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保家中
郭义生跟着于谦一直来到了一处角落。
面前的的木门很小,看上去有些破败。
郭义生忍不住开口道:“这地方还能有宅子啊……”
于谦回头看了郭义生一眼,随后上前推开了木门。
“进来吧。”
木门里面的地方并不大,看上去依然有些破落,但打扫的十分干净。
离门口不远处就是一个水缸,于谦走到旁边,掀开盖在上面的木板,拿起水面上的木瓢,舀满水后一饮而下。
喝完以后,于谦对郭义生问道:“你要喝点吗?我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
郭义生摇摇头。
于谦盖上木板,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对郭义生招手道:“坐吧。”
郭义生怀着忐忑的心情坐了下来,忍不住问道:“于尚书就住这种地方?”
于谦回道:“怎么,此地有何不好吗?”
“您好歹是兵部尚书,从一品少保啊……”
于谦看了看周围,有些感慨道:“我自成为进士留京后,就一直住在此地,这么些年也习惯了;陛下倒是赐给过我一个宅子,只不过我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而且一住进去我就会想起瓦剌兵临城下的屈辱日子。”
郭义生有些惊讶道:“一个人住?您的妻儿呢?家中仆人呢?”
“我的妻子已去世多年,儿子在龙门从军,女儿也出嫁了,本来家中有一位老仆,但年事已高,去年我便让他回家养老去了。”
“那这家中都是您自己收拾的?”
“妻子生前喜欢干净。”
一句话,让郭义生听出了些许离愁。
于谦率先开口道:“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该我问你了吧?”
郭义生点了点头,却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妙。
于谦此时不再是刚才那个和郭义生随意谈话的老人,他变成了那个刚正不阿,菱角分明的于少保。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郭义生恍然,原来刚才于谦愿意和他说那么多,是在试探他是否知晓自己的家中情况。
郭义生无惧道:“我叫郭义生,就是京城人,父母早忘,无妻无子,不是任何人的部下,也不对于尚书抱有任何坏意,您可以随时派人查验我的身份。”
于谦盯着他看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移开了目光。
郭义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于谦又问道:“既然父母早忘,你又会占卦之术,师承何处?”
“师承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我这一脉是从唐朝李淳风那里传下来的。”
“敢直接当街将我拦下,还敢直言沂王殿下不是下一任天子,你挺有胆识啊。”
“于尚书敢把我这样一个出言不逊的人带到家中,不怕他人非议,才是真的有胆识。”
“我一生磊落,岂在乎他人闲语?”
于谦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我今天真的有点不理智,和你说了这么多,那我也不在乎多听你说几句了。”
“你说沂王殿下不会成为天子是为何?我命中又会有什么劫数?”
郭义生斟酌了一下语句,然后开口道:“我想朝中诸位大人都认为太子非沂王莫属,恐怕已有不少人上奏给圣上,要他复立沂王了吧?”
于谦微微眯眼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啊。”
“其实就算平民百姓也能推出这些事情,当年怀献太子薨,全国大丧,至此以后再无立太子或陛下再添子的消息传到民间,略微猜测也能猜到如今圣上膝下无子,那东宫之位只能属于曾经当过太子的沂王了,毕竟他是最名正言顺的。”
于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占卦的水平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有几分聪慧。”
郭义生微微一笑,表面很淡定,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他继续道:“可诸位大人却忽视了那些暗藏祸心的人,或者说他们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包藏祸心?何种祸心?”
郭义生舔了舔嘴唇,他其实很想把未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来省去很多麻烦,而不像现在这样绕半天。
但他也担心说出来以后会不会彻底改变历史的走向,从而把这段历史推向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方向发展。
像当初李世民已经获得胜利,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时候,郭义生稍稍将他即位这件事提前了,这种改变不会影响大局。
如今情况还不明了,郭义生还没有一个能混入局中的身份,贸然改变历史的发展反而对他不利。
他与这些古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他知晓这些人的命运,能在关键节点做点改变,若连这个优势都失去了,任务很大可能会失败。
思考再三,郭义生说道:“沂王殿下当上太子,以目前情况来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他不会因此对朝中官员感恩戴德,而某些掌握权力却想要更大权力的人,某些郁郁不得志的人,某些怀恨在心的人,他们心中只会为自己打算,或许不会拥立沂王殿下,届时于尚书说不定也有性命之忧。”
郭义生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把话说明白了,想要更大权力的人指的是石亨,怀恨在心指的是徐有贞。
于谦有些怒道:“天地纲常,江山社稷,岂容一己私利来左右?难道这些人想拥立其他藩王来做皇帝吗?”
“未必是其他藩王,也可能……”
于谦打断道:“不论是谁,都不能违背太祖成法!我在朝中,岂能让他们放肆?”
“而且当今圣上还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以后也未必会没有儿子。”
“我本以为你确实有几分见地,如今看来只是小聪明。”
“若阁下没有其他话,就请吧。”
郭义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他知道此时于谦很难相信他的话,毕竟历史上景泰皇帝是在景泰八年正月突然重病的。
石亨等人虽然跋扈,但现在也没有露出獠牙,于谦也有自信能制衡他们。
郭义生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于谦,只能叹了口气,往门外走去。
今日虽然没有结果,但也知道了于谦的住处,不算白来。
大不了以后没事就缠着他,他不相信素有清名的于少保会动怒给他一刀砍了。
然而就在他刚离开于谦家,走入一个拐角时,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你和于谦什么关系?在他家中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