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见过你父亲

江奉清说寒症只能循序渐进，所以一开始的药效反应就真是刚刚开始，难熬的日子还在后头。

如果将治病比作是一堵高筑的城墙，那么寒入骨髓，就得先将老旧的砖块剔除，重新填补结实的砖块，才能将城墙加固。

可人的肉身是有痛觉的，剔除旧疾的时候，相当于刮骨剜肉，才能将作为新砖块的药效渗透进去。

这就是姜微盈每次药浴后痛疼的根本原因。

随着用药量的增加，这种痛楚只多不少，到最后便是全凭自己的意志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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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微盈熬过了一个月，马上要接着熬下一个月，如此重复，直到感觉不到药效带来的疼痛，那才算是恢复了一半。

可在加药量的第三日，小姑娘就疼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连神思都是恍惚的。

沈怀曦坐在床前，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可女儿每一次小小的痛呼声都让他心如刀绞。

莫说封禹那种性子的人，便是他在这一个多月里，也有几回勒着江奉清的脖子要他开止疼的药剂，差点没把江奉清给勒死。

今日情况又有着不一样，不能动弹的姜微盈忽然发起高热，惨白的一张脸烧得通红，脸上手背上都长出了疹子。

江奉清几乎是被沈怀曦抱着跑的，来到床前看见呼吸微弱的姜微盈，江奉清脸色亦变了再变。

“你别愣着啊！快给她看看！”沈怀曦气得直跺脚。

江奉清低声道：“没有办法，她现在情况连退烧的汤药都不能用，让丫鬟来给她擦身！”

雪怜几人听闻当即烧水的烧水，准备布巾一类的开始翻找。

沈怀曦和江奉清两人只能站到门外，听着里头忙碌的声音，跟着一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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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死两匹马的锦衣卫番子一身风尘的进到院子，见到两人神色难堪，问了一声夫人呢。

沈怀曦深吸一口气，询问他何事：“她此时不宜见客。”

屋内有雪怜几人不时呼喊姜微盈的声音传出来，似乎在让她保持神智清醒，番子眸光一闪，明白三姑娘身子又不适了。

“督主来信，有夫人和您的，夫人的还劳烦您晚些交给她。”

番子恭敬将两封信送上，拱手离去。

封禹偶尔会有书信送给他，一般都是出大事的时候，沈怀曦神色一凛，忙拆开信，就见到皇帝遇刺的消息。

以此同时，封禹说皇帝连司礼监和锦衣卫都一并责怪，禁卫军指挥使卫国公被关押，明月教蠢蠢欲动，让他去找薛无涛做个应对措施。

沈怀曦将信收好，知道不能耽搁，又无比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你自去忙你的，我会看好她。”江奉清在他为难的时候做下保证。

这是江奉清首回给父女俩承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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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答应治病，他亦从来不曾有过一句对疗效的承诺。

今日开了金口，沈怀曦朝他一揖到底：“江神医，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江奉清颔首，目送他高大的身影离开，然后颤颤巍巍地回到屋内，去找来自己收了十多年的一套银针。

望着那套银针，救命恩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翻滚。

他对救命恩人许下的承诺，从我一定能治好你到救命恩人奄奄一息，紧紧握着他手说下遗愿，变成了我一定会替你守在这里……等她。

而这一套银针，从救命恩人身上摘下来后就被他一直封存着。

如今姜微盈在闯鬼门关……江奉清没有再犹豫，抖着手卷起银针，快步到了东厢房，敲响房门。

“给我找蒙眼的布巾，你们再帮我烧滚水和拿烈酒来，泡一泡我的银针，我给你们姑娘下针退热！”

雪怜当即照办，先拿来黑色的布巾帮他蒙上眼睛，然后扶着他入内，将用滚水和烈酒泡过的银针交回他手上的时候，众人连呼吸都禀住了。

“你们继续擦身，来一个人将姑娘的右手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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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奉清蒙着眼睛，只能依靠他人帮忙来寻穴位。

平儿当即按着吩咐照办，望着江奉清用指腹探好穴位，稳准的下针。

直到剩下最后一枚长针，江奉清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那轻飘飘的银针在他手上宛如千斤重，捏着针的手都在抖。

“扶我到前头去，最后一阵在颅顶。”

“神医！”雪怜瞪大了眼。

勉强还有一丝神智的姜微盈哑声道：“怜姨，听神医的，我相信他。”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如若不下针，或许真要活不下去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继续活着的意义，能用所学为国效力，能得一人真心，怎么能够就此放弃？！

雪怜红了眼，死死抿着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江奉清被扶着来到床前，双手轻轻贴着姜微盈的额头，一滴汗水从他下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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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道：“丫头，我认识你爹爹。已故姜首辅的二子，以一己之力守城七日，他不是逃兵，他孤立无援坚守到最后，暗中疏散了一半的百姓！而我……是其中之一！”

昏昏沉沉的姜微盈顿时睁开了眼，眼神没有太多的聚焦，却能看出她此刻的震惊。

“你好好的，等你醒来，我告诉你关于你爹爹的事。我手上还有这些年暗中收集的证据，应该足够还你爹爹一个清白！”

江奉清话落，已经找到穴位处，没有犹豫将银针扎了进去。

姜二老爷临终前亦在高热，只是他已经熬到油尽灯枯，说要保持最后的神智交待后事，说他有一个女儿叫姜微盈，对她亏欠已久。说答应过她要带她到船厂来看大战船，可是他已经无法实现诺言。

江奉清还记得自己当时说，带他回京去见女儿，可姜二老爷说：“你到船厂等她，如若她找到了那些东西，一定会来船厂。如若没有找到，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真相，就让她无忧无虑的过下去，我们都不要再去打扰她！”

可惜那个时候姜二老爷根本不知道姜微盈已经身患寒症！

江奉清在姜微盈沉沉睡过去的时候，蒙眼的黑色布巾已经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