兴趣,魔界的新年,他还没体验过呢。
当然,总部的新年因为很多因素影响,他也没能好好体验过,最后一次新年还因为兄长进宫面圣,他被趁机拐走的原因,也被毁了个干净。
因为有了期待,任务卡一半的郁闷也淡了些,书生还出去和临时的同事们进行了交涉,虽然都在比武切磋上十分热情,又被他礼貌又坚决的拒绝,但微妙的同事关系,还是被建立起来了。
等新年到来时,书生才发现魔界的过年形式和人类很像,想想也是,魔与人的差别,有时候并不是很大,他自己都时常被当做邪祟。
当然差别还是有的。
在吃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饺子后,书生回到屋里自闭去了,还是绛殷端来自己做的饺子后,才让书生感觉活过来了,同时也明白之前的吃食都是绛殷亲自做的,不由心头一暖。
后面赦生和那位红发尖耳的魔者也加入了分饺子的行动中,这次魔者倒是没有提出切磋的要求,绛殷知道这代表着接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却见到书生虽是笑着,但眼底并无笑意。
赦生和魔者走后,书生提出想要看雪,绛殷自然应下了,还贴心的准备了一件狐裘,书生虽然并不需要,但也没有拒绝。
“您不开心?”绛殷跟在书生身旁,面露关切。
书生看着眼前茫茫的一片白色,叹了口气:“这份接纳,来得不是时候。”
绛殷不解:“如果您喜欢魔界的话,可以向上面申请,应该可以延迟离开的时间。”
“我连自身的死气都控制不了,留下来做什么呢?等死气失控后,再次被设阵诛杀吗?”书生将狐裘裹紧,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魔界能因为死气接纳我,也能因为死气除掉我,就像当初一样……”
绛殷说道:“有吾在,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可是绛殷,你不会一直在,你有你需要保护的人……”书生轻咳了几声,随后抬手擦去嘴边血迹,微微叹息:“而这世上,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书生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绛殷静静的看着,赤眸中的迷茫慢慢散去,低声呢喃:“吾明白了……”
时间一晃而过,书生在身体即将崩溃之时等到了魔界对玄宗的乘胜追击,依然是他和绛殷,只不过和上次不一样,他这次是找玄宗的人捅他刀子的。
“您还能撑住吗?要不吾给您将人引过来?”绛殷提议道,书生摇头婉拒:“那样太刻意了。放心,我会撑到任务完成的。”
绛殷于是就不再多言,待战鼓敲响,两人就分开行动。
书生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厮杀的紫衣道子,不过离得有点远,得想个办法凑过去。
“铮——”
正要行动,泠泠琴音突然响起,书生一时分神,就见一抹道影灵活且迅速地穿行于魔兵与道子之间,持剑向书生的方向袭来,有魔兵想要阻止,却瞬间消弭于那道者剑下。
书生下意识退后一步,心口随即传来刺痛,道者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前,将剑没入致命之处,浩然道气瞬间绞碎了脆弱的心脏。
在失去意识前,书生看到了那道者冰冷漠然的眼眸,接着就沉入黑暗中,耳边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任务,完成。]
此时的战场上,道者将书生诛杀后,又迅速收剑撤离,一路击杀阻拦的魔兵,来到战局后方停下,神情恍惚间,面露茫然。
玄宗的一处客房内,身着朴素青衣的青年动作一顿,琴音陡然停下,随后指尖施力,将手下的檀木琴震成碎末。
青年拿起琴弦,推门走到屋外,身着华丽紫衣的儒生站在皑皑白雪中,摇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