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图穷匕见

第134章 图穷匕见

“感觉怎么样？”花山夏生扭头问了亚瑟一句，“比起牛津街也不差吧？”

时间还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所以花山夏生正带着亚瑟在六本木的街头闲逛呢。

“挺不错的。”亚瑟四处打量着，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样人潮涌动、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不过比起牛津街，这里大概更像卡纳比。”

不同于牛津街那种正统的购物街，临近的卡纳比街区才更像是六本木。

自从1958年第一家服装精品店his clothes在这里开门营业后，一大批独立设计师和品牌也选择在这里开店。

随着年轻人的涌入，当时在英国风行一时的地下摇滚音乐酒吧也纷纷落户于此，让这一街区一度成为了嬉皮士的聚集地。

披头士、滚石乐队和the who这样的英伦摇滚巨星都在这里初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而在这些新潮先锋的开辟下，卡纳比街成为了1960年代“摇摆伦敦”风格的发源地，对时尚界影响力延续至今。

这样的发迹史可以说是和六本木如出一辙了，都是因蔚然成风的新潮文化而迅速发展壮大的。

自从六本木一带原本设有的军事设施被美国人收缴后，这附近逐渐开设了为外国人而设置的商店与餐饮店。

其后附近又开设了多间电视台，如朝日电视台等，加上外国使馆的设置，六本木逐渐演变成了酒吧、迪斯科舞厅、夜总会等夜店林立的繁华地区。

尤其是迪斯科舞厅这种来自外国的舶来品，迅速吸引来了东京年轻群体的青睐。

“不过你来的也正是时候。”花山夏生凑到亚瑟身边小声说了一句，“过几年再来，可能就不是这样咯~”

1980年代后期，泡沫经济高峰时，这里的迪斯科舞厅和其他娱乐场所起码也有三位数。

但等到泡沫被戳爆后，六本木映衬于其表面的浮华表象，也随着泡沫的崩解而消失了，直到新世纪后，六本木新城的兴建，才让这里恢复了元气。

花山夏生这话要是听在别人耳朵里，保准会被当做危言耸听，大家都兴冲冲的享受着繁华，你跑出来说什么丧气话？

但亚瑟可不懂这些，只觉得是花山夏生这个“本地人”的先见之明，所以逛的更起劲了~

……

见时间差不多了，花山夏生便带着亚瑟前去赴约，等到约定好的酒吧时，时间刚好七点半。

“今天我应该没迟到吧？”花山夏生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上次的卡座，看他们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应该不是鸿门宴吧？

“没有，你来得正是时候。”出山利三放下了手上的杯子，看样子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

“那就好。”花山夏生语气轻松的带着亚瑟入座，不过看起来今天也不只是他带来了新朋友，对面也有两个生面孔，“这是亚瑟，我的御用插画师。”

介绍完亚瑟，又一一给他按座位顺序介绍了下x和mr.children的几人，直到最后那两个生面孔才停下。

“初次见面，我是x的经纪人，高桥启二。”高桥启二很上道的做起了自我介绍，顺道还引荐了下身边的津田直士。

“初次见面，以后还请花山桑多指教了。”津田直士一板一眼的说完后，还给花山夏生递来一张名片。

“我才是，今后请津田桑多关照。”津田直士的社交辞令做的一丝不苟，那花山夏生也不能太过随意，郑重其事的接过了他的名片。

不过既然是星探兼制作人的话……

“今天他来的目的，也许就不是单纯的喝几杯了。”花山夏生这样想着，同时也分析着高桥启二和津田直士此行的目的，但一边的亚瑟就不同了，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套陌生的社交模式。

“好了好了，先来喝一杯吧~”见场面有些过于严肃，林佳树举了举杯，除了樱井和寿他们几个外，其余人都端起了杯子，卡座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原样。

就是今天人有点多，坐着感觉紧巴巴的。

……

今天的花山夏生依旧没有多喝，而且看松本秀人，也有些浅尝辄止的样子，想继续喝，但握着杯子挣扎几下后又带着纠结把杯子推远了。

看松本秀人这副苦恼的样子，让花山夏生有点想笑，但同时，他还是很欣慰的，至少对方真的听进了自己的话。

因为花山夏生还带了个外国人，所以酒桌上的中心一直在亚瑟这边，尤其是在他知道x是支摇滚乐队后。

作为甲壳虫乐队的忠实拥趸，他一直在给x传着教，描述着英国的摇滚乐队和摇滚氛围。

要是讲英国的摇滚乐发展史，那亚瑟可真是太懂了。

他生在呼吁自由的六十年代，长在宣泄苦闷的七十年代，而如今又活在乐观振奋的八十年代。

从最初六十年代的布鲁斯摇滚，到七十年代的朋克巅峰，再到八十年代的重金属狂潮，他就是最直接接受到摇滚精神洗礼的那一代人。

可以说英伦摇滚，就是和他一道成长起来的，摇滚乐陪伴他长大，而他也见证了摇滚乐的活力与繁荣，对他来说，能向曰本的乐队人讲述英伦摇滚，大概也是件与有荣焉的事情。

这会儿亚瑟正和林佳树大说特说着，言语里不乏对某支乐队的盛赞，或是对某支乐队的批判。

好在x这几位英语还行，虽然在面对比较难的对话时，五个人一起可能都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至少用不着花山夏生去当翻译了。

他边小口抿着酒，边听着x和亚瑟的交流，时不时还插上一句嘴。

渐渐地，酒桌上被分成了几个区块，一块是高桥启二和津田直士这两个来意不明的索尼打工人，一块是亚瑟和x，一块是mr.children，最后还有默默倾听的花山夏生。

作为参与对话最少的那个，花山夏生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观察酒桌上的其他人，亚瑟和x热热闹闹，索尼的两位像是在小声的聊着工作，但mr.children就不太正常了，沉默的过分。

“你们今天看起来怎么怪怪的？”花山夏生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这句直接到没有任何铺垫的询问让樱井和寿吓了一跳，像是有什么心事突然被戳破了。

“额……”樱井和寿有些迟疑的发出了这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声音。

虽然花山夏生的话并没有打断亚瑟和x的交流，但也引来了高桥启二和津田直士的目光。

“正好没能找到机会开口呢。”津田直士露出了一脸和善的笑容，从花山夏生那边接过了话茬，也算是为有些尴尬的樱井和寿解了围。

“是这样的，之前我有问过mr.children的几位目前有没有主流出道的打算。”津田直士向花山夏生讲述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他们几位都想听听你的看法再做决定。”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花山夏生了然的点了点头，原则上讲，他并不想过多干涉mr.children今后的方向，生怕有了自己的介入会让他们的前程脱离原有的历史正轨。

但同时，他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信任自己，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不知道津田桑是怎么想的。”花山夏生轻飘飘的把包袱丢给了津田直士。

虽然可能有x刻意提携的缘故，但作为一个成熟的星探，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向一支不熟悉的乐队抛出橄榄枝。

所以，花山夏生确信津田直士一定是对mr.children有所了解的。

“这个嘛，”津田直士像是没想到花山夏生会反过来问他的想法，露出了一丝苦笑并细细斟酌着，“我觉得他们还有些稚嫩的。”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太明白，但也能让人听出个大概意思，就是还没达到他们的签约标准。

听他这么说，mr.children的几位稍稍有些沮丧，但也仅此而已，失望多了也就习惯了~

“嗯。”花山夏生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暂时在地下磨砺锻炼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花山夏生的话让津田直士松了口气，要是对方真的有意反驳，那他还真就有点骑虎难下了，又不好硬着头皮签下mr.children，到时一番唇枪舌战只怕在所难免。

“不过你们几位也不要妄自菲薄。”津田直士看着他们诚恳的说道，“毫无疑问，你们都是拥有才能的。”

说完，他还掏出了名片送到了樱井和寿面前，“之后，如果在主流出道或是音乐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联系我。”

来了来了，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花山夏生好笑的看着递出名片的津田直士，心说自己之前的分析是真的一点都没错。

但津田直士的举动也意味着，在mr.children有所成长后，他有意代表cbS\/索尼签下这支乐队，这让花山夏生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比起日后签约的toy's Factory，是不是在现在认准cbS\/索尼会是个更好地选择呢？

虽然现在cbS\/索尼在曰本的势力远不如华纳或环球，但总也好过1990年才从母公司VAp中，独立出来的toy's Factory吧。

不过这也要建立在他们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和天赋的前提上，不然与其在大公司里泯然众人，还不如去小公司里崭露头角。

“其实，今天我们是为花山桑而来的。”津田直士的话打断了花山夏生的思量。

“果然~”花山夏生心中暗暗思忖道。

“那不知津田桑今天有何见教？”问这句话时，他面色如常，语气如常，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其实是想问问花山桑有没有主流出道的打算。”津田直士直言不讳的挑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之后又用惋惜的语气说道，“以花山桑的能力，屈居于地下真是太可惜了。”

直到津田直士提起正事时，x和亚瑟的交谈才中断掉，他们也饶有兴致的听着，只留亚瑟一个人一脸懵逼的干看着。

虽然啥也听不懂，但亚瑟也能看出来他们是在谈什么事情，所以就没再不合时宜的开口。

不过，为什么要在酒吧里谈正事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花山夏生把目光投向光滑的黑色桌面，看着自己在黯淡灯光下的投影，对于津田直士图穷匕见似的问询，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至于津田直士的说法，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没觉得做地下音乐人有什么不好。

除了分销商、发行方，以及上交给唱片协会的保护费外，其余的收益全是自己的，那不香吗？

之前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在九十年代这个唱片业的黄金年代中分一杯羹的打算，但具体如何将想法变成现实，他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既然今天遇到了津田直士这个专业人士，也许，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点也说不定。

“其实我选择做地下音乐人的理由也很简单。”花山夏生沉默了半分钟后终于再次开口了，“自由。”

地下，INdIES，是英文INdEpENdENt的缩写，本身是独立，不收约束的意思。

得到这样的答案，让津田直士露出了些苦笑，心说为什么有能力有才华的音乐人都认这一套呢。

之前的x也是，如果不是林佳树以“想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音乐”为由力排众议，那他们可能现在还在做地下乐队吧。

不过既然有了林佳树这个先例，津田直士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不知道花山桑有没有想过，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音乐。”津田直士总结起了当初说服林佳树时的经验，神情诚恳的说着，“像Libertus这样优秀的音乐，只能在东京圈发售，真的是太可惜了。”

“哈~”花山夏生听他居然用那首Libertus为例来劝自己主流出道，情难自禁的轻笑了一声。

要知道那可是首极力赞颂自由的歌，用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太不合适了。

“Alive and I'm free as I can be，Nobody stop me。”津田直士浅浅唱了一段歌词后，自己也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不是很擅长英文，让你们见笑了。”

“实际上我去书店查了好久才搞清楚，原来这首歌的歌名叫‘重拾自由者’。”他说着还挠了挠头，像是真的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一样。

这也让花山夏生收回了脸上的笑意，毕竟人家也是下过功夫查过字典的。

“虽然用这样的一首歌劝花山桑放弃地下身份有些不合适。”津田直士看着花山夏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我认为，这样一首歌，如果不能让更多人听到，那真是太可惜了。”