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剩下的人们
今天一早，杰诺·赞伊没有走上熟悉的道路，前往阿拉蒙骑士团做每日的例行集合。
自从16岁以后，父母便很少让他出门去外城区闲逛。
他回想起自己坚持着要留下一块特别的金属在房间的橱窗里，却不知什么时候被父亲丢出家门。
“打铁是下等人的工作，不要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和天赋了。”
这句话频繁的回荡，回荡在杰诺待着如坐针毡的房间里。
如果挨骂能够形成抗性，那对杰诺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可惜，时至今日听见这段话，依旧让杰诺心脏被无形的大手轻轻捏着，喘不上气来。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开朗，自由如风的朋友——罗瑞。
尽管听见，听见骑士团的九级骑士们在训练场集合时的嘈杂聊天，还有街道斑驳的石墙上新贴的泛黄通缉令。
杰诺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稀奇，比阿拉蒙的春天下雪还让他感到稀奇。
罗瑞在杰诺的印象里，就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开朗，对着旁人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能量。
总是嫉恶如仇的样子，冲着解决问题。
这样的人也会成为通缉的对象？种种疑问始终盘旋在杰诺的脑海里。
他想到了被罗瑞刺杀的，素未谋面的阿拉蒙领主。
或许是领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罗瑞忍不住动手。
杰诺在心里这样希望着，尽管希望渺茫。
说回来，杰诺并没有忘记今天出来的目的。
根据罗瑞临走之前，提供给他的信息来看，自己要去阿拉蒙的贫民窟找到一个叫做科莉儿的女孩。
自己必须要去。
因为罗瑞拜托过他了，用那种坚定，带着认可的眼神。
杰诺，很少被人那样坚定的认可。
...
总而言之，杰诺很快来到了阿拉蒙现在的贫民窟。
这里和杰诺记忆里的样子已经大相径庭了。
他只记得小时候曾经不小心迷路，跑到了这里来。
有很多热心的小伙伴围了过来，陪他一起玩。
想起童年玩闹时的趣事，杰诺也不禁弯起了嘴角，直到那天的傍晚时分，母亲站在街道中间，将那些孩子痛骂了一顿，牵着自己离开。
杰诺记得那一天他走的很慢，听不清母亲嘴里念叨的词句。
...
总之，对于阿拉蒙的城市建设来说，这应该算一件好事吧。
大多数贫民窟的破旧房子因为瘟疫，已经弃置，无人居住。
谁知道那些人变成了亡灵，还是单纯的被掩埋，腐蚀。
杰诺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希望这种杂乱的思绪能够抽离脑海。
步行约十几分钟，他按照罗瑞的描述找到那间没有门的破木屋，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站在春天的冷冽风中。
周身的冷空气也随着杰诺灌进了屋里，他庞大的身躯遮挡了进入屋内的光线，留下一个巨大的阴影，躺在地面。
杰诺的视线在屋内搜寻半天，才发现一个蹲在阴暗的角落里的瘦小身影。
杰诺在旁看了半晌，由于屋内的生活痕迹几乎都被掩盖，他几乎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而不是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慢慢凑了上去，拿眼睛打量着女孩。
金色干枯的头发失去光泽，随着脑袋一起埋进纤细的双腿中，身上的衣服沾满灰尘和泥土，看上去有好几日没有更换过了。
听见了杰诺的动静，她毫无反应，真的如同刚出土的雕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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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诺默默把宽厚的手掌轻放在女孩的头顶，温柔地摩挲着，翻起金色发丝。
也许是感受到触碰，科莉儿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半分，似乎在抗拒着杰诺的动作。
杰诺见状，抽回了手。
一个小小的毛绒白兔玩偶，被杰诺从外衣的口袋中提出。
“这个给你。”
杰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让声音变得轻柔，将玩偶贴近科莉儿的身体。
有了动静，科莉儿渐渐抬起了头，空洞如玻璃珠的碧色瞳孔锁定了眼前的魁梧男人。
她默不作声，以缓慢动作将贴近身体的玩偶抱起，最后小嘴微动。
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汇聚成一个单词——谢谢。
杰诺牵起了她的手，冰凉且纤弱，让人感觉一捏就碎。
她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和他一起离开了‘家’。
...
阿拉蒙领主办事处，阿莱斯半躺在软皮沙发上，眼神倦怠，安静地听着对面的官员陈述文书。
“瘟疫已经过去一些时日，王国的赈灾款也已经发放下来了。”
官员仔细地检查着手里的文件，面色严肃的开口。
阿莱斯瞥了一眼官员，缓缓坐直了身子，声音低沉。
“无需着急，再熬一段时日。”
那些卑劣的贫民，留着只是徒增财务开支，在常年的半饥饿和亚健康状态交杂之下，一场瘟疫的后遗症足够杀死这些幸存者。
阿莱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扭曲的笑容爬满了他的面容。
作为阿拉蒙的领主，长年累月位居高位，已经让他积累下数不尽的财富，但他永远不会对金灿灿的钱币说不。
“还有一件事。”
官员谦卑的开口，又打断了阿莱斯的思绪。
“近日，国王传唤您，前往国都。”
阿莱斯有些错愕，不明白这是有何用意，瘟疫的事情他已经派人尽可能的美化，并宣传自己在瘟疫中的重大作用。
为何还会被国王传唤。
阿莱斯苦恼的揉了揉额头，尽管他是一域之主，却不能违抗至高位置上国王的命令。
自己只能听从，像被驱使的狗一样前往国都。
罢了，国都，也许久未见了。
阿莱斯这样想着。
他回想起那张肃穆的脸，在辉煌的长廊里，自己渺小的跪下，接受王的授勋，成为阿拉蒙的领主。
阿莱斯立刻安排了与他同行，前往国都的人马。
护卫的工作自然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地位，毕竟自己的护卫，对阿莱斯来说孱弱的不堪一击。
还要带上大额的宝物与金钱，这在国都里同样是硬通货。
阿莱斯想起自己年轻时，时常在国都闲逛的夜市以及灯火斑斓集会。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阿莱斯的记忆在倒带闪回着，又想起了在国都夜市摇曳的微光下遇见，遇见的一个身姿纤细的姑娘，那是他已逝的亡妻。
阿莉雅再如何美丽，终究也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况且，时间永远不会停下它匆匆的脚步，阿莉雅的容颜已经逝去，皱黄的肌肤让人心生厌恶，唠叨的话语更是令人头疼不已。
如果，能找到菲尔，自己便能如同再次疼爱妻子一般疼爱她。
...
阿莱斯让官员退出了房间，安静的站在窗口，越过白云和山野，看着王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